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弦的身份成了路青盏的未婚妻, 整个照夜清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路青盏所做的疯狂之事暂时只有高层的人知晓,但对方这日子以来究竟是怎么对殷雪弦的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况且天才和天才的强强结合,其实在他们看来本就是注定且合理的事情, 所以众人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只是自从殷白衣亲口官宣了这个消息之后,路青盏似乎又开始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对此旁人虽然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裟椤却非常清楚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是静下心来恢复了往日的习惯。而是那道‘催眠’被破除了, 可惜以往护佑他心魔不生的那颗冰心已被他亲手剥离、梦境也已然深深铭刻在其灵魂中。
路青盏是骤然被强烈的七情六欲冲击的心绪大乱, 这才狼狈的藏了起来。
她也不去逼他, 反正接下去只需要等待一切布置发酵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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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夜清庭最近越来越热闹了。
苍澜大比前期其实没殷雪弦什么事,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只是旁观。
这次比试是以年龄、修为、以及各个门派中的定位来划分的,殷雪弦这种年龄不过双十、修为已达分神期、兼之身份都是照夜清庭最为核心且具有代表性的人, 显然是在种子选手范围内的——属于只需要压轴出场的。
而她一直等待着的人终于在比赛最后一日前来到了照夜清庭。
……
“赢境主此番的阵仗似乎有些过了。”
殷白衣的脸色有些不愉,照夜清庭与银月境本就因为自家女儿的事情闹得不太好看,但之前为妻子办飞升庆典的时候对方也算识相, 加上雪弦也已经表示放下那件事才无事发生。
可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银月境派来的人倒也中规中矩, 可苍澜大比最后一日前,境主赢尧居然带着一大批人直接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总不可能是来压轴观战的吧?何况这次银月境的弟子们根本没什么天才之流,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的来占场子。
现在赢尧竟是还有脸满目肃容的告诉他,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苍澜大比,而是为了捉拿他的女儿殷雪弦。
其实不光是殷白衣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照夜清庭的各位长老和来到比试区域的核心弟子们也都觉得莫名其妙。
“我们还没跟银月境计较,他们怎么做得出的?”
“就这样的气量也配与我们谈条件?”
“不是, 他们哪来的脸?雪弦师妹她现在可是天下皆知的天之娇女啊!”
“那可是庭主唯一的亲闺女, 路行走的未婚妻,我们照夜清庭最优秀的弟子……他是不是搞错了?”
“简直岂有此理!我早就看银月境的人不顺眼了!上次那留影石里的情景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他们还倒打一耙?!”
……
“赢境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在场的无数人之中第一个站出来的, 竟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封镜流。
不过众人旋即反应过来了,因为按照最近发生的事来说他的行为似乎也不是太过于突兀。毕竟他妹妹封玄素可是殷雪弦唯一的亲传弟子,且封镜流向来是照夜清庭有口皆碑的好师兄。
“误会?”
赢尧冷笑了一声,只想笑在场之人的愚蠢。
他记得被困在自己身体中却无法自由动弹的每个日日夜夜、记得自己的妻儿在长时间的绝望之后逐渐变成麻木的眼神、记得本该无比繁华的银月城中如同死城一般的一个个寂静之夜、甚至记得被那个小女娃踩在脚下当着他的面亲手让阎长老灰飞烟灭的场景。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们只能如傀儡般按照她的指示活下去,连死亡都成了奢望。
此仇不共戴天,必须以血来清洗。
赢尧的目光越过殷白衣的身后死死的盯着那站在高台之上的黑发少女。
他看见对方毫无畏惧的甚至饶有兴致朝他微笑的模样。现在他眼里的殷雪弦早已经不是什么可笑的稚水仙姬,而是极之渊下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妖鬼,他甚至认定对方的灵魂早已经古旧传说中的被域外妖魔吞噬。
那天黑雾弥漫囊括了整个银月城,赢尧领头踏入极之渊上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由浓重雾色包裹的少女,对方只一个眼神就把自己压制的动弹不得。他用最后一丝勉强清明的神智维持着清醒问她究竟要做什么,那个人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因为逆水镜中的那些折辱而汇聚成的恨。
不,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拥有的眼神。
那双桃花眼里透露出的东西——是极端的冷静和漠然,仇人的出现根本无法影响到她的丝毫情绪,她站在与这个世界割裂的另一片深不可测的辽阔黑暗里,在时间彼端静静驻足。
她的眼睛里没有他的存在、没有所谓银月境的存在、没有因那种折磨而产生的片面憎恶、更没有什么报仇雪恨之后的快意喜悦。她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就这么视若无物的与他擦肩而过……然后,银月城就失去了‘自由’。
而现在……只一眼赢尧就知道这高台之上的殷雪弦一定就是当时的那个‘她’。
他对殷雪弦这个姑娘多少有些了解,毕竟那女孩被银月城软禁了一个月,即便因挫折而浴火重生也绝不可能改变的这样彻底,赢尧坚持道,“你糊涂啊,殷白衣!稚水仙姬究竟是什么样的难道你作为她父亲不清楚么?!一年前历经千辛万苦回到照夜清庭的根本不是殷雪弦!”
至此,全场哗然。
其余势力吃瓜吃的津津有味,而照夜清庭的人则是被这句话给惊讶的措手不及。
此刻照夜清庭出了名脾气暴躁的五长老终于又忍不住了,“没想到你们还真能更不要脸!赢尧,你们银月境的嘴脸当初我在逆水镜里可看够了!那小女娃才多大?你们为了诬赖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殷白衣蹙了蹙眉,终归还是阻止道,“恐怕赢境主误会了,小女当时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确认过了,雪弦的神魂虽确实有些损伤但绝对是原本的模样。”
这时候跟在赢尧身侧的老人终于动了,那是银月城真正的老怪物,如若不是面临灭顶之灾平时都不出世的老化石,“此事整个银月城的人都可以作证,诸位稍安勿躁,请听老夫一言。”
“这并非是出于私仇,伤害了稚水仙姬的事情确实是银月境的错,即便被教训也是怨不得他人。实在是此事攸关一庭二域三境四宗乃至于苍澜大陆的万千众生,我们不得不慎重。”
蔡圣华说得有理有据,连旁的势力的人都向他拱拱手道,“蔡老慢慢说,我们都听着。”
“是啊,蔡老不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
蔡圣华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之人,后来为了专注修炼才远离人群隐居了起来,他的人缘可比赢尧这个上任时间不长的境主好得多了。
对于这样年龄和辈分都很大的人,终于连五长老都闭嘴了。
蔡圣华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他是真的不想出世,天下间乱七八糟的事情多的他管不过来的,这个道理也是他人到中年为年轻时冲动的自己付出了很大代价才得出的。
“说起来也是有些丢脸,想必大家都知道当初阎钊做的蠢事,他是寿元将尽穷途末路才做错了事。但大家可知,阎钊于一年前就已经死了,身死魂消永不超生。”
他遥遥看向了高台上仍然沉默不语的黑发少女,才开口继续道,“是殷姑娘亲手抹杀了他的最后一缕神魂,一年前殷姑娘被极之渊吞噬后尸骨无存,我们与照夜清庭也起了大冲突,阎钊被伤修为更是跌落了境界但好歹也保下了他的命。”
“可惜老夫当时不在这银月城内,否则必要他以命偿命。”
“但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是超出老夫的预料之外。
老夫只想当面问问殷姑娘,阎钊死后又缘何因此迁怒我整个银月城之人?囚我整个银月城于这幅皮囊之内,如活死人一般只能听命行事。老夫虽然天赋普通但好歹也是早已踏入渡劫期的,何况银月城内比老夫强的也不少,极之渊下殷姑娘究竟获得的是怎样的奇遇才能一霎之间只手遮天?”
“殷姑娘现在真的只是表现出的所谓‘分神期’的修为么?所谓的浴火重生因祸得福,真的……不是传闻中早已经被消灭的域外妖魔披着殷姑娘的皮囊回到了这人世间么?”
老人的一番话语虽然声音不大,其内容之震撼已经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静。
连殷白衣的眼神都下意识的填充上了一层疑惑,他一直知道自家女儿必然身负大秘密,所谓运气好所以修复了元婴且修为天赋通通更上一层楼这种事怎么想都不靠谱,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内里藏着这种惊天骇俗的内核。
长时间沉默的少女终于有了动作,她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看上去并没有太过拘谨或者说被拆穿之后的恐惧,仍是一副少女般的娇柔之姿态。
灿金色的炙热阳光落在她的身上,让那双暖绒琥珀色桃花眼染上了神秘的鎏金,她垂眸向殷白衣微微一笑,“父亲,关于这件事我不想解释太多,你是愿意相信女儿的对么?”
有这么一瞬间,殷白衣确确实实从那道绯色身影中轻描淡写的反问中感受到了极端异常的凉意,以至于他楞在原地没有立即回应,直至他眼睁睁看见她眸底笑意逐渐化为了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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