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大约过了一分钟,君落卿揪着布袋上的流苏问他,说:“我以为你私下里和黑瞎子是一条路子上的,看来我想多了,我大体知道怎么个走法,乾三西北开天,坤六断西南八地,离中虚南方真火,坎中满则北方六水,意思很明显,就是少一卦,而且少的这一卦问题就在于那壁画上的结局,都说水克火,可朱雀没死,它失掉了本该拥有的地位,也不算活着。”
吴邪莞尔,将龟甲收回包中:“瞎子是我师傅——你说的不错,但是水终究克火,这是自然规律,你懂的吧?”
“我先过,你们跟上。”她每踩一块石砖,都必须向卦象所对的方位偏转至正向,从面前的石砖倒序数,才是机关的正确方位,她轻功又好,几下便过了这阴阳桥(机关的一种叫法),君落卿一直秉持高级员工也要试水的自觉,不然解雨臣不可能放心让她带路,砖块上留下了她经过的脚印,尘土堆积的年头久远,她本想撒点石灰粉好做标记,这下到省了不少事端。
黑瞎子瞅着君落卿的背影,凑到吴邪身边:“人姑娘懂得比你多,给你个台阶下,给师傅争点气。”
吴邪心道如果我有小哥的功夫,我一定给您老一记暴栗,黑瞎子仿佛看懂了吴邪有点吃瘪的内心,笑着吹了个流氓哨逗他,还感叹他又恢复正常状态了,挺好,毅然决定抛下吴邪快速通过
几人搁这儿逗趣儿的功夫,张起灵解雨臣早就去到石门那里了,胖子与吴邪同样颇为轻松地过去,张起灵抬头目不转睛地凝视幽暗甬道上方悬挂的斧钺器械,胖子好奇地问他在看什么,张起灵摇头,告诉他只有极少数的利刃出现了锈蚀严重的情况,要是真触碰机关他没把握在里面捞人
何况他经过时发现那阴阳桥下的石砖是空的,这儿没水声,怕是豢养着什么巨型生物
“这里被破坏的痕迹很少啊,忒干净了些,就是空气不新鲜,除过你们上一次的队伍,怕是没有其他人再来过这里了,这里连具尸体都没有,难道汪藏海不进没把重修陵寝的工匠闷死在里面,还顺道清理了前人留下的尸体?”
“我给你种说法,他先修后门才修的前门,你们来那路尸体应该不少,其中大多是人面鸟的杰作,这甬道为何而建原因不详,我查阅过许多相关典籍,曾在道上打探,知道云顶天宫的人甚少,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个说法,只能是核心人物参与进这场工程了……”君落卿撇了撇嘴,“你们去过蛇沼,西王母宫里没有给到你们答案吗?”
……
吴邪和胖子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张起灵
双龙盘缠承圆盘状,目光炯炯,爪牙尖利,气宇轩昂,中是太极八卦,螺旋状的花纹疏密有致,阴阳雕刻各有千秋。君落卿将手指插进洞口用力一拧,龙嘴处便开始吐出鎏金似的细沙,缓缓流进螺旋凹槽内,紧接着旋钮“吱扭”迸发出低沉的回响。
吴邪觉得有趣,以往下斗会用双指探洞的人基本上是黑瞎子和张起灵,那么以后有生意是不是也可以雇她来帮忙干点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人的出场费不在自己承受范围之内
君落卿抽出手指的时候,队伍里铁三角都悄悄观察了一眼,张起灵是不轻不淡地扫视,寻常时她喜欢将手缩进衣袖或插兜,要么就攥拳,很难能看到她五指紧绷并齐的模样——她也练过发丘指,单看手指长短的话,她的中指和食指其实并没有像自己一样显得突兀,指节有明显磨损的痕迹,细看还有伤口,这种练过功夫和枪的人都会拥有,或许是性别缘故,君落卿平时应该有注意保养自己的手指,所以看上去不明显
夹克垂落的很长,若有若无遮盖到手掌。石门在沉重的“欢迎声”中敞开,腐朽气息浓郁——所见为第一个耳室,棺椁横在中央的八卦阵上,前方置了一座青铜巨鼎,二者恰好置于太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躺着,大多都是死了一年不到,水还没脱干,就是卖相还不如干尸,张起灵走近闻到一股恶臭,不禁皱眉,尸体边上还有夹杂着些靠墙的骨架,散乱在化成条状的衣料上
“这是我上个老板的队员。”君落卿捂着鼻子,她套上了法医专用的橡胶手套拨弄那尸体的队服,黑色的血迹顺着脖颈干涸在地面,眼球耷拉在空洞外,她扒拉开趴在地上的那人的衣襟,发现侧颈上一大块肉连着筋都被撕开,狰狞无比的撕扯伤裸露在外,隐约可见森白的骨骼——连蛆都不号这口,她想,神情平淡地撑开了撕咬伤口:这么特别的伤也就只有血尸有这杀伤力,上个老板整的装备绝对够解决人面鸟了,说是别的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
于是她饶有兴致地对解雨臣说:“花儿爷,这些人是被血粽子咬死的。”
解雨臣目不转睛地盯着壁画:“能解决吗?”
“数量不多的话,没问题。”
张起灵对满地鲜尸没多大兴趣,他走到棺椁旁抚摸着雕花纹理,石棺能对得上的葬在这里的墓主人地位绝对不低——棺材被撬动过,细看棺盖并不严丝合缝,像是从里合上的,血尸被放出来了不会这么自觉,看来这口馆不是血尸的来源
“开馆。”张起灵沉声,吴邪和胖子立即放下手边工作,胖子丢下一根大腿骨就赶了过来,吴邪手里还剩个小的银制酒樽;张起灵用刀卡进缝隙里绕了一圈,棺盖松动,吴邪和胖子接应着,抓住一撬起的机会卯足了劲推开棺盖,张起灵用手电朝内一打:棺材里就剩下具奇形怪状的干尸静静地躺在那里,个头看来也就170不到,男尸,零星铜钱散落在干尸同样风化的布条上。显然,他周身该有的贵重随葬品早就被人搬空了。
“艹,这是干尸还是动物遗骸,八只手三条尾巴?!千手观音都不敢这么玩。”
君落卿将耳室内的壁画祭器看了个遍,青铜鼎里还祭着个头颅,棺椁里葬的是将军?彼时她正提着一樽迷你青铜酒樽,闻言说道:“你仔细看看,那手臂是不是拼接上去的?”
胖子依言,和吴邪将躺在馆底的尸体翻面,张起灵在干尸背上轻轻地按压,然后对胖子摇头,摸到尾巴时有片刻停顿:“假的。”
“这超出我学过的生物学范畴了,人长手是很正常的,但我不理解这位祖宗为什么可以长八只,你们有哪个见过张八只手的人!那他妈是蜘蛛还是章鱼!”胖子眼珠瞪得浑圆,黑瞎子也将注意力移到尸体上:“把它的头砸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要确保他不会在我们接下来的旅途中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既然能在这墓的外面看到黑毛蛇,保不齐这儿不会出现,要是这是个变异的黑飞子,在它活过来前干掉他是最好的打算。”
“别动。”张起灵快速道,挡住了吴邪握着大白狗腿的手,他绕着棺椁走了一圈,手指搭在石沿上,好像在确认什么,回到原点,张起灵撑着石棺翻进棺椁内将干尸整个拎起毫不犹豫地丢了出来
干尸:你礼貌吗?
“有发现?”君落卿探头,她将手里的冥器朝上抛了一圈,“这边的青铜器和部分银器上有种奇怪文字刻的编号,除了正常的镂刻外,少数有符文符箓,推测的祭祀方向是活祭。可你们看,这些大小的器皿倾倒的方向不一,是死在这里的队员逃命时无意撞到的,有些没有倾倒的器皿摆的很规律,像少数民族地方的标志,出入石门属于正规方位,那这些礼器的作用很可能镇压着这里的什么东西。”
张起灵朝她看了一眼,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壁画并不连贯,看不出有用信息,我能解读的部分和石门外的出入很大——张起灵,墓道在棺底?”解雨臣连忙补充
“不是,机关。”他简略道,然后躺到石棺内,对他人说道:“把棺盖盖上。”
吴邪捶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搞什么幺蛾子!”
“盖上。”
吴邪心中挣扎片刻:行吧,您年纪大您说了算
胖子不忘扒在棺椁边缘警告:“别又跟我们玩消失哦,你这样胖妈妈很伤心的。”胖子形象地模仿着宫斗剧里贵妃抽泣时娇弱的模样娇嗔,顺带捻了个兰花指
张起灵&a;众人:……
吴邪:d(_o)
胖子虽说是打趣,他的确是在思考对策,手指反复摸索自己一天没剃的胡茬,向张起灵提议:“这样,提前说好,要是等会你没声了,肯定不可能凭空消失,这里的机关我们还没搞清楚,要是你被传送走,就让那小丫头和阿花也躺进去。”
“可先说好,他俩没到之前你不管在哪也不能溜啊,掉怪物窝里除外——”
解雨臣无奈,听得出他说话时的叹气声:“谢谢你的提议,我同意了。”
君落卿一把扯下手套,斜睨棺椁的方向:“没意见,打工的,随意,我第二个。”
张起灵颔首
“有我善后。”黑瞎子走到边上看了张起灵一眼,帮着吴邪和胖子合上了沉重棺盖,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张起灵躺才棺材里,他打开手电用嘴叼住,放轻了呼吸。
果然,内壁皆是深浅不一的血印,是指甲挠出的抓痕,干尸是活着塞进棺材的?张起灵想,正对着头部的棺盖上刻着浅浅的几排形似甲骨文的文字,外圈套着古时的八卦罗盘,十字相对的生肖却是被替换成了麒麟,朱雀,穷奇,饕餮的图案,他上下牙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给外面等着的五人发信号,张起灵突然感到背下的棺底小幅度地震动,他迅速关掉手电,身体绷得笔直。
“喀吱”
机关触发
君落卿在寂静里阖起双眼,她的神情轻柔,就像择了个四月里阳光明媚的日子坐在咖啡馆聆听古典乐的文雅少女,与在东兴山手刃汪家人时的狠辣对比惨烈,不过她身上的恬静没能在她耳朵捕捉到机关微弱的启动声时继续保持
君落卿蓦地一跃而上,酒樽重重地砸向棺壁,没人能看得清她是如何用最多一秒的时间从四米外的冥器堆里冲到棺椁旁侧的
“说话!”她附身贴着棺盖与棺床的缝隙,大声道
无人应答
她立即同众人挪开了棺盖,里面空空如也,胖子没猜错,这下面还有夹层
“我去。”君落卿也不拖泥带水,按照约定好的钻进棺椁,胖子觉得自己光是挪这玩意儿都能减掉自己十斤肉,他们倒也不拖泥带水,到君落卿这儿交代的便少了许多
棺盖闭合
“吉时已到——”
迎接黑暗的一瞬,君落卿恍然,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紧接着又意识到什么,血液跟着冷了下来,她呼吸一滞,耳畔的声响冥冥间仿佛穿透时空,一刀刺穿了她的心脏
“奏喜乐,迎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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