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冷,天空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火车在这冰天雪地里,轰隆隆地往北缓慢前行。

    就像是一条深绿色的虫子,在一片白芒中蠕动着,划出一道痕迹。

    火车里,张跃才坐在靠窗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他的脸和窗外的景色一样苍白如死。

    他浑身很邋遢,胡子好几天没刮,满脸的油腻,才24岁,却像44岁那样苍老。

    左小腿简陋地捆绑着绷带和支架,已经肿成一个大猪蹄子,还隐隐传来剧痛。

    胡龙就坐在他旁边。

    这腿的固定支架是胡龙帮他弄的,没有专业的医生给他弄,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落下残疾。

    胡龙正吃着花生米,对张跃才说:

    “年轻人,别一副死人脸模样,看开一点,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明天会更好。”

    张跃才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好你妈。”

    胡龙一愣,面色沉了下来,随即却是冷笑:

    “你应该感谢我没打断你另外一条腿,更应该感谢我上火车之前给你的狗腿做了包扎。”

    “你知道吗?腿断了若是不用东西固定好,很容易长歪的,等骨头一愈合,定型了,就会成为长短腿,然后走路只能一瘸一拐。”

    张跃才双眼暗淡无光,就这么看着窗外,不和胡龙说一句话。

    他恨死胡龙了。

    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心中暗暗发狠,要是他的腿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落下残疾,那他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胡龙这含家产。

    胡龙这时又说:“我知道你很恨我,甚至想要弄死我。”

    “可你真不能怪我,你要怪就怪你那两个同门师弟,朱玉袁和陈小宝。”

    “他们拿了岳抗争的账本,本来可以用那账本来换你们的,结果你猜他们怎么做了?”

    张跃才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却依旧看着窗外,没有搭理胡龙。

    胡龙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咀嚼着,说道:“呵呵,那两个傻狍子,竟然直接将账本给了条子,结果现在条子把岳抗争一锅端了,整个大连地下势力迎来大地震,现在大伙儿逃的逃,被抓的被抓,简直惨不忍睹啊。”

    “我也是被你那两个神仙队友给坑了,一气之下,才打断你的腿的。”

    “你说他俩也是捞偏鬼,江湖上的规矩他们不懂吗?”

    “咱们道上的人,怎么斗都可以,就是不能去把条子拉过来。这是自古至今就定下来的规矩。”

    “结果他们却坏了规矩,简直罪该万死。”

    张跃才这时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你哔哔完了没有?”

    胡龙一愣,笑了一下,然后不说话了。

    坐在对面座位上的刘秋菊,这时候低声开口道:“跃才,你别听他胡扯,玉袁和小宝不会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情。”

    张跃才却不置可否,只像一个死人那样,继续看着窗外的茫茫大雪。

    而此时,另一边,沈阳。

    洪重金早就来到了沈阳火车站。

    他带着他的四个手下,在沈阳火车站的出口,轮流守着,已经守了好几天。

    他们在等白老爷。

    只要白老鬼这条老黄鳝一出洞,就算他再怎么滑头,洪重金也自信能把他死死掐住。

    洪重金还在距离火车站最近的一个宾馆开了房间,这边有电话,他打了电话回秦皇岛询问情况,结果却发现,那边的兄弟早就跟丢了白老鬼。

    如今线索算是全断了,白老鬼去了哪里,他根本不知道。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沈阳这边候着,希望真如岳抗争所说那样,白老鬼会来沈阳这边。

    这天,洪重金正在宾馆的房间里休息,却接到了秦皇岛那边打来的一个电话:

    “洪哥,大连那边发生大地震了。”

    洪重金立即一愣,眉头微皱,“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里的人就说:“条子搞了个雷霆突击行动,直接把岳抗争给端了,其他二十四港口的各个头目,也都被扫了七七八八,现在逃的逃,被抓的被抓。”

    又问:“洪哥,岳抗争都完蛋了,我们还要不要抓白老鬼?”

    洪重金惊愕骇然,满脸的意外,他完全没想到,变故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几天前岳抗争还好好的,完全没有垮台的迹象,没想到这才几天过去,他就完蛋了。

    洪重金思索了片刻,最后说:

    “你们都别去查白老鬼了。”

    “大连那边大地震,我怕余震会传到秦皇岛,所以这些天你让兄弟们都低调点,没事别给我整些有的没的。”

    “好,知道了,那洪哥您呢,您不回秦皇岛主持大局吗?”

    洪重金想了一下,说:“这事儿做了一半,我不想半途而废,我在沈阳这边再呆一周吧,若是到时候还没弄到白老鬼,那我就回去。”

    其实洪重金是不甘心,只要一想到之前在秦皇岛火车站,被白老鬼耍得团团转,他心里就来气,恨不得把白老鬼的老骨头给拆了。

    洪重金以为,自己在沈阳火车站出口候着,就能逮住白老爷。

    可他却不知,白老爷早就想到他可能会在沈阳火车站出口守株待兔。

    所以,白老爷乘坐火车去沈阳的时候,却在前面一个站,也就是辽阳站,就提前下了火车。

    然后在辽阳找个地方住了一晚,易容化妆之后,再从辽阳坐大巴车去往沈阳。

    来到沈阳,便在距离火车站最近的旅馆,开了一间房间,住了下来。

    白老爷住了几天,早就发现洪重金也住在这宾馆里面。

    于是他偷偷向宾馆前台服务员换了房间,住进了洪重金的隔壁房间,洪重金却浑然不知。

    这几天他一边暗中跟踪着洪重金,一边等待徒弟们的到来。

    而现在,他正在隔着墙壁,用一个塑料杯子盖在墙上,偷偷听着洪重金的一举一动。

    洪重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白老爷听到岳抗争被端掉的消息,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条子的雷霆突击行动,很可能会将他的四个徒弟也一同扫掉。

    也不知道跃才和玉袁他们怎样了?

    希望他们能够躲过这一劫吧。

    白老爷心里暗暗担心着。

    ……

    瓦房店是个小地方,三叔和陈小宝来到这边的时候,恰巧下起了大雪。

    天气冷得要死,他们在这边找了个宾馆住下。

    等到第二天,大雪下了足足有十厘米厚,道路都被封锁了起来,他们所住的地方,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最后只能在这边滞留着。

    过了一天,雪终于消停了,他们这才上路。

    坐上面包车,来到火车站,再坐火车去沈阳。

    而此时,张跃才和刘秋菊,早已被胡龙押送着,来到了沈阳。

    刚下火车,一股尖锐如刀的冰冷,就刺入张跃才的皮肤。

    空气太干燥了,他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另外,因为太冷,他的左小腿愈合的速度很慢,被这么一冻,便又隐隐作痛。

    他被刘秋菊扶着,笨拙地往出站口走去。

    胡龙和他的几个手下,则分部在他们周围几米远的地方,像是陌生人那样往前走着,也没盯他们太紧。

    此时的胡龙,根本不怕张跃才和刘秋菊跑掉。

    一个断腿的人,就算是放他跑,他也跑不到哪里去。

    出了火车站之后,胡龙就问张跃才:

    “白老鬼在哪里和你们汇合?”

    张跃才撇过头去,一副死鱼模样,不回答这个问题。

    胡龙看向刘秋菊,刘秋菊就说:“之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来了沈阳,我们的师父会主动来找我们,至于他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胡龙对着手下一挥手,说:“找个偏僻的小巷子,把张跃才带巷子里面。”

    刘秋菊立即紧张起来:“你又想要做什么?”

    胡龙呵呵一笑,“没什么,我就想打断他另外一条腿而已。”

    此话一出,张跃才立即满脸愤怒,挣扎起来,大骂:“草你老母,你别太过分!”

    “这笔仇老子记下了!”

    “要是老子不死,绝对会挖出你全家老少来,统统弄残!”

    胡龙看着张跃才,发现他目光中的愤怒,就像是冬日的山林大火,又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

    这道理胡龙自然明白,不过,他还是让手下把张跃才带去了小巷子。

    然后转身对刘秋菊说:

    “在张跃才的另一条腿被打断之前,你还有坦白一切的机会。”

    然后靠到刘秋菊耳边,阴沉着,缓缓低语:“你可别做出错误的选择,若是张跃才的另一条腿断了,他肯定会怪你一辈子,而你也会因此而内疚一辈子。”

    刘秋菊内心挣扎着,最后说道:

    “我说,我什么都说,这样总行了吧!”

    胡龙嘴角一翘,立即叫一个手下,去让那几个手下将张跃才带回来。

    他对刘秋菊说:“早这样配合我,那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吗?”

    刘秋菊绝望无比,说道:“我们的师父会在距离沈阳火车站最近的宾馆等我们,我们只要去那宾馆肯定就能找到他。”

    胡龙听了这话,满意点头。

    抬头往火车站广场四周围扫了一眼,只见东边有一栋七层高的大楼,大楼上有一个招牌,上面写着“雪国大宾馆”的字样。

    距离沈阳火车站最近的宾馆,应该就是这雪国大宾馆了。

    于是胡龙立即带着人,前往雪国大宾馆。

    他要将白老鬼揪出来,然后凭借着手上这两个筹码,死死地将这老狐狸拿捏住,完成楼先生交代给他的任务。

    ……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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