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池听月从小到大运气都不怎么好,但最近的运气似乎格外的不好。
陈易书那一脚除了踢得有点痛,又淤青之外也无关紧要。然而这只腿仿佛遭了诅咒,淤青还没好全,池听月因为爬上桌子给演员演示表演动作,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没有骨折,但是脚崴了,脚踝肿了起来。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杀青,池听月死撑着坚持拍摄。
医生劝她在家静养几天,池听月没听,让沈令卓去给她买了把轮椅,坐着轮椅照常去片场。
“池姐,你真的女中豪杰,”沈令卓开着车,单手把着方向盘,朝池听月竖了个大拇指,“传闻果然还是所言不假。”
池听月脚疼得只想给自己打麻药,哪有女中豪杰的样子,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还是顺着沈令卓的话问道:“什么传言?”
“学校传言呀,说你是编导系的唯一顶梁柱,拼命三娘。什么为了拍摄差点溺水、进山里险些摔下悬崖、不眠不休三天送进抢救室……反正多得是。”沈令卓说,“我编导系的朋友还说他们老师天天拿你当教材教育他们。”
池听月扶额:“除了悬崖那事,其他都是子虚乌有……而且这听起来也不想夸人的话,把我当反面教材?”
“当然是正面教材,甘于为艺术奉献。”沈令卓避开迎面的卡车,天色尚早,车流稀疏,他缓缓打了弯转入另一条路,“你获奖的微电影还经常在学校影院放映。至于传闻……是夸张了点哈。”
“导演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坐着轮椅你也要来片场?!”莫文礼看到池听月的时候就差没跳起来。
“师兄,你现在知道什么是拼命三娘了吧,现在就算还差一口气,她肯定也能把电影拍完。”陈易书从一旁走过,拍了一下莫文礼的肩膀,对着池听月肿的老高的脚踝频频摇头。
康洁也对池听月带伤上阵的行为也不太赞同:“都要杀青了,晚这一天两天也不打紧的哇,不好好注意康复,万一又更严重了,在片场多容易磕着碰着呀。”
穆霜岐点点头,“对呀,池导你可以多休养两天嘛。”
池听月觉得自己比动物园的猴子还受关注,片场里从她身边走过一个人都要对她嘘寒问暖两句,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摆摆手:“你要是想让我的脚快点好,现在最有用的办法就是立刻闭嘴。都不用说了,反正我也不会听。”
陈易书对其他人耸了耸肩,一副怎么样,我说的没说吧的表情。
欠得让池听月想揍他。
“都走吧,去干自己的工作,准备开拍了。”池听月转着轮椅缓缓往监视器前走,“空气都被你们一人一口气的说得闷死了。”
池听月崴着脚也坚持拍到了最后,剧组那么多人都劝她不动,燕慎庭甚至因为这件事和池听月闹了一场别扭。
池听月拍这部电影以来就没顾过自己的身体,燕慎庭对她种献祭似的拍摄方式本来就不赞同,现在池听月都坐着轮椅还坚持拍摄,更让燕慎庭不能理解。
池听月崴了脚以来就不停地被人念叨,耳朵都被磨得起了三层茧。
燕慎庭冷着脸问她怎么不好好待着的时候,池听月没压住脾气对他说话就不自觉重了点。说完了才意识到不对,燕慎庭毕竟也是关心自己,她放软声音跟燕慎庭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这么说话的。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我了解我的身体,再拍几天就拍完了,这点伤真的没有事。”
“随便你了,”燕慎庭说,“我说的话你也向来不听。”
“我没有不听啊,你不要这么上纲上线好不好?”临近拍摄末尾,池听月心情本来就烦躁,燕慎庭平时这么古里古怪的阴阳怪气,池听月或许也当视而不见,现在却没办法熟若无睹,“你就会翻小茬,有意思吗?”
“我翻小茬?是啊,”燕慎庭冷冷笑了一声,“我们之间除了小茬也没什么可翻的了吧。”
池听月的怒火彻底被他这句话点燃,“燕慎庭,到底我们两个人之间到底怎么这么多年没见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她越生气反倒越冷静下来,“究竟是谁先不搭理人的?”
“是我,”燕慎庭居高临下地和坐在轮椅上的池听月对视,淡色的瞳孔毫无暖意思,话里饱含讥诮,“也对,或许七年前的决定才是正确的决定。”
池听月被他冷漠的话气得说不出话,呼吸都不由得重了起来。
燕慎庭站着也没有说话。
陈易书原本在化妆间外面站着,听到池听月和燕慎庭讲话他不好意思进来。后来两个人越吵越凶他又觉得大吵一架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况且两个人说的什么以前的事,他一句话没听懂,更不好进来劝架了。
等到门内安静了,陈易书才推门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跟燕慎庭打招呼,燕慎庭就看也不看他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
“我靠,这燕总也太目中无人了。”陈易书瞄着池听月的表情,故意生气,“他哪来的对我这么大的意见,以前没名气也就算了,现在我怎么也是个当红明星了吧?他怎么挂着这张拽天拽地的脸给我看?”
絮絮叨叨完一通,没听到池听月的出声,也没看到她脸色有任何好转,陈易书走过去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人家投资方骂你一顿,为了投资都得忍着,现在你们不过是吵了一架,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吵架还扯什么从前以后,哪有资方和导演这么吵架的……”陈易书嘀咕,倒像是小情侣,“你要是真的生气了,等电影播完跟他分道扬镳就是了。”
分道扬镳……这不就是两个人七年期的写照么?陈易书说得没错,七年都已经过来,大不了就是再分道扬镳就是了。
池听月嘴里咀嚼着分道扬镳四个字,思绪纷飞。
拍摄的最后两天很顺利,到了最后关头,剧组不论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状态都是几个月来最好的,工作劲头十足,剧组处处都是要拍摄结束的喜悦。
杀青那天是个和开机一样的大晴天,无风无云,天空湛蓝,万里晴空。池听月喊完拍摄结束,剧组就被巨大的欢呼声代替。
剧组不仅给男女主献了捧花,还给池听月送了一束最大的花束。
穆霜岐将花束塞到池听月怀里,“导演,你是最辛苦的了,杀青快乐!”
“杀青快乐!导演你太辛苦了,拍完了好好休息几个月吧!”
“总算杀青了,池导你可比开机的时候瘦了太多了,每天看你这么累,我都差点怕你什么时候会撑不下去。”
“杀青快乐导演!你付出了这么多,票房一定会大卖的!”
“杀青快乐啦导演!!”陈易书说着朝池听月头上喷了漫天的彩花。
拍摄结束了,拍完杀青合照,偶尔几个需要赶通告的艺人就不得不先离开,剩下的人切完蛋糕收拾了东西之后才返回酒店。
片场外面围着一大堆陈易书的粉丝,拉着大大应援横幅庆祝他杀青。
杀青宴定在晚上,池听月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来大半的人。
她现在已经脱离了轮椅,就是走路的时候还有点瘸。
自从陈易书红了,又有三四个公司冲着他的流量来给电影投资,池听月一一向所有投资方敬酒,她酒喝得豪爽,资方经理都忍不住夸她:“酒品见人品,池导,冲你这份爽快,电影一定不愁卖。”
池听月笑笑,对他前后不通的逻辑不置可否。
电影拍完了,池听月仿佛卸下了一块巨石,整个人都轻快起来,每个来向她敬酒的,她也都却之不恭。
“池导,你喝的也太多了,天啊……别喝这么多了,你不是胃不好吗?”穆霜岐看着池听月眼也不眨的一个劲喝,着急的拉着住她的手。
池听月晃了晃脑袋,眯着眼看向穆霜岐:“你舅舅怎么还不来?”
第五遍,穆霜岐在心里默念,但她还是乖乖的有应必答:“杀青宴还没开始的时候,我就问过他啦,他说他有应酬。”
“哦。”池听月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抬手继续给自己倒酒。
穆霜岐苦着脸拿开她手上的酒瓶,“真的真的不能再喝了。”
池听月伸手够了够穆霜岐拿走的酒瓶,没够到,她又去拿旁边桌上的酒瓶。
穆霜岐都要哭了。
沈令卓自己喝醉了管不了池听月,即使没喝醉估计也拿池听月没辙。陈易书现在太红了,来酒店吃杀青饭都能碰到下部戏的导演和资方,他不得不走开去陪两杯酒。
幸好穆霜岐将酒都拿走后,池听月看没酒喝,就趴在桌上闭起眼睛。
穆霜岐这才舒了口气。
包厢里混杂各色的酒味和烟味,今天一点夜风也没有,大开着窗都解不了包厢里复杂的味道。穆霜岐待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受不了,现在池听月睡着了,她正好出去透透气。
这个酒店是燕升的产业,连锁酒店全国遍地,穆霜来过不止一次,对内部构造熟得不能再熟,她很轻易的摸到酒店的露天阳台。
阳台上零散的分布三三两两的人,穆霜岐在阳台的躺椅上惬意地躺着,偶尔喝两口侍应生送来的饮料。
过了大半个小时,她才会慢慢悠悠地返回包厢。
走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她发现原本趴在桌上的池听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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