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奔波劳累让祝无双有些撑不住了,手上酥麻的触感更让她有些恍惚,那一大口烧刀片子也在此刻发挥这后劲。
“你······”
陆嵩昀抬眼看见的是她色如桃花的脸颊。
“什么?”
“也没什么。”祝无双摇头笑道:“就觉得其实你还挺·······”
陆嵩昀挑眉道:“挺什么?”
祝无双只笑笑却不回答,她看着眼前仔细为她搽药的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陌生而又破败的场景,竟然觉得很是安心。
陆嵩昀见她不说也不再追问,他低头继续涂抹着药膏,嘴角却在低头时,晕开一抹极淡的笑意。
屋外依然雪花纷飞,屋内却因为这团火不再寒冷难当,众人都睡了,还伴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许是一路颠簸真的累了,祝无双最终也支撑不住,头歪在陆嵩昀的膝头渐渐睡去。
陆嵩昀看了看她熟睡的侧脸,抬头望向屋外,寒风呼啸的雪夜掩盖住刻意放轻的声响。
风雪交加的雪夜,天地白茫茫一片,马匹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蹄印,但很快又被新的雪花掩去痕迹。
马儿最终在了一个岔路口停下,男人翻身下马,看着马上的女人——竟然是从秋月院逃出来的那个女子。
“这里离附近的村庄不远,我就不送你了。”
女人犹豫了片刻,怯怯的道:“我能不能······跟着你······们?”
“不行。”男人直接拒绝了。
女人继续道:“我会做饭洗衣服,吃得也不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男人依然还是那句话:“不行。”
接连被拒绝后,女人终于不再说话了,她攀着马鞍下了马,
紧紧的抿着唇,似乎是在克制着想哭的冲动。
男人伸手将一个包袱递到她面前,“这里面有些干粮还有银两,你自己小心,千万别再落入秋月院那种地方了。”
女人接过包袱红着眼眶道了句:“谢谢。”
男人点了点头,牵着马转身离开,他出来已经有一阵了,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必须尽快回去。
才走出几步却听身后的女人道:“大哥,我叫云娘,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便翻身上了马。
就在云娘以为男人不会回答时,他却在突然开口了。
“孙卫。”
他吐出这连个字后,一扬马鞭在风雪中离去。
云娘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看着渐渐远去的男人,口中喃喃道:“孙卫,他叫孙卫······”
祝无双被叮叮咚咚的铁链声惊醒,睁眼便见那几个犯人正被官差没好气的催促着往屋外走。
该起身赶路了。
她整了整衣领起身,出门时瞥了眼角落里的空碗,不由会心一笑,看来他们是接受了她的好心。
小中见她出来打招呼道:“东家起来了?”
祝无双伸着懒腰点头道:“嗯,早。”
随后看见陆嵩昀正在一旁检查马车,想着昨晚他为自己搽药的事,便凑过去开口道:“谢谢了。”
陆嵩昀踢了踢车轱辘,只回了句:“举手之劳。”
祝无双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孙卫对众人道:“该上路了。”她只能吞下到嘴边的话,骑上了自己的小白马。
走了没多久他们便赶上了押送犯人的队伍,因为目的地都是营东,所以后面的路他们经常会碰面。
祝无双总会在官差不注意时,悄悄塞给那个小犯人吃食,并从不多的接触中得知,他叫明尘今年十四,比他稍长的小姑娘是他姐姐名叫明微,他们的确是一家人,至于是何罪被流放,他却只说不知。
为了赶在年前回到少城,祝无双他们接连好几天都在加速进程,但越往营东走气候就越是恶劣,漫天的雪花和结冰的路面,让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
“翻过前面那座山,便是营东地界了。”孙卫指着不远处的大山对小中几人道。
一听终于快到目的地了,小中高兴的欢呼道:“太好了,终于快到了·······嘶······好疼。”
经过这几日风雪交加的奔波,他们的脸上都被冻得生了冻疮,嘴唇也被寒风吹得裂了口,一笑就扯得疼。
“别高兴太早,”孙卫拽着缰绳提醒道:“前面那座山可不好过。”
小中收敛笑容,好奇问道:“怎么个不好过法”
“关云山,”孙卫眯眼望着不远处的山,沉声道:“山高路陡,地势险峻,冬天结了冰的路面更是不易行走,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打滑落入山谷······”尸骨无存。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关云山,隔绝营东和外界的第一高山,山高路险连天上的云朵都能关住,山那边的气候比现在更加恶劣千倍,自古便是流放要犯的苦寒之地。
而且,有流言说近年来此山中偶有流匪打劫钱财,这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祝无双听着他们闲聊不由蹙起了眉头,她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从从斗篷中露出小脸,毕竟是队伍里唯一的姑娘又是老板,其他人对她自然是多加照顾的。
尽管被特殊照顾着,但她的脸上也还是有些青红的冻疮,好在有陆嵩昀准备的冻疮药膏,所以并那么严重。
一队人当天下午便到了关云山脚下,但想到关于此山才传言,他们却没敢冒然上山。
小中刚支好帐篷,押着犯人的那一队官差也到了山脚下,他们却并没有在此安营扎寨的打算,只是稍作休息后便押着四明尘他们一家四口上了山。
祝无双有些担心他们夜里会被困在山上,安危难料,便好意提醒带队的那个官差道:“官差大哥,现在关云山上的路都结了冰,山高路险只怕在天黑前是翻不过去的,而且近年来有传言此地偶有流匪作案······”
她还未说完便被那尖嘴猴腮的官差打断道:“流匪?”
祝无双点头认真道:“对流匪,专门杀人越货的那种。”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尖嘴猴腮的官差轻蔑一笑:“老子就是专抓匪贼的,还会怕区区几个流匪。”
祝无双见他根本不听劝,便只能又道:“不止有流匪,山上还有野狼,它们在冬天很难觅食,难保不会攻击人。”
官差晃了晃他手中的大刀,不屑道:“你以为老子手里的家伙死吃素的么?”
“可是······”
祝无双还想继续劝,但官差已经下令手下人上了路,无奈之下她只能悄悄递了一把短刀给明尘。
她担忧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歉意道:“姐姐帮不了你,你自己一切小心。”
明尘将短刀藏入袖口中,明亮眼眸中似有暖流涌动,他抿唇低声道:“姐姐不必自责,你已经帮了我们许多,过了这座山就是营东,只怕再难有机会相见,还请姐姐也一定要保重,若是有机会明尘定会报答姐姐的恩情。”
祝无双挥手与他道别:“后会有期。”
看着他被官差推搡着走上山,一时间她的心情很是复杂,她是真的很怜悯,也很喜欢这个这个孱弱又懂事的少年,但她却不能因为他和官差起冲突硬把人留下,因为她更得为自己镖队人的安危着想。
目送着明尘一路走远,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中,她才收回目光,拢了拢斗篷准备回到帐中。
才一转身,却见陆嵩昀正站在不远处,神情不明的看着她。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没看出来,你对他竟然如此上心。”
这话听着多少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祝无双没理他,径直走向帐篷,她现在心情本就不好,实在没心情去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话。
不想,经过陆嵩昀身边时却被一把拉住,她当即便有些冒火了,凶巴巴道:“你干什么?”
陆嵩昀蹙眉看着她却不言语,那表情有些像生气却也有些像委屈,总之是祝无双看不懂的神情。
良久后,他才开口道:“那把短刀给了他,自己拿什么防身?”
他原来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祝无双突然为自己刚才凶巴巴的语气感到愧疚,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道:“我看他可怜就给了他,其他的没想那么多。”
陆嵩昀道:“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你管得过来吗?”
祝无双抬头解释道:“当然管不过来,而且我也没有那个能力都去管,但遇上了就是缘分,况且不过是举手之劳就能帮助到别人的事,又为什么要冷漠的视而不见呢?”
陆嵩昀听完她的话后,却冷着脸反问道:“你是说我冷漠?”
“不是,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祝无双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那样曲解自己话里的意思,只能继续解释道:“每个人的性格和观念都是不同的,当然是不能单单因为某一件事就下定论的。”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祝无双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好,只能干巴巴的道:“你挺好的。”
“还有呢?”
“武功也好。”
“嗯。”
祝无双继续道:“人长得也好,很容易招姑娘喜欢,姜姑娘就挺喜欢你的。”
“·······”
陆嵩昀对她的答案明显的不满意,寒着脸道:“你对我的了解就这样流于表面?”
祝无双语噎,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给出他满意的答复,歪着脑袋思考了好一阵,才装着一本正经的道:“当然不是,你的内在也很好,正义勇敢,不卑不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总之,内外都挺好的。”
陆嵩昀听了这话这才算稍微满意,缓和语气道:“外面冷,快进帐篷吧,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好。”
祝无双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转身进了帐篷。
明明就是他非拉着她不让走的,现在却又来怪她不会照顾自己,这男人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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