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祖宅。

    木质回廊上走过和服侍女,来往人影憧憧,却只有木屐轻磕木板的空灵声。

    廊下铺白砂,静穆的白色浪潮里点缀碎石。枯枝假山傍水而生,青苔覆于巨石,昏暗的墙上树影婆娑。

    富有历史沉淀感的和室内,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侍女正服侍完一个老人喝药。她脸上带着弧度恰到好处的微笑,温婉恭顺。另一个侍女手捧一个大银盆,跪坐在榻榻米边,她将巾栉放在架子上,拧干绸帕,给一个老人擦拭满是皱纹的脸和沾有药汁的嘴角。

    老人额前的苍白头发被帕子推开,露出横贯额头的一条疤痕。

    侍女仿佛没有看见这蜈蚣一样丑陋、只有做过最险恶的开颅手术才会遗留下的疤痕,她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宛如佩戴了一副美丽的面具。

    她低头静悄悄收拾碗勺,没有发出一点磕碰声。女人的发丝乌黑,后颈雪白细腻,脆弱到仿佛一握即断。

    以老人的角度,伸手就可以轻飘飘揉碎这张单薄的纸。

    老人就像使用自己的手脚一般自然受用两个侍女的服侍。待侍女离开,他抓一块帕子捂嘴。

    他闷咳两声,摊开帕子,帕子上一大块黑红色的血迹。

    “这具身体已经不行了。”老人自言自语。

    老人,也就是羂索,从榻榻米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封档案,开始物色新的合适身份。

    这一辈的“六眼”给他惹了不少麻烦,百年前的“六眼”都没有这么难应付。

    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好时机——禅院家的“十影法”没有着落,“六眼”身边还有一个来自民间的“咒灵操术”。

    他都做好了三步走战略——入手“咒灵操术”,吞噬天元,封印五条悟,他的计划实现指日可待。

    不知道计划从哪一步开始越走越歪。

    偷偷埋在横滨实验室的宿傩手指失窃,他装作政府办公人员去收尾横滨的事情,到头来却一无所获,还差点被突然开始盘查清理内部人员的官方捉住把柄。

    他果断脱离那具脆弱的文职人员身体,没料到逃出政府的势力后又被黑手党追杀。一群疯狗紧追着他咬,万般无奈下他只能夺取一个底层黑手党人员的身体,再借意外来断尾求生,重新找了一个方便安全的身体。

    怎么算都和那些华人有关系。

    为了自己的大计,羂索隐忍多年,一直藏在阴影里谋划,外面看似风平浪静也不会过多暴露自己。遇见这样几个变数,他选择深深遁入更黑的阴影里。

    这一遁,外面的天就变了。

    “六眼”和“咒灵操术”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跑出去和异能特务科接触,开始往普通人社会扎根。

    大事不妙,羂索回归这个深居简出来掩人耳目的加茂长老身份,利用咒术总监会给两人下绊子,必须加快离间他们的进度。

    竟然想从底层的辅助监督和异能者那边开始做改变,想脱离高层长老的把控,羂索深感可笑。

    可笑归可笑,他远远没有能够正面对抗两个咒术师的实力,他们的举动倒是提醒他了。

    他们能在稍有咒力的普通人和异能者那里下手,自己留的后手也不弱于他们。

    到底只是年轻人,涉世未深。

    羂索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报刊。

    没有电灯,只有油灯的房间古老而昏暗,空气里都弥漫腐朽的味道。

    《百汇精选》在油灯的照耀下与房间格格不入,封面纸张具有凸面质感,字体大气古拙,这一期的封面是专请“戛剑生”设计,现代时尚与古代风尚相融洽,与房间的违和感对比更加强烈。

    羂索翻开报刊,准确无误地找到某一页。

    那一页赫然是“戛剑生”的文章。

    以笔为刃。锐利的文笔刻画人心,抨击顽固封建思想,暗讽时政,目光长远,擅长见微知著去描述人类社会。这位来自华国在东京高专做交流的鲁迅可真是个人物。

    就是不知道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又能看出多少来。

    第一次盟臣内部圆桌会议在诸葛小别墅的地下室内召开。

    旁边就是政治顶尖大佬,从南雲柒坐上椅子的短短几分钟内,这几年的“好事”在脑子里过了一个轮回。

    暂时没找出什么大问题,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诸葛亮面如冠玉,秀竹清隽,身姿修长,短发洒脱有致,皎如玉树临风前,庭下静立怀朗月。

    青年没急着开始主持会议,他不紧不慢地取出一盘围棋棋板:“诸位,先来观一局棋如何?”

    众人点头,沉吟。

    诸葛拈了七枚白棋子,先置一枚于正中央。

    “柒,你是我们的‘天元’。”

    棋盘正中间的一颗星即为“天元”。

    南雲柒轻轻点头。

    不是自傲,这几年确实因为她这个变数,多了很多人,也改变了很多命运线。

    诸葛又放一枚白棋子在象征南雲柒的棋子上方。

    “易安,你是最初的支持。”

    李易安垂眸,思绪也悠悠转到了茶楼的点点滴滴。

    的确,南雲柒盯着象征李易安的棋子发呆。

    她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走上现在这条路,她的世界很小,从某种层面上而言和敦敦差不多。

    最初她只想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活下去,和姐姐经营书店,每天码字,一边欣赏著作一边心满意足看读者来往。

    帮家里那个几乎一睡不醒的世界意识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但是从选择收养中也和乱步开始,天平就一点一点向“大局”倾斜,直到易安到来。

    易安的心思更加直白,她确实在践行“易安”的理念。

    直到现在,茶楼都还有一堆孩子。他们从开始所谓做兼职帮工的活计,到如今都过着读书学习的正常生活。

    不说没有异能的普通孩子们,龙之介他们三人也走上了与原剧情截然相反的道路。

    龙之介是小学里的优秀学生代表,有一点偏科也不影响老师眼中的尖子生形象,课余还在继续读书丰富知识量,时间一到又是一本佳作问世;小银和哥哥不遑多让,也在学校里全面发展,她身体灵活敏捷有体术基础,在当高年级学长学姐的体育课助教。

    敦敦的轨迹偏离最让人唏嘘。在杰出教育家鲁迅的牵桥搭线下,院长向敦敦道歉自己的偏执错误,敦敦没有像原剧情里那样走投无路被逼出孤儿院,满腔苦闷绝望与自我厌弃。小天使性格的他慢慢走出阴影,与过去那个无助自卑的自己和解,他也原谅了院长。

    不论敦敦是否选择原谅,院长已经在以鲁迅为主的监督下修改教育方式,不让阴影重现。现在,敦敦也不会止于此,他开始学习小学课程,课余还有自律稳重的龙之介指导他,两人一同锻炼异能,【月下兽】与【罗生门】的关系达到相当高的配合度。

    敦敦也不必怕“老虎”不受控制,有留在茶楼的“定风波”竹枝在,可以温和教育不听话的小白虎。只需要敲额头稚嫩的“王”,即可“止干戈”。

    茶楼是他们所有人的避风港。

    诸葛继续放白棋子,这一次的棋子却在“易安”斜右方。

    鲁迅喃喃道:“尖。”

    围棋中,斜上方或斜下方落子为“尖”,此类对角行棋一般不算连接,除非

    诸葛没有阐述这一步棋,他又紧接着下了一颗白棋,在“南雲柒”主棋的左方,“易安”的斜左下方。

    “濒湖,东坡,你们是守护。”

    拥有使枯木逢春、断骨再生的李濒湖,还有鼓舞士气、总能在各领域有发言权、充当润滑剂的东坡,不仅所有人可以放心大胆交出后背,那群孩子也生气勃勃。

    晶子在李濒湖的教习下考上了横滨市立大学的医学院,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发光发热,成为武装侦探社响当当的社医。

    乱步和太宰他们把东坡的食肆当食堂,享受喜爱的饭菜,和朋友聚餐畅聊。“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热热闹闹,生之乐趣。偶尔心情沮丧,乐观豁达的子瞻还会及时察觉,在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小惊喜。比如几年前某天晚上的“夜游赏月”,那是独属于子瞻的温柔。

    鲁迅笑了笑,反客为主,拈一枚白棋,置于“南雲柒”的左上方:“我似乎在这里?”

    诸葛回以淡笑:“豫才有识。”

    这样一看,“鲁迅”“李濒湖”“李易安”三连星,同气连枝,又皆在“天元”的星盘内。

    南雲柒感觉隐隐约约有什么灵感一闪而逝。

    诸葛又连下两子,这回却是“南雲柒”的左下方与右下方。

    “范少伯不在此处也无妨,最后为亮。”

    “果然是十字连气!”东坡抚掌大笑,“乐哉乐哉。”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孔明兄,我猜接下来该如此。”

    东坡从棋盅里抓出一把黑子,洒在“三连星”的上方。

    乍一看,代表“敌人”的黑子浩浩荡荡。

    下一刻,李易安的指尖凝出薄雾,拂开这片黑子,唯独留下在“鲁迅”与“李濒湖”上方的两枚黑棋。

    “我之所在,固若金汤。”

    李濒湖沉思,似乎在回忆什么,他的食指轻轻叩击桌子。

    诸葛也开始拈黑棋,堵一枚在“范少伯”与“诸葛孔明”之间。

    他胸有成竹地笑:“经济决定政治,政治反作用于经济。”

    诸葛转头看向南雲柒,颇有循循善诱之味:“柒,你看到了什么?”

    没用的主公南雲柒:“我”有点头绪,但很乱。

    子系统:[傻逼,动动你那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没发育的“高贵”装饰品脑壳结合那几个反派的动机和行为作风好好想一想,能够让“教育”与“医学”受限,“经济”与“政治”割裂的方式有哪些。]

    南雲柒按摩太阳穴:[就算你这么说,除了挑拨离间的玩弄人心诡诈之术我还真联想不到等等,我丢!]

    她猛抬头,看向围圆桌而坐的盟臣们:“不行,我拒绝!你们这是在赶鸭子上架!”

    孔明在玩釜底抽薪,典型的掀桌子玩法。

    不必细数,她身边的盟臣已经具备各大属性,子系统都点明了——易安的“人文”支持,濒湖的“医学”与东坡的“巧技”守护,鲁迅的“教育”,少伯的“经济”,孔明的“政治”。只差历史书上用来总结事件发生直接原因的“军事”、“外交”、“文化”,四方星盘就会被完全补满,她就会成为不折不扣的“天元”。

    这样一来,她就会走上首领宰的道路,一举掀翻那些反派的棋桌,兢兢业业做究极社畜。

    南雲柒:玩这么大?!(瑟瑟发抖)

    李濒湖倏尔一笑,对诸葛说:“你的野心很大。”

    诸葛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纸折扇,“啪”地甩开,抚于胸前,淡笑:“三足鼎立并非长久之举,可谋大事何拘于此。”

    两个超越者在港黑,有华人这层关系在,森鸥外不会被架空,港黑又在龙头战争里拔得头筹,“黑夜”的势力蓬勃发展;侦探社的孩子都很聪明,并且齐心支持构建平稳秩序,华人也是坚实后盾,“黄昏”的势力根基稳健;至于代表“白天”的异能特务科,有李易安和鲁迅为代表的华人做交流沟通,兼之咒术界新生代的同心合力,束缚最多。

    拥有在三方势力皆有关系链的华人支持,南雲柒这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为何不能消化“犯罪温床”,竖立新的秩序,将心怀鬼胎的“异乡人”赶出这片区域?

    诸葛合上扇子,扇板直指棋盘上的“李濒湖”:“想必你的心中已有计较。”

    南雲柒桥桥松一口气:[危险的话题终于被丞相大人饶过去了。]

    诸葛不着痕迹移开视线。

    李濒湖眼神复杂地看着那枚棋子:“我问心无愧。但思来想去,唯有伏黑夫人那一回当是留下了隐患。”

    异能者的世界不能公开,这是多国共识。他为了医学的实践也甚少动用异能去直接治愈病人,而是尽一个医生的最大能耐去治疗患者,便于留下更多手记去丰富完善医学。

    治疗伏黑夫人的那一次也不例外,哪怕与咒术界有关,他最先考虑的也是普通人手法。最后病人痊愈,他却总是直觉哪里不对。

    术后观察和复健都没问题,至今也没什么征兆,但唯有这样才更可能是对方埋的一步棋。

    事关自己的学生,鲁迅也面上带怒:“鬼蜮阴诈小人之术。”

    “搞鬼有术,虽有小效,但想以此成大事,我看可未必,古今都不可能。”

    “那就对了。”诸葛眯眼笑,扇抵下颌,“人心诡诈之术不过尔尔,目光不长远,谋划再多岁月也止步于此。”

    “依亮拙见,此人心狠有余,经验亦有之,然则最易败在自以为擅长的领域里。”

    “善骑者坠于马,善泳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纵使再多岁月,也终会败在骨子里的傲慢上。”

    李易安嗤笑:“小人也只配在阴沟里算计这些。”

    东坡吁一口气:“孔明兄已有计策?”

    诸葛从棋盅里抓一把黑棋,下雨一样“哗啦”洒在棋盘上:“志当存高远。”

    只管与心知肚明的反派斗智斗勇,感觉把自己和对方都成了瓮里相斗的蛐蛐,在瓮底仰头一望,和井底之蛙没区别了。

    南雲柒苦笑——自己都着相了,前些日子还劝什么敦敦,果然是当局者迷。

    丞相不愧是政治人物,看事情的出发点和他们都不一样,虽然一来就是“大一统”的“复位”野心,想树立官方规则秩序,但还真的有理有据。

    他的棋,分布也确实妙。将分散的几个大佬连在一起,拆可抗,合可御,纵然有强如兜头淋雨的黑棋落下,也能稳然不动,不变应万变。

    令南雲柒想起真实历史中的“隆中对”——天下大事,秋月春风,一切尽付笑谈中。

    现实生活有很多变数,但在这个二次元世界里,异能与能力齐全的大佬们还真能做出什么大事。

    特意摆圆桌表示诸位平等发言试图咸鱼被架上火烤南雲柒:哈哈。:-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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