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听月晃了晃脑袋,又回想起当时刘渡跟自己讲的八卦,什么公司内部消息啊,一点都不靠谱,幸好没有在燕慎庭面前胡说,不然出丑的就该是她自己了。
她装傻地啊了一声,咕哝:“没叫你,我可没这么凶的舅舅。”
燕慎庭看了一眼醉得脸颊泛红的池听月:“我也没那么不服管教的外甥女。”
坐在旁边的穆霜岐感觉自己中了一枪,轻轻地叫了声燕慎庭:“舅舅。”
燕慎庭冷淡地撇了她一眼,吓得穆霜岐脖子一缩。
“起来。”燕慎庭屈指敲了一下她的椅子,“穆霜岐,下次不会自己回家我让你爸来接你。”
你就知道叫我爸,穆霜岐在心里嘀咕,但没敢说出来,她委委屈屈地站起来,因为没站稳还差点摔了。燕慎庭就在一旁站着,连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燕慎庭抱臂站在一旁,等穆霜岐拿包拿手机的时候,他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池听月。池听月一只手支着脑袋,她明明又醉又困,眼睛时不时就撑不住地要闭上,嘴里还念念有词让穆霜岐带好东西,别落了。
“嗯嗯……”穆霜岐边点头边应着,拉开椅子站起来,她抬头看向一旁站着没动的燕慎庭,“舅舅,走吧。”
燕慎庭应了一声,穆霜岐见他还是没动,又抓着椅子闭起睁不太开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燕慎庭出声道:“池听月,你今晚睡这?”
池听月听到穆霜岐拉开凳子要走的声音就已经趴在桌子上,听到燕慎庭问她,皱了皱眉道:“我坐一会儿……等会儿我会叫代驾的。”
“你一个导演,连个助理都没有?”
“谁说我没有助理了,我让他送完人先回去了。”池听月含糊不清地说。
她真的是有点难受,说话的时候都有力无气。燕慎庭用鞋尖碰了碰她的椅子,轻描淡写:“起来,一起送你回去。”
没想到池听月竟冲他摆摆手:“不用了,你们先走吧,太麻烦你了。”
酒桌上的酒味太过浓重,燕慎庭记不可察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尖,他烟瘾突然又点冒上来:“知道麻烦我就不该给我打电话,现在也不差你这一桩麻烦。”
池听月想想也是,他一个大老板,不去上班也不会扣工资,少一桩生意也不会妨碍他是个身价上百亿的资本家的事实。他要做绅士,自己何必推辞。
“哦……那谢谢你啊,下次我请你吃饭。”池听月这几年社会混多了,说出的感谢话永远这么一句,不走心,加了后面那句“下次请你吃饭”也没比单薄的谢谢听得更真诚一点。
池听月料想燕慎庭也是这种话听多了,因此虽然没有听到回应,她也没在意。
三个人一起往外走的时候谁都没说话,池听月和穆霜岐都醉得有些踉跄,进到电梯了,池听月就靠着电梯壁站,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电梯里人太多,池听月和穆霜岐两个醉鬼挨靠在一起,人群把她们和燕慎庭分隔开来,池听月抬头看向燕慎庭的时候,只能看到他锋利流畅的侧脸和紧紧皱起的眉头。
电梯里不是大着肚腩出来谈生意的中年男人,就是出来聚会喝得醉熏熏的年轻男女。
电梯空间密闭,站在前面的女人厚重香水混杂着浓厚的酒精味,旁边的男人则是汗臭味和酒臭味相互交融。燕慎庭眉骨紧紧皱着,他出来穿的是休闲装,口袋里没手帕,他只能用手不动声色地捂住鼻子。
餐厅外面依旧灯火通明,十一点钟的城市终于不再拥挤,燕慎庭把车窗降到最底,夜风拂过他没用发胶定住的头发。他头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剪,额前的发丝有几根扎在眼皮上,他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把头发往后捋了捋。
穆霜岐家离餐厅最近,大约三十多分钟的车程。
别墅一二层还给穆霜岐留了灯,穆霜岐边跟池听月和燕慎庭道别边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差点踩空,幸好她及时扶住车门才没摔着。
等她进门了,燕慎庭才又缓缓发动车子。
一个多月来,心里的弦绷得太紧,池听月已经没很久没睡过几个好觉,穆霜宁下车后她就把自己缩在车后座里。燕慎庭车开得很稳,没一会儿她就没撑住睡了过去。
一个等红灯的间隙,燕慎庭从内视镜往后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抱着手臂睡着了的池听月。她睡得不太安稳,时不时就得换一个姿势,偶尔还会被外面突然响起的尖锐汽笛声吵得皱紧眉头。
燕慎庭手打方向盘拐了个弯,然后空出一只手把车窗升起来,只留了一小半夜风可以吹进来的空。
车开到池听月小区楼下的时候,池听月还没醒,甚至还转了个身继续睡。
燕慎庭从车里摸了一包烟,下车靠着车窗点了一根烟。
小区的绿化很一般,几乎全是单调的绿色,花丛里横出来枝桠看起来已经有一阵子没修剪过。月季花花根下面上贡似的摆了一堆猫粮,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用粗糙的手工给流浪猫做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纸盒家。
袅袅烟雾和着细风飘远,燕慎庭俊美无铸的脸在烟雾里朦朦胧胧,抽完两根烟后他又靠着车窗跟没睡着的黄毛猫四目相对。
那猫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见过他这么好看的男人,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燕慎庭一会儿,竟从它那破败不堪的小房子里跑出来,蹭了蹭燕慎庭擦得蹭亮的皮鞋尖。
燕慎庭冷漠地收回脚,它复又蹭上来,燕慎庭被它弄烦了,回身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他靠着降下的车窗看着那只被它关在外面的猫。
那猫一开始还用爪子挠了挠车身,看没什么用,喵喵叫了两声就又回到它那个用纸盒搭的家里,两眼一闭,没心没肺地睡了。
燕慎庭把视线收回,啧了一声:“没耐心。”
被人叫醒的感觉很不妙,特别是喝醉的时候被人叫醒更不妙,燕慎庭叫她第一声的时候,池听月就已经听到了,只是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不过她没有多让燕慎庭叫她,即使没醒过来她还是嗯了一声,池听月又趴了两分钟,然后勉强撑着车座站起来。
池听月揉了揉脑袋,声音沙哑地开口:“我到了……”
说着她捡起掉到车座下面的包,踉踉跄跄地下了车,临走前还没忘了跟燕慎庭道别。她走到驾驶座的车窗边,敲了一下车窗,燕慎庭听到声响,转过头去看她。
外面的月亮远远悬在空中,池听月能够看到燕慎庭眼珠里映出来的月亮和自己,他靠坐车里没什么动作,只轻轻一掀眼皮看她。
酒精又开始侵蚀池听月的脑袋,她看着朦胧月色中的燕慎庭突然想到高中的某一次,燕慎庭答应了要给她补课。
放学的时候,池听月跟着人流一起往校门口挤。再抬眼的时候就看到燕慎庭站在校门外面昏暗的灯光下,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时过经年,燕慎庭肩膀变得更加宽阔平直,面部线条更加深刻锐利,唯一没怎么变的似乎就只有身上所带着的高高在上的轻慢样子。
池听月原先是想跟他道别的,现在思绪飘远,她突然说了一句听起来没头没尾的话:“你离普通人太远了。”
燕慎庭不解其意地挑了一下眉。
池听月没解释,朝他摆摆手:“我回去啦,你注意安全。”
说完她一晃一晃地朝楼梯口走,夜风卷起她单薄的t恤,纤薄的身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来。
燕慎庭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淡出视野,直至消失不见。
他捞过刚才放在副座的烟的打火机,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咬在嘴里。
思绪回放刚才池听月的话,燕慎庭突然轻笑一声,脚踩油门,线条流畅的保时捷一下就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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