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真的晚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有人莫名其妙地……”
赵北扬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真他娘的晦气,老子还没活够呢,一天就遇着仨死人。这破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刘刚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脸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小姑娘挺可爱的,怎么就……”可能他是真的对孔唐的死感到可惜吧。
“哼,死亡游戏开始了……”杜森沉沉笑道,“下一个,会是谁呢?你呢?还是我?哈哈哈哈……”
众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元仪心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到指缝,她满目惊恐。
“你怎么了?元仪心?”陈岁晚最先回头过来,可能因为都是女生的缘故,她也有些能理解元仪心的恐惧,毕竟那只是个成年不久的女孩子。
“没事了,不用害怕,没事,没事的。”
陈岁晚像个大姐姐一样将元仪心抱在怀里,安慰地轻抚她的肩背。元仪心再也忍不住,埋在陈岁晚胸口大声呜咽。
“我刚刚还见她是好的……孔唐还,还说她在外面……随便游游,她……她明明没有,她没有……岁晚姐姐……她没有……”
“我知道了,别难过了,这是在游戏里,你一定得适应下去,啊,”陈岁晚叹了口气,“以后别再乱跑了,知道了吗,嗯?”
“嗯……嗯好……”
元仪心抬起头松开她,哽咽道:“谢谢你,岁晚姐……”
“没事了,我先带你回去。”陈岁晚给江景散使了个眼神,江景散随即向她点头。
陈岁晚扶着元仪心先回了办公室,人们也接二连三地跟着回去了。
有人叹息有人漠然。
走廊里还剩四个人。
“江哥,我们要不要,再去核实一下那个编号?”肖恩有些后怕,觉得孔唐的死和自己有关系,他声音有些颤抖,“会不会是因为我,我……”
“想什么呢小崽子?”高远走上前来揽住他的胳膊,揉了揉,“和你没关系,这不明显摆着的吗就是游戏在作祟,我警告你啊,少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啊。一天天地想什么呢,什么时候怎么不想着怎么和你哥我处好关系呢?”
“我没有……我就是——”
“你就是什么啊,我说了别想就别想,再他妈乱说话我揍你啊。”
前面没了声,江景散居然觉得有些欣慰,随后他往后看了看许择。
许择站在墙边没动,江景散直觉不对。
他立即折回去,许择还是低着头没动。
江景散试探着喊了一句:“许择?”
手搭上他的肩膀,江景散才发现许择的肌肉绷得很紧。
“你怎么了?”江景散抬高了音量,“你刚刚,好像有点激动。”
许择的身体在无意识地抖动,江景散注意到他连呼吸都不稳。
“许择?许择,你怎么了?你抬头看我?你怎么了?啊?”江景散面色凝重,“你抬头,你——”
江景散愕然,许择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暴躁与猩红。脖子上的青筋有些起伏,眉头拧在一起,像是在极力压制,那种眼神使人不寒而栗。
江景散被他看得发怵,身体还没有做出反应,已经有人快步闪在了自己面前。
“……”
高远转头看他,动了几下嘴,没说什么。江景散自觉地退开了一点。接着高远伏在许择肩头,嘴唇蠕动,不知道在说什么,许择脸色没有很明显的好转,只是肩膀没有之前颤得那么厉害了。
许择沉着脸一言不发往前走了。
“他,他怎么了?”
“……呃,”高远像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就在他准备说的时候,肖恩插进来:“高远,江哥,你们怎么还不走?”
“没事,走走走。”高远回神,抬手勾住肖恩,走的时候往后看了眼江景散,“你还不走吗——你还是让他告诉你吧。”
江景散也跟着走,根据他自己的知识经验,他好像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
创伤后应激精神障碍。
许择为什么会得这个?为什么会在孔唐的事情上出现?带着这个病进入游戏实在是很危险。
队友有事,不能光看着。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要是许择根本就不想让他管呢?
麻烦。
江景散再次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办公室,他目光值奔许择而去,许择已经恢复正常。
应该不会很严重。
他的视线还没有收回来,许择对上他的眼,“你有事?”
是你有事,江景散心想。
“没有——”
王天光的那起事件cf警方已经做出了相关措施,而现在,会不会很快就有事?
“咣当——”
江景散回头。
“不好意思,这个点我得来还档案了。”金温故笑了笑,“你们还没吃午餐吧?”
“是。”江景散点头。
接着顾鸣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很不好意思来打扰你们,既然你们还没有吃饭——我在饭店点了些菜,是专门为你们做的,”顾鸣和煦一笑,“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有谁会拒绝帅哥的好意呢?
陈岁晚站起来,“那真是太好了,谢谢顾先生。”
“我的荣幸。”
顾鸣叫人把饭菜都摆好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饭里没毒,吃完之后,我预定的饭店人员回来收拾的。大家慢用。”
“谢谢。”
“很抱歉只能打扰你们到这儿了,”金温故已经重新拿好了档案,站在顾鸣旁边,顾鸣微笑道,“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再见再见。”
众人边吃边摆手。
陈岁晚由衷感叹:“郎才女貌啊。”
饭菜很丰盛,一看就不是什么小饭店都能做出来的食物。
“这人和这饭真的没问题吗?”高远不禁有些怀疑。
“没问题吧,”江景散说,“这个——”
“游戏不会舍得我们一顿饭全部死光的。”杜森怪笑道。
江景散没说话,垂眼开始吃饭。
他总觉得许择在看他,趁着吃饭的间隙抬眼,余光里许择也在埋头吃饭。
“你刚才,没事吧?”江景散没头脑地问了一句。
许择筷子顿住,沉声说:“没事。”
别人不想说,自己当然也不好问什么。江景散又低头扒饭。
“我……”
“嗯?”江景散含着饭侧头。
许择话锋一转:“我,我觉得有问题。”
一桌子人都竖起耳朵朝许择这边看来。
许择瞥了一眼江景散,低头道:“只是觉得。”
“吓死我了。”肖恩拍着胸口。
高远笑他:“至于吗,一大男人。整天怕这怕那的,你以后怎么办?坐吃等死?”
“我一个三好公民,不贪财不好色,怕点鬼神怎么了……”肖恩嘟囔。
高远笑着看他吃饭,又收起笑容自己吃起来。
短暂的沉默。
还没等所有的人都吃完午饭,显示屏又开始有了动静。
「王天光案已被cf警方接收,感谢各位提供的有效信息。」
“游戏警方不破案居然指望我们?”肖恩无语。
“你没上过学吗,那试卷上还不是经常出怪题,明知你不会还要你解出来。”高远说。
“也对哈……”
“我们要不要商量一下,王天光的事情?”陈岁晚迟疑地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场游戏从头到尾都不对劲好吗?”
“是很不对劲啊,比如说,他为什么要停车,郝前为什么要服毒。”高远敲了一下肖恩的脑袋,“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啊。”
肖恩十分于情于理给了他一个360度无死角的大白眼。
“江景散,你有什么想法吗?”陈岁晚问道。
“不清楚。”江景散示意人们看显示屏,摸着下巴道,“cf警方那边已经做出了判决,确定王天光是郝前杀的了。最直接的原因是在王天光的工具箱里发现和爆炸现场一模一样的炸药,也发现了没有用完的水果。其次,经法医鉴定,郝前确实是死于服毒自杀。目前关于郝前自杀原因等问题还没有给出确切说法。”
“他们没有去追查案发前停在那辆什么车牌号来着的那辆车吗?”
“是609。”肖恩骄傲地告诉高远。
“我有预感,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陈岁晚肯定地点头。
“误导,不要被误导了。”许择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
“误导?你是说,游戏在故意误导我们?”陈岁晚追问道。
杜森插道:“哟,你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了吧?再说了,你怎么肯定,游戏是在误导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在误导?以我的经验看来,游戏是不会给任何提示的——要是,我们还真就把这案子解决了呢?”
江景散暗骂道那我之前在蔷薇花园遇到的怎么解释?
许择没有理他,自顾自摸出手机,“我们的目的要是完成游戏,而不是破案。”
“现在破案不就是完成游戏?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破案就没法完成游戏,你不是很厉害吗,这你也不懂?”杜森得意中带着嘲讽。
“我们的重心从来都是在完成游戏任务,或许表面上看着是为了解决某些事情,比方说这次的案件。如果我们一心都扑在破案上,说不定会让游戏趁虚而入,更何况,在场的有几个是能凭一己之力破案的?”江景散毫不掩饰地冷笑,“问题的关键和线索,什么时候能划上等号了?”
杜森哼道:“怎么?那我们就是要坐在这里等死了?等人一个两个全部死光再下决定吗?你未免也太相信你自己了。”
“你要做什么大事,没人拦你。”江景散无所谓道。
“呵——”杜森笑了一声,起身开门出去了。
“真希望他回不来了。”肖恩“热心”道。
其他人显然也是觉得江景散讲的有道理,见杜森出去也没说什么。
“那怎么办?已经死一个了还要再接着第二个吗?”刘刚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旁边的赵北扬早就吃饱喝足趴在桌子上睡了,回应他的是响亮的“呼”声。
“又来了,”陈岁晚抱胸坐下,“看来每次游戏开局的送命是必不可免了。”
江景散点头,“确实是这样,只能等它抛出来问题了。”
只是可怜孔唐了,想到这个,陈岁晚还特地看了看元仪心,元仪心与他眼神对视后,又默默移开。
陈岁晚:“这确实是个问题——警方是不是根本就没看见那辆304的车?”
江景散:“是,但它确实存在,车牌号码,好像只有玩家能看见。”
“难怪啊,”高远昂首,“那我们要不要再查一下郝前和王天光的资料。”
“暂时还没有方向,先不忙,”江景散对上许择的视线,在对方收回后又说,“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自己的安全。”
说完他目光扫视了一周人群。
陈岁晚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我会注意的。”
许择站起身,江景散随之抬头,目光像是无声的询问。
许择喉结动了动:“我出去透个气。”
江景散也跟着走出去,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
许择倚靠在洁白的墙上,闻声瞅了他一眼,正往兜里掏东西。
“你——”
江景散刚要说话,歪歪倒倒要出来上厕所的赵北扬经过他的时候差点压在他身上。
他想往后推但身后是墙,许择单手一把拉他到旁边才避免被压倒。
“谢谢。”
许择右手上拿着一根点着的烟,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他垂眸缓缓放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轻闷了许久才悄然渡出来。
烟雾倾斜,烟圈静静飘动,留给许择的是清醒。
江景散不是很喜欢吸烟,然而他此刻并没有走开的冲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已经悄悄开始翻江倒海。他静静地看着同样在静静的缭绕中静静地站着的许择,说不清楚也看不清楚许择身上流露出的是什么。
说不清道不完的心绪最是勾人心魄。
他偏头咳了一下。
许择挪了挪身子,揿灭烟蒂,往走廊的尽头处走去。
“不适应也不站远点。”
许择不带情绪地扔下一句话。
风起得很不安分,江景散发现自己想上厕所,又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许择站在窗口的位置,又点燃另一根烟。
“好点了吗?”江景散问他。
不是“吸烟对身体不好”,也不是“少抽点”,而是“好点了吗”。
许择叼着烟抬眸看他,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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