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憬低笑出声,拿手碰碰小蝴蝶的翅膀,问道:“你来自哪里?”
“来自哪里?”小蝴蝶晃晃脑袋,声音很疑惑:“我不知道哦。我好像飞着飞着,就到你身边了。”
“你是剧本里面的炮灰,又是含恨而终,死的时候会有怨气冲天。而我只要让你死得清楚明白,就能得到能量,继续存在世界上。”
小蝴蝶知道明憬想要问什么,交代得很直接,扇着翅膀,似乎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声音在下一刻多出些波动:“没想到你没死成。”
不但没死成,还将剧情搅得一团乱。慕容炽现在跟她双修、缔结生死契约,逐日剑、九幽境提前出世。
锋芒无双,似乎将所有天之骄子都压得死死的。
它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索性就选择跟着明憬。说跟她绑定成功,其实它也不知道绑定明憬有什么用。它只是想要有一个宿主。
明憬现在是不能死掉的。她死,它不知道要去哪里,能量耗尽后,也会被销毁掉的。
小蝴蝶如此想,扇动翅膀围着明憬飞了一圈,看她身姿挺直、面容含笑,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慕容炽来了。不过没关系的,她看不到我。”
“明憬,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的存在哦。”
似乎带着股若有似无的炫耀和小骄傲。
明憬止不住勾勾唇,抬眼就见慕容炽提着把血红血红的宽剑,正大步流星向她走来,扬声问:“明憬,你笑什么?”
慕容炽挑眉,手中剑尖划过泥土,夕阳下的红衣似晚霞,艳红稠丽,气息里透出一种危险,随时有将手中剑刺过来的可能。
明憬不怕她,笑声低低:“我在想,不知道是哪个修士这个倒霉,被慕容姑娘抢走佩剑。”
慕容炽昂起头,嗤之以鼻:“他的剑能被本座看上,这是他天大的荣幸。”
“明憬,你快些教我。”她将剑递给明憬,顿了一下,低下头,声音沉沉:“本座给他留了赔偿的。”
她给那修士留下的灵草和丹药,胜过十把剑的价值。
明憬失笑。
她不过是打趣一句,至于到底是哪个倒霉蛋,关她什么事呢?
现在的她是不觉得慕容炽抢剑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世界的规则是弱肉强食。
不曾想慕容炽会留下赔偿,还这般认真地解释给她听,倒像是怕被她误会似的。
明憬收敛笑容,郑重点头:“慕容姑娘说得对,是他天大的荣幸。”
“至于练剑……”明憬将那柄血红宽剑接过,掂量一下,复而递还给慕容炽:“我不能握剑,你来。”
握剑,她会想起一些不该再细想的事情,所以还是不握剑比较好。
况且,摘星如果知道她用了别的剑,会不开心的。
慕容炽点头,将血红宽剑握住,瞧明憬一眼,不想她继续难过,用脚踢动剑尖。
尘埃飞扬中,她开始舞剑,舞的是万象剑法。
脑海里想到的不是过往画面,而是神剑天地内,明憬曾问她何时也舞一曲,彼时慕容炽闭口不言,没想到竟然这般快。
哪怕有九幽狱、生死断剑草和妖鬼迷雾的缘故,在慕《正道之光已下线》,牢记网址:容炽心里,她就是因为明憬舞剑的。
明憬立于一旁观看,在慕容炽眸底戾气不受控制浮起时,上前一步,环住慕容炽,几乎将她整个人拥住。
左手向下握住柔软的腰肢,右手朝前覆在慕容炽握剑的手上,声音轻轻:“这一式剑法不对,我教你。”
温暖里带一点凉意,气息含些许血腥。
慕容炽僵硬着身体,在和明憬双修许多次后,第一次对她的靠近感到束手无策。
这是完全不含情/欲和情意的拥抱,再正经不过,她却很不应该地生出几分遐想,心跳声如鼓鸣。
明憬并不知道怀中人因这个安抚的拥抱生出的悸动,右手覆下,用慕容炽的手掌握起那柄剑,心想:这样,她便不算有愧摘星。
接着眼神冷下,眸底生出几分锐利锋芒,左手用力,拥住慕容炽向侧边踏步,右手扬起,血红宽剑的剑尖盈上一点光,点破空气后起惊鸣。
空气瞬间变得尖锐凛冽起来,似乎每一道气流都极具锋芒,随时可以割穿前路所挡道的所有障碍。
“这一式意在攻敌以自救,讲究雷霆万钧、以命作注,所以不应该留有余地。”
明憬一边带动慕容炽旋转踏步、挥剑回身,一边低下头细语,将十几年领悟抽丝剥茧,以最简单的语言道出。
耳畔的气息温热,拂动间细微痒意直击心底。
慕容炽怔怔抬眸,看到的是正凝神望向剑尖的半边侧颜,说不出的专注郑重,在夕阳光晕下像一块美玉,剔透而晶莹。
明憬在一切与剑道有关的事情前都是不一样的。
一如神剑天地内古亭一舞,端庄大气,卓绝出尘,清冷中含跃动的喧嚣锐利,不似九天孤月,像星辰闪耀。
一如此刻,温香软玉在怀,不染半点旖旎,严肃庄重,肆意张扬。
如此鲜活又出众,如此深刻而清晰,似乎轻轻松松就将慕容炽尘封记忆里,那道虚假飘渺的幻影碾碎、抹除,继而填补成明憬二字。
许久过后,弯月从重山后升起,朦胧月色洒落,映出地上两道交叠亲密的斜影,剑指天穹,气氛安静而肃穆。
明憬松开慕容炽,向后退开数步,声音温柔:“慕容姑娘,你学会了吗?”与古亭冷声问赵楚然那一句简直天壤之别。
慕容炽回神,不知为何想起粉衣小姑娘的影子,追问一句:“我要是不会,怎么办?”
明憬不解,低眉看她:“慕容姑娘要是一次不会,我就带你再舞一次,一直教到你会为止。”
她顿了一下,唇边浮起清浅笑意,在暗夜里多出些恣肆无忌:“毕竟当初在崖底洞府,慕容姑娘也是教到我会为止的。”
崖底洞府,什么教到会为止?
慕容炽眉梢扬起,不解明憬说的是什么,正要追问到底,脑海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画面里她穿着松垮红衣,将明憬按在怀里亲,勾唇笑得放肆。
而明憬……明憬彼时低着头垂着眸,一张脸红得滴血,还要边伸手照她吩咐解衣,怯怯说着不太会。
“小家伙,这种事怎么能说不会呢?不就是从床上换到圆池边吗?你不会可以学,本座教到你会为止。”
回忆里红衣女人压着笑意的声音,与眼前明憬笑得轻快的脸重叠,会脸红的小家伙似乎一去不复返,现在是什么都会的明憬。
慕容炽不自觉红了耳垂,瞪明憬一眼,心想教得太好也有坏处,启唇移开话题,语气小雀跃:“才不用你教第二遍,我会了。”
似乎觉得这样不够证明,慕容炽将血红宽剑握起来,一式剑招荡开空气,剑尖斜斜指着明憬:“谁还不是绝世天才?”
她要是和明憬生在同个时期,谁是六界第一天才还两说呢。
明憬忍俊不禁,低咳一声:“慕容姑娘,你实在不该拿剑指着我的。”
话音落,她再度向前一动,手掌在空气里掠出残影。
慕容炽反应过来时,血红宽剑已经到明憬手中,她整个人也被明憬抵住,双手被钳紧,靠着树干,一时间竟然不能动弹。
如果是生死相斗,那把血红宽剑此刻就该横在她命门上。
“这般近的距离,不带丝毫防备,还拿剑尖指我,像这样程度的空手夺白刃,我十岁后就不需要再练习。”明憬松开慕容炽,神态尽是自信得意。
“如果不是你,本座才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慕容炽低哼一声,横剑于身前,就要去牵明憬的手:“九幽狱,往哪个方向走?”
明憬显而易见地愣住,感受到掌心的柔软,弯弯唇,语气轻松:“东边。”
悬海弓试炼东侧,通九幽狱,中间隔绝的,是大大小小的妖鬼和妖鬼迷雾,所以几乎是一条不通的绝路。
现在,明憬和慕容炽要将这条路打通,以鲜血铺就,凝剑气为刃。
“铮。”
剑鸣声轻微而尖锐,神剑天地内的剑气渐渐涌动,自遥远的边际跋山涉水而至。
凝于血红宽剑剑尖,以万象剑法荡出,将遮掩视线的白骨雾障破开一道口子。
红影和黑影并肩走在缺口里,向更深处而去。
“慕容姑娘,你不必管我,修罗气不惧妖鬼迷雾侵袭,你护好你自己就行。”明憬向横剑稍前半步,将白雾都劈开的慕容炽低语。
她修的是魔道,修罗气碾压妖鬼迷雾,要不是修为太低,只有妖鬼迷雾避着她走的份。
慕容炽调用逐日剑剑气,本就耗损灵气,还要分神护她,实在艰难,所以明憬不需要。
“不行。”慕容炽不理会,一剑劈开一道藏在迷雾里的小妖鬼,掷地有声:“不惧迷雾侵袭和不会受伤、疼痛是两个概念。”
明憬一怔,原来还有人在乎她会不会疼痛吗?可笑的是,无论别人还在不在乎,她自己其实已经不在乎。能活下去,就很好。
“明憬,不要小瞧本座。不过是妖鬼迷雾,本座护得住你。”
慕容炽态度坚决,飘扬的红衣划出完美的弧度,血剑炽烈,炫目到令人移不开视线。
明憬低眸,沉寂的心湖渐起波澜,不再说话,眼神柔柔凝着慕容炽,乖巧跟在后面。
良久,妖鬼迷雾越来越浓,慕容炽那身红衣染上妖鬼猩沉的气息,剑尖浩荡剑气与血腥戾气共存。
她握剑的手腕有些抖,眼睛深处燃起的战意几乎划破天际。
慕容炽,居然在兴奋。
明憬望着她,指尖缩起,那股想跟慕容炽打架的念头盈上心头,眼神一点一点亮起。
“铿!”
血剑摇动,剑气似虹光,照得方圆皆生华光。慕容炽一手握剑,一手牵明憬,大踏步前进,一步跨出,天地再变。
“明憬,九幽狱到了。”小蝴蝶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憬抬眼,望见一扇染血、脏污、摇摇欲坠嵌在半空的虚无光门。以气流凝出,与神剑天地入口那道光门十分相似,是九幽狱的狱门。
妖鬼迷雾散去,寂静里生出一股压抑的心悸感,荒凉、沉闷、窒息,分明目之所及无一物,却有一种被穿透的压迫感。
九幽狱,关押封印妖鬼之地,自成小世界,漂浮于六界,踪迹不可窥。
慕容炽呼出一口气,手中血红宽剑似乎觉得使命已经完成,“咔擦”一声碎成数截,被脱力的慕容炽掷开,掉在地面后融入虚无空气,再无痕迹。
“慕容姑娘。”明憬低呼一声,抱住她,刚要说话,忽然觉得空气一阵波动,心下一凛,闪身躲在虚空一块浮石之后,掩去气息。
狱门之前,数道身影踏风而至,最前面是一道须发皆白的青影,是身着青衣、独臂、负剑的老者。
明憬的呼吸立时一滞。
她其实是认识这位青衣老者的,他是赵楚然口中的爷爷,左浩然的师叔祖,藏剑阁青尊。
年幼时,她见过这位青尊一面,浩然剑法,承教于此人。
后面数道身影皆气息强大,山海门门主、无影派掌门、月华殿太上长老、藏剑阁护剑使……皆是圣地大能。
这些强者,明憬其实都见过,初识于斗灵大会。彼时她以十五稚龄登第五境,剑败众天骄,成为举世皆知的不世天才,见过一部分。
后来墨水河畔,堪比第六境的妖鬼祸世,屠尽十余座凡俗城池,将祁云雪、姚轻竹等人逼到绝境。
她剑斩妖鬼,锋芒毕露时,眸底剑意冲云霄,抬头迎上闻讯赶来的大能。以下对上,寸步不让,战意澎湃,是第二次扬名于世。
“镇压令何在?”须发皆白的青衣老者沉声,目光矍铄,凝向几近破碎的狱门。
“回青尊,藏剑令在。”藏剑阁护剑使恭敬应答。
“山海令、月华令皆在。”
青衣老者颔首:“万象令的气息在接近,即将抵达,白鸿令在老朽手里。”
“八令若是齐在,九幽狱不足为惧。”
“可惜修罗令下落不明,人界与魔界势如水火,玄黄令破碎,至于黑羽令……”
他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
八枚镇压令,以至尊器太源鼎融成,镇压九幽狱,可保六界安稳。自修罗令消失后,九幽狱时时动荡,造就数万年前那场浩劫。
现在更糟,不但没有修罗令,玄黄令差点被毁掉,黑羽令的持令人,更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青尊皱眉,感应着眼前这股冲天戾气,觉得有些棘手。
八令虽同出一源,但也有强弱先后之分。
修罗令居首,黑羽令次之,白鸿令不过排第三,而第四的玄黄令破损。
其余四令,是神、仙二界关闭界门后到圣地手中的,作用大打折扣。
就在此时,翻涌不息的气息蓦然一滞。远处飞来一缕道袍身影,气息含玄韵,一步一景致,自天边降落身形,天地登时生出几分光晕。
“弟子见过青尊。”道袍身影躬身施礼。
藏剑阁青尊,曾舍身断臂镇压九幽狱,修为居世首乘,为当世修行岁月最古之人,当得起天下所有修士之师。
“万象道尊。”其余人面色微变,多多少少有些不情愿,但碍于修为高低,加之同为圣地大能,不能不顾礼数,皆点头算打招呼。
其中有一人却没有动作。
那是一个宽衣广袖,打扮像文士靠近,一股书生气质的中年男子,面容含着淡淡的讥诮,斜眸望几眼,双手负于身后,一副疏离傲慢之态。
藏剑阁阁主,左浩然的师尊,当世居前三席的剑修,以浩然剑法入道、证道,将藏剑阁带到东境第一的地位。
浮石后的明憬表情复杂,低眸就见怀里的慕容炽身体僵硬,眸底杀意汹涌,指尖陷入血肉,恨到不能自持。
那边的道袍身影似有所感,斜斜递过来一道眸光,唇角含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慕容炽一怔,接着就剧烈挣扎起来,五指握成爪,尽是控制不住的血腥疯狂,就要从浮石后冲出。
“慕容炽。”明憬一惊,将慕容炽禁锢在怀里,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到极致:“冷静些。”
剑气封禁未解,现在出现又有什么用?要报仇,就要隐忍、蛰伏,熬住所有折磨,再一击致命。
宇文筝。
明憬将慕容炽死按在怀里,抬眸望上去,隔着虚空,两道眼神对上,一人眼神微冷,一人眼神平静,静到如沉寂死海。
宇文筝是知道慕容炽在这里的。
可惜,她不敢过来,更不敢拆穿,只能以笑做挑衅,想刺激慕容炽控制不住心神,乱了分寸。
明憬凉凉笑起来,袖下的右手握起,无声闷哼一声,唇角流出一丝血迹。
狱门前,道袍身影微微踉跄,气息微乱,被旁边修士搀扶住,语气不解:“道尊可有碍?”
“无妨,只是闭关修行,听闻九幽狱破碎,一时乱了心神。”道袍身影低声笑,一副心系天下的模样,看得旁边修士有些感慨和愧疚,不知她低下头的瞬间,眸底尽是阴翳。
“事不宜迟,我们进去九幽狱吧。”藏剑阁阁主冷哼一声。
“是。”其他修士应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九幽狱深处行去。
浮石后。
明憬冷笑一声,低头拥紧慕容炽,将体内修罗气悉数传给她,声音低沉而坚定:“慕容炽,去九幽境。”
“好。”慕容炽压下心底情绪,迎着明憬温和的眼神怔怔点头,手抬起。
空间翻转,浮石搭就的九幽狱淡去踪影,灵气浓郁,她们重回到九幽境。
明憬还没来得及看周围景象,脚下一滑,身体竟然悬空向下面掉落,被旁边的慕容炽眼疾手快拉住,接着手下一个用力,人已经歪在慕容炽怀里。
应该是将气流都传给慕容炽,她自己竟然失去站稳的力气,加上慕容炽这次传送的地点不是地面,而是大树悬空的树梢。
“靠够了没有?”头顶的声音凉凉,慕容炽似乎真将情绪收敛得很好,低眸望下来,含着些许笑意。
明憬仰起头,发现头下的感觉很柔软,发现自己所靠的位置后,呆了呆,站直身体,清清嗓子,正要说话,被慕容炽拿手掩住。
“嘘,别说话,看那边。”慕容炽小小声。
那边怎么了?
明憬顺着慕容炽的目光望过去,入目是一队秩序井然的甲卫,银袍、战甲、长/枪,这是——人界界主府的界卫。
明憬眼神冷冽,继续看去,见那些界卫围成圆形,似乎将什么人围在中间,姿态压迫:“诸位道友,五彩仙灵芝和千年玉髓是界主修行所需灵物,请割爱。”
界卫们晃动身体,将长/枪举起。
透过缝隙,明憬得以看清其中的修士,白衣执剑的少年、神情冰冷的女子、衣衫凌乱的邋遢男子,那是左浩然、祁云雪和辛如风。
“灵物无主,先来后到。到小爷手上,就是小爷的。”左浩然寸步不让,将剑捏紧,语气冷得结冰。
“割爱?我割你~妹的爱!老子今天就把话就放这里,人界界主府需要的东西,都刻着老子的名字。想将它们带回界主府,别说门,窗都没有。”
辛如风显然暴躁很多,字字带脏,恨不得一手劈死一个。
“拔剑。”祁云雪启唇,只说这两个字。
界卫敢怒不敢言,语气憋屈:“诸位道友,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两样灵物,分明是我们人界界主府以罗盘为引先寻到的,你们不过是跟在我们身后。”
“欺人太甚?”辛如风冷笑:“老子今天就是要欺负你们。怎么,要打架吗?”
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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