众人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所吸引,纷纷面露惊诧的寻声望去。
只见一个剑眉星目,鼻正唇薄,年级约莫二十出头的俊朗青年,鹤立鸡群一般的站在人群中,面上是不卑不亢的坚定从容。
祝无双个子娇小,踮起脚尖才终于把人看清,我去!这不是她那便宜保镖陆嵩昀吗?
他要干什么?莫不是也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经过陆嵩昀的带头,原本就敢怒不敢言的百姓,此刻也纷纷趁机着说出心里的不满。
“我去年被城里恶霸打伤,报到官府却被敷衍推诿,到现在也没讨到个说法。”
“我家大哥被人污蔑偷盗,官府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毒打,最终屈打成招。”
“我也是······”
······
“知府大人您可得为咱们老百姓做主呀。”
李维被当众揭穿徇私不为,当即脸色铁青的呵斥道:“尔等刁民,休要胡言乱语污蔑本官。”
陆嵩昀冷冷的反驳道:“若是一个人这样说,或许真的是污蔑,但眼下百姓们都这样说,李大人还敢说是污蔑?”
“你·····”
见李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周围百姓更是有了底气,情势正朝着陆嵩昀所预想的发展,如今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了。
他指着邓老员外,适时火上添油的补了一句,“身为父母官却当众欺压百姓,只怕将来少城再无为百姓主持公道之人。”
祝无双看着义正言辞的陆嵩昀,只觉得这人虽然风流了点,但内心却还是正气凛然的。
李维气急败坏,厉色威胁道:“你若再敢胡言乱语,邓老头便是你的下场。”
此话一出,算是彻底将在场百姓心里的不满情绪激化成了愤怒,不仅纷纷出言谴责李维仗着身份威逼的百姓的行为,更有甚者就要动手去冲击拦街侍卫的封锁。
一时间,整条街都乱了套。
眼见情势就要控制不住时,官轿中的知府老爷终于坐不住了。
吵吵嚷嚷中,只见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一把掀开轿帘,跨步走了出来。
祝无双心中暗想,知府大人这次掀轿帘的动作倒是比刚才迅速了不少。
她再次踮起脚尖张望过去,却被这位官老爷的气场给镇住了。
只见,贺千洲斜眼睨着混乱的人群,微蹙眉头,神色严肃道:“久闻少城民风彪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久居官场的人身上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神色严肃起来更是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在等级森严的古代,民对官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感,刚才还义愤填膺的百姓见了贺千洲后,顿时便像霜打的茄子,畏畏缩缩不敢再轻举妄动。
就在百姓们面对强权再度退缩时,陆嵩昀却挺身而出,依然用不卑不亢的语调,正色回答道:“并非少城百姓彪悍无理,只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人呢?”
贺千洲一早就注意到了鹤立鸡群的陆嵩昀,见他气质矜贵不凡,更是不由怀疑他的身份。
“敢问这位公子是何方人士?”
陆嵩昀微微躬身道:“在下陆嵩昀,不过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实在不敢劳烦大人挂心,只望大人能体恤民情,为少城百姓主持公道。”
“哦?”贺千洲眯眼打量了他片刻,随后肃然道:“今日之事本官依然知晓,定会给公······众位一个交代。”
“知府大人,莫要听他们胡说······”
李维欲出声辩解,却被贺千洲抬手打断。
官场的人最会虚与委蛇,绝不会得罪身份不明的人。
更何况此时李维明显已经激起了民怨,身为一洲知府的他,更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当着众人的面,就算是做姿态也总是要做足的。
陆嵩昀却好似看透了贺千洲的心思,立即恭声道:“邓老伯思念女儿心切,只怕多等一日都是煎熬,不知大人打算在几日之内给他一个答复?”
他用最恭敬谦卑的语气,却说着分毫不肯退让的话。
贺千洲微微一愣,他明显也没想到自己已经给了陆嵩昀台阶下,对方却毫无退让的意思。
“本官来少城视察民情,并未带查案的专员······”
周围百姓闻言顿时面露失望之色,这不明摆着的推诿敷衍之词吗?
久混官场的人那个不会察言观色?
贺千洲不动声色的看了周围人一眼,话锋一转,突然道:“但就算如此,也绝不能辜负众位乡亲对我的期望和信任,十日之内定给邓老先生一个交代。”
百姓闻言不禁高呼:“知府大人英明。”
贺千洲见此场景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入轿之时,陆嵩昀却高声道:“十日太久恐生枝节,还请大人五日之内查清事情原委,给邓老伯也给少城百姓一个答复。”
一般的巡查不会超过七日,十日之后,恐怕他早已离开了少城。
面对陆嵩昀毫不退让的态度,贺千洲不由面色一沉,这人当真是得寸进尺了。
但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他又不能发作,默然片刻后,微眯着双眼,为难道:“五日之内查清也不是不可能,但我公务繁多实在精力有限,不如就请这位公子相助,一同彻查此案,如何?”
人群中的祝无双闻言后,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
老狐狸果然就是老狐狸,如此一来,查清了案子他是为民主持公道,人人夸张的好官,查不清案子又能甩锅给陆嵩昀,绝不能说他办事不力。
真是走得一招好棋。
就在祝无双以为陆嵩昀会拒绝之时,谁知他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能与大人一同查案实在是草民的荣幸,草民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大人所托。”
贺千洲微微颔首,眼神中透出一丝狡黠,“好啊!后生可畏。”
而后坐回官轿中缓缓离去,李维紧随其后快步跟了上去,离开时,还不忘回头狠狠的瞪了陆嵩昀一眼,好似在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他们走后,陆嵩昀才扶起瘫坐在地上的邓老员外,一边捂住他尚在流血的伤口,一边询问道:“你还好吧?”
邓老员外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我没事,多谢公子相助。”而后又转身对着周围的人感激道:“多谢各位今日肯挺身而出为我仗义执言,老头我感激不尽。”
周围的百姓也赶紧七手八脚的帮忙给邓老员外包扎伤口,而后又摆手道:“都是这位公子不畏强权仗义执言,咱们不过是附和几句罢了。”
“你不必放在心上的,咱们并没做什么,再说我们也早就看李维那个狗官不顺眼了,今日能借着这个机会痛骂他几句,实在是畅快。”
“对对对,你就安心的回去等着令爱的消息吧。”
一通安慰后,百姓们才逐渐散去。
祝无双她实在挤不过情绪激动的众人,此刻才终于有了靠上前的机会。
邓老员外刚才全靠一口气撑着,此刻松了这口气,很快便陷入半昏迷状态。
祝无双不禁担忧的对陆嵩昀道:“邓老伯,他没事吧?要不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吧?”
陆嵩昀看着虚弱的邓老员外,也知道他今天身心遭受了双重打击,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于是快速将人背了起来,问祝无双道:“你可知道附近哪里有医馆?”
祝无双虽然也刚到少城不久,但每日走街串巷的发传单,基本已经把城里外加附近郊区的布局了解得差不多了。
她略微想了想,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小巷道:“往那边走。”
所幸,邓老员外的伤势并不算太重,经过大夫的一番诊治后,又开了几贴药,便让他回家休养了。
陆嵩昀和祝无双不放心老员外独自回去,便打算将人送到家再离开。
邓老员外家住城北,是一座高门大院的宅子,看着倒也是很符合他员外的身份,但进到宅内看到却是简单到简陋的陈设,甚至连家丁和丫鬟也没有,只一个同样年迈的老奴照顾着他的起居。
看着眼前的场景,祝无双才明白了邓老员外为何会孤身一人去拦街鸣冤了,因为邓家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殷实,而他也只空剩下一个员外的身份罢了。
邓老员外见二人默然不语,还以为他们是为了钱财才帮助自己,如今见自己家境不丰,便萌生了退意。
于是出口解释道:“邓家本是殷实之家,只因我膝下无子,唯有一个独女,所以族内很多人觊觎家中财产,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便只能财不露白。”
祝无双惊讶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把实情告诉给我们?”
邓老员外并未回答,只继续道:“若是二位能帮我找回爱女,我必当会重金酬谢。”
祝无双这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忙摆手解释道:“邓老伯你误会了,咱们并不是为了要你的酬金才帮忙的,咱们只是看不惯官府欺压平头老百姓。”而后又看了眼陆嵩昀,问道:“是吧?”
她是这样想的,却不能保证别人也这样想,所以还是问一问比较合适。
做梦都在想着如何赚钱的人,现在却说不是为了钱财而帮忙。
陆嵩昀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才点头答道:“是。”
邓老员外听他们这样一说,反倒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忙歉意道:“是我太过肤浅了,还望二位别把我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祝无双摇头道:“不会,不会。”她虽然并不是为了钱才帮忙,但却也真心不觉得谈钱是肤浅的行为,毕竟再清高的人也是要靠钱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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