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黄昏知道对方绑架的目的, 可能是他和约尔,但没想到连行动时间都被预料,对方明显专程在这里等着他。
不过作为西国的顶尖间谍, 他面对危机无数,心中已经有多种制敌方法闪过。但就在他准备开始动作, 实现反制的时候,又听到了右边传来了响动——
先是慢吞吞的脚步声,然后里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影子站在黑暗里,声音怯怯的,
“爸爸?”
阿尼亚刚刚从梦中醒来, 晚间那些浮现的画面, 在她的梦里变得更清晰, 更真实。而且可能是日有所思的缘故,这一次她清楚地看清了那个黑色的影子。
那人分明就是穿着黑色风衣、银白色长发的琴酒,而琴酒就是她的杀手爸爸。
梦境像电影一样播放, 时间被拉长,无数个日夜匆匆走过。
琴酒爸爸带着她,在晨光洒下的厨房给她做早餐, 在初秋的风中骑车送她上学, 在冬日的下午载着她回家……在每一个晚归的黑夜,悄悄地经过她的房门,只为看一眼她是否安睡。
黑色的乌鸦成群结队地在天上盘旋, 惊天的阴谋埋在潮湿的地下。
黑暗笼罩的城市里,风暴的漩涡中, 她竟然还能做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快乐小孩子。
坐在梦境的观众席, 她知道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人永远沉默地站在身后,为她清除危险阻碍,甚至不惜与可怕的乌鸦怪物为敌。
……
“爸爸!”阿尼亚又喊了一声,这一次,情绪更加明显。
而这一声,和琴酒脑海里响过的声音重叠了,梦幻的呼唤变成了真实,像雷鸣般炸响,震撼了他的心。
他心绪的起伏只是一瞬,但同样敏锐的黄昏已经感到了他的变化,抓住机会,也迅速发起了还击。
高手过招,只在片刻之间。他们进行了快速的交手,你来我往之间,都发现了对方可怕的实力。
最后,两只消音□□互相对准了额头,他们在黑暗中对视着,惊人的夜视能力让他们能看到彼此的轮廓。
然而,阿尼亚却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她能感觉到屋子里有人,于是只能摸着黑小心地往前走。
夜还那么深,黑暗是最好的催眠曲。现在,她仍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没有从沉浸的梦境中脱离。
所以当她摸到一具身体的时候,那和梦境中一模一样的皂荚香味,让怕黑的她立刻脱口而出,
“爸爸,你怎么不开灯,好黑啊。”
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安心的哈欠,“我渴了,想喝草莓牛奶。”
沉默,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阿尼亚没有听到回答,但感觉到触碰的那具身体,立刻变得很僵硬。
她疑惑抬头,“爸爸?”
“阿尼亚,离他远一点。”回答却来自另外一边,语气不太高兴。
这不是梦中的声音,但阿尼亚依然熟悉。她皱起眉头分辨,忽然如梦初醒。
“黄,黄昏爸爸?”
“是我,快过来。”
阿尼亚一下懵了,大脑宕机,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她在黄昏的催促中犹豫着松开了手,往那边走了一步。
然而,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立即拉住了她,梦中的声音这次真的响了起来,语气同样冰冷,
“福杰先生,别当我不存在。”
阿尼亚站在两人中间,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莫名觉得头顶有电火花滋滋碰撞,让她的头发都差点炸了起来。
两个顶尖的杀手和间谍之间,气氛剑拔弩张,斗争一触即发。他们散发的锐利杀气几乎将周围空气都冻结,处在其间的阿尼亚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忽然,黑暗之中,一盏红灯亮了起来。接着,是刺破深夜的尖锐警报声。
巨大的警报声,在船舱的各处骤然响起,短促而尖利,把船上的成员们纷纷惊醒。
他们都匆忙抄起了家伙,走出房间,警惕地观察四周,同时疑惑地向周围的同伴们询问。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警报响了,一定是有外人上船。”
“可能是白天追杀老大的那群杂碎,居然让他们找到这里。”络腮胡站在人群中央,神情最清醒镇定,他猛兽一般的眼睛扫视每一个人,防止敌人已经混了进来。
很快,他发现人少了一个,“毒蝎呢?”
“不知道,可能还没醒?”
“不可能,她睡得比猫还轻,而且最喜欢凑热闹。”络腮胡推开人群,大步往前走,一脚踹开了其中一扇房门。
月光从窗户里洒下,照亮了屋子里的一切。毒蝎仰面倒在床上,仿佛还在沉睡。
络腮胡脸色大变,脚步匆忙起来,他一边走出门,一边用没拿枪的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铜钥匙,几乎要一路小跑起来。
“来五个人跟我走!去老大那里!”
“咚咚咚”!
门外的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已经近了。
“老大!”络腮胡的大声呼喊,听起来离房门只有几步远。
黄昏仍然没有松开拉着阿尼亚的手,同时,他腰间的通讯器,也发出了震动。
这是留在摩托艇里接应的蓬蓬头,发出的告警信号。震动的频率化作摩斯电码,传递了最新情报——
[有第三方势力介入,形势不明,建议撤离!]
“看来是那群老鼠来了。”琴酒左手扶住了阿尼亚的肩膀,右手慢慢把枪下移,“他们不如你聪明,一来就惊动了我的下属们。”
黄昏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方有意放自己离开,但阿尼亚要留下。
而经过刚刚的短暂交手,黄昏已经知道自己此时没有胜算,再不走,会失去最后的逃脱机会。
关心则乱,当得知阿尼亚被绑架之后,他冲动了。而且谍报机构内部对东国的势力了如指掌,当时从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叫黑泽阵的人名不见经传,甚至都没上危险名单,他以为会是个软柿子。
红色的警报灯还在闪烁,晃动的灯光照在琴酒的脸上,他的瞳孔折射出赤色的光芒,配着银白色的发和俊美的五官。
这哪里是个软柿子,这完全是个冷酷嗜血的顶级杀手,危险等级应该分到s+,最顶格。
黄昏颓然地松开了手,深吸了一口气,认了输,“如果你们敢动她……”
“明天23点,中央公园附近钟楼背面,拿你掌握的情报来换人。关于东国所有的地下势力,我要全部的资料。”
琴酒冷静地说着要挟,他从阿尼亚口中问出黄昏的信息后,已经查到了他的间谍身份。作为一个新上任的组织头目,对这个世界毫无记忆,而周围复杂的势力已经环伺左右,他必须尽快获得更多情报,而眼前就是个好机会。
现在,他胜利了。作为这场博弈的优势方,他本该趾高气昂。
但此刻他的声音微哑,情绪复杂。甚至在看不见的地方,握着枪的指节都用力得发白。
等到黄昏推开窗户翻出去之后,他才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
其实就在刚刚,被枪指着脑袋的时候,这种熟悉的死亡威胁,忽然让他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
琴酒,是他一直的代号,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是。
他是一名杀手,服务于国际黑暗组织,狙击枪是他最惯用的武器。
他习惯独来独往,永远穿着黑色的
大衣,站在高处,俯视被猎杀的人群。
可是这样的他,为什么随身的公文包里,竟然只有一张画,和一支明显不属于他的通讯设备?
那玩意儿的风格,倒像个小女孩儿会用的东西。
油画上模糊的身影,卡通贴纸,草莓牛奶,冷酷杀手,还有那虚幻叠加现实的呼唤……零散的线索都指向了面前的小女孩和他关系匪浅,但是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阿尼亚自己说,她在去福杰家之前,一直住在孤儿院,这与绑架前的调查符合。而且他们见面的时候,她确实不认识他……那么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事实证据互相矛盾,一方指向了他和她纠葛颇深,一方指向了他们毫无关系。
这完全不合理,除非……他猛地想到了一个更离奇的解释——
那个白大褂的胡言乱语是真。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和阿尼亚有更深的交集!
“砰砰砰!”门被拍响,外面传来了络腮胡焦急的声音,“老大!你怎么还没出来?有敌袭!”
枪声零星响起来,成员和其他组织的入侵者已经开始厮杀,很快乱成一片。
但琴酒没有回应,他只是站直了身,打开了身旁的开关。灯光亮起,刚刚的一场搏斗已经和黑暗一起烟消云散了。
现场只留下一个穿着单衣的小女孩,她在清楚看到琴酒面孔的刹那,就已经泪流满面。
“爸爸!”她扑了过去。
尽管脑子里仍然稀里糊涂,两个爸爸的记忆交错,让阿尼亚弄不明白。但是此刻,她只是任由激烈的情绪,带着她做出最想做的事情。
思念就像大海,从失忆的闸门里泄了洪,汹涌而来。
琴酒低头看着她睡得乱糟糟的头顶,僵硬了片刻,伸手放到了那上面,轻轻揉了揉。
阿尼亚觉得自己恍惚间还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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