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宗丽还没划到岸边,就跳下船,又飞快的跑起来,天上隐隐约约又传来雷声,好像又是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稻田的水洼中,他不停的喘着气,感觉整个肺部都要烧了起来,口水都止不住的流出来。

    终于就要看到营帐的大门,突然,从天空砸下一个巨大的火球,在他前方炸开,轰的一声巨响,然后尘土瞬间四散开来,把他冲翻在地,泥泞的土渣落在身上和周围。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火球在周围炸开,耳朵就像失去了听觉,只有不断传来耳鸣的声音,他模模糊糊的摇了摇头,又继续向营帐跑去。

    终于进了大门,里面比之前,更加乱作一团,地上四处都是分散的残肢,四处传来哀嚎声,爆炸还在周围不断响起,几乎所有的帐篷,都烧了起来,人叫马叫混作一团。

    就在梁宗丽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的时候,一双手突然把他抓了起来,扔在马上,急急的向帐外跑去。明明自己不劳辛苦的赶回来,现在又回到了岸边,那人把他放下来,梁宗丽一看,竟然是洪…姜校尉。

    “小兄弟,有件事得拜托你了。我长话短说,高国这次,居然用了我们以前只是听说的新式武器,没想到真让他们造了出来。我本是皇室宗亲,具体不说了,此次身在前线,也想看看高国的实力,果然让人很意外。放出去的探子,悉数没了消息,我估计这周围,也都有对方的人马时时刻刻埋伏着。这次我带的人不多,遇到这东西,想必也顶不住多久,这是我的贴身信物,你赶紧带着它,去郡城求援,把你看到的都告诉郡守,拜托了。”

    说着,姜全良递给梁宗丽一枚黄色的玉羊,夜晚尚能隐隐发光,一面篆刻着良字。把梁宗丽扶上马,就在梁宗丽要说什么的时候,姜全良一拍马屁,吆喝一声,马儿就沿着江岸下游,冲了出去。

    “将军,我不会骑马,不会骑马啊~~~”

    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在前方,姜全良已经听不清,只当那少年,不忍与自己分开,还想继续再立战功。笑了笑,突然神情又肃杀起来,周围突然窜出来几个高国的“水鬼”,一道闪电降下,倾盆大雨哗哗冲洗着周围的滩涂……

    山洞中,一个小孩子,一跳一跳的,想要伸手去拍打石笋上,正在酣睡的泥鳅,实在是等不及了,半天没看到梁哥,自己还在这么个幽闭的地方,就想赶紧把它弄醒,好让自己继续跟梁哥说话。

    一不小心,踩在了大猫的肚子上,嗷的一声,白林全身的毛都炸开,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调皮的孩子。

    “小崽子,不想活了,害爷爷提前神魂归位,看我不吃了你。”说完,前身就趴在地上,后身躬起来,准备扑向栗子。

    “不怕拉上一旬的稀,你就吃吧,我不拦着你。”泥鳅,被那声尖叫,也给吵醒了,只是闭着眼睛说道。

    大猫突然嗅了嗅周围,然后慢慢走向孩子,“咦,小崽子,你刚才是不是吃了灯笼果?”

    “不用猜了,肯定是丘给他的,刚才桑也在,但是他们又回去了。”

    “哼,两个老东西,还要点脸,知道没脸见我俩,偷着跑出来。”

    “那个,黄泥鳅,你能不能让我再看看梁哥啊,刚才有个奶奶说,你醒了就能让我再跟梁哥说话。”栗子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祈求道。

    金哥睁开眼睛,然后那个水潭,又出现了梁宗丽,狼狈的紧紧抱住马脖子的情景。

    栗子赶紧爬到潭边,又开始和梁哥“说”起话。

    “梁哥梁哥,你怎么骑上马了,好玩不?”

    “栗子,先不跟你说,梁哥我有事要去郡城,现在下雨看不清路,你帮我指指路,快。

    “哦,那个前面就是江桥了,过了桥,你一直顺着驿道跑,再到前面,好像栗花溪发水了,你得沿着我们常去玩的山道走,过了草屋,下了山,就可以一直跑到郡城了。”

    “好栗子,等梁哥回来,给你带烤鹿肉和点心吃。你现在哪了啊?”

    “我也不知道,我跟一只大猫和泥鳅,在个山洞里了。”

    “你能看见村子吗,看见爹娘他们吗?”

    “我看看哦,他们好像都跑到山里了,村子一点火光都没有。”

    “茅屋呢,有人吗?”

    “好像有人,呀,是阿云姐和她弟弟妹妹们。”

    “好,太好了。栗子,你现在那别动,江对岸那边你也能看见,太危险了,等消停了,我回来接你,乖哦。”

    “嗯嗯,梁哥你快点回来,我想爹娘了。”

    “放心吧,我马上就能回来。”

    “金哥,对面那个国家,好像用了个新鲜玩意,像不像我们以前吃过亏的那个东西?”

    “嗯,好像有那么点像,没想到,乱世又起了,又要生灵涂炭。”

    “切,我们操那心干嘛,苟活着吧,能睡一天是一天,什么时候睡死过去,就一了百了。”

    “别胡说,那人说过,早晚会回来见我们的,我们老老实实等着就是了。”

    “你信他?你忘了靑驴子和那个黑王八的下场了?红家巧,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没了神魂上的感应。”

    “你爱信不信,我信就行了。”

    栗子呆了半天,虽然吃了两颗果子,可还是感觉有点口渴,忍不住,就低头去喝潭水。

    “哎?小崽子,你不想活了?”白林正想阻止,为时已晚。

    栗子刚喝完,就昏了过去,眼看就要栽进水里,白林赶紧冲过去,把他拽了回来。就看栗子身上,一会泛着红光,一会泛着绿光,两道光不断在体内冲撞。

    白林绕着栗子,不停的转圈圈,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行了,你别转了,你还看不出来,这孩子有仙骨吗?才多大,那么轻奇的根骨,一个人族的骑兵,愣是半天都没追上,何况他还有一块可醍醐灌顶的天灵盖。”

    “我哪有你的本领,我当时救他,完全就是无聊,出去喝点林风补补,顺手而为罢了。”

    “可惜,这要是有个人族的得道之士,能够悉心指教他两句,这孩子以后,未必简单了呢。”

    白林一听,眼神马上炙热了起来,“金哥,不如咱们俩,嗯?你懂的。”

    “胡闹,我们原身为妖,后来机缘巧合,在那位的帮助下,才侥幸羽蜕为灵,人妖殊途,你这脑子,怎么还是那么简单。”

    “那你忘了,还有人妖同源,那位跟我们说过,并且它还不是妖灵呢,不一样教了我们?”

    “那位岂是我们能仰望的?就算可以,我还行,但是那孩子吃的是灯笼果,没有朱鱼从旁帮忙,也没用。”

    “不是有我吗,风助火势,差不多,火候可能差点意思,但活马当神马医,未必不行。”

    金哥看着孩子,倒不是怕他有性命之忧,只是白林出的馊主意,他们别说还没在人族身上试过,就连那些曾经想要拜它们为师,求道指教的妖族,一样没试过。

    金哥看了看白林,白林疯狂的点头,以示绝对可以试试,“我们闲了这千年,天天除了睡就是睡,找点事儿解解闷也行啊。”

    金哥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是从石笋上下来,钻出水潭,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白林,这样,这样,然后这样。”

    “啊?”

    “谁让你出的主意,我想了半天,只有这个办法最为稳妥。”

    “那我说不干了,还来得及吗?”

    金哥也没再搭理它,只是悠忽一变,还是那么大,只是脑袋上仿佛生出两个犄角,浑身冒出细密的鳞片,张口缓缓吐出一颗白金色的龙珠,然后用眼神示意白林。

    白林不情不愿的,浑身抖了几下,也赫然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银虎,浑身斑纹纵横,然后用嘴扯下尾巴,和那龙珠缠绕在一起,捏开孩子的嘴,把两个各自的本命精华推了进去。

    一道红光一道绿光,纷纷跟着下移的两个“宝贝”,融合起来,最后沉在孩子下腹的位置,忽闪忽闪的相互追赶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栗子缓缓睁开眼睛,浑然不知两眼各自泛着红光和绿光,感觉浑身透着说不出来的舒服劲,旁边的大猫和泥鳅,好像又睡了过去,只不过看着,一个毛色特别暗淡,没了之前的光泽,一个浑身干瘪,好像失去了些水分,两个“小家伙”,就那么泡在水潭里。

    栗子好像能感受到它们身上的那种濒死的体验,就想要大哭起来,虽然相处时间不长,自己也知道它们并无恶意,就在它们救自己的时候,其实意识还是清醒的,就好像人飘在半空,看着它们。

    “哈哈哈,人族的小杂种,它们为了帮你融合身体里的古毒,已经死翘翘喽。”又是那个老爷爷的声音。

    “丘,你就闭嘴吧。孩子,莫事莫事,你只不过连着吃喝两种相冲的东西,本无大碍,它们只是怕你长大后,出现意外,锦上添花出了手罢了。它们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放宽心。”

    “没哟性命之忧?哼哼,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千年修行,又功亏一篑,真是不知好歹。何必为了这么一个小杂种,浪费自己的时间。”

    “金哥那孩子,知道轻重,它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站着,你看我现在能站起来吗,我这连趴着都不是,躺着?窝着?”

    “唉。”

    “想当年,我等多么的快活和自由,就因为它们,然后那个臭小子和死丫头,非得弄出他们不可,结果呢?有用吗?现在如何了?”

    “别说从前了,过去就过去了,还能如何,起码你我还能这样说说话拌拌嘴,那些……”

    “奶奶不哭,栗子下山给你带鹿肉吃,娘亲藏的酒也好喝,我也给奶奶拿过来。”

    “小杂种,怎么没有我的份?”

    “你是坏蛋,不理你。”

    哈哈哈哈,两个笑声不断传来,悠远悠长。

    栗子爬到谭边,用手轻轻抚摸着白林和金哥,唱起了之前,金哥为他唱的那首歌:

    “水云氤氤摇轻舟,琳琅小女美目兮;林野飒飒扶风絮,倜傥男儿雄伟兮;红鱼绿叶采木桥,阿爹阿娘望归兮;白山黑水步万里,枯骨坟茔连绵兮;天地谓我何所求,笑言万古觥筹兮;我问万物何所生,草芥刍狗不灭兮……”

    梁宗丽虽然没骑过马,但回想着战场上,骑兵对缰绳的操控,开始壮起胆子,一点点摸索起来,也渐渐的能掌握住方向,不小心夹了几下马肚子,发现身下的马儿也会作出不同的反应。不禁乐呵起来,我怎么这么聪明,哈哈。

    发现栗花溪真像栗子说的,已经发起山洪,于是改道走山路,路过茅屋的时候,勒住马儿下去查看,推开门一进屋子,黑洞洞的,刚要叫阿云,就被一把锐器抵在脖颈处。

    “阿云,是我是我,阿梁。”说完,就被人一把抱住,然后耳边传来啜泣的哭声,紧接着,四个小孩子都从桌子下钻了出来,稍大的孩子点亮了蜡烛。

    梁宗丽看见阿云和弟弟妹妹们都在,就放下了心。

    “阿云,你爹娘呢?”听梁宗丽一问,阿云哭的更厉害了,像个猴子似的,更紧的盘在身上。

    “坐下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姐姐,和爹娘刚要带我们走,就遇到了一队官兵,不由分说,就把爹娘抓走了,然后也不知道爹和他们说了什么,就放了我们和姐姐。”说话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娃子。

    “啊,没事,阿云,放心吧,你爹在县城当差,你娘又会烧饭,想必是军营里缺人手,让你爹娘过去帮帮忙,没啥大事,放心好了。”

    阿云和梁宗丽同岁,知道事情应该没自己想的那么严重,慢慢止住哭泣,但还是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我还要去郡城传消息,不能陪你们,茅屋我和栗子,还藏了不少肉干和蘑菇,你们饿了就自己煮着吃。实在不行,明天雨停了,你们就下山去我家里,我爹娘你都见过的,爷爷也在,真遇到麻烦,还可以找他老人家商量。我真的走了。”

    阿云抬头看着他,此时发缓过神,脸羞的红彤彤的,在烛光下,少女的姿容,慢慢透出一种别样的美。梁宗丽恍惚了一下,然后放开手,再次祝福弟弟妹妹们,一定要相互照顾好,大家团结一心,马上就会过去的,梁哥马上回来见你们。

    冒着大雨,跨上马,急匆匆的消失在雨夜里,马不停蹄的直奔百里之外的郡城,希望天亮前能赶到,不然村子和阿云他们,就危险了,驾~~~

    下过一夜的雨后,天清气爽,郡府内,老管家正指挥仆人们清扫各处,整理昨夜风吹到的绿植花卉,门房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在管家耳边说了两句,然后递给他一个东西,老管家马上跑进内府宅院,此时郡守大人也刚刚起来,正在院子里舒展着筋骨,还不忘让路过的丫鬟帮忙敲打几下后背。

    “老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啊。”

    “怎么了,钟叔,你老人家平时可从没这样惶恐不安啊。”

    “老爷,绿江那边,我们的人已经和安国的交上战了,而且情况不太好,你看这个。”说着,老管家就把那枚玉羊递给郡守。

    郡守一看,故作镇定,其实内心早已翻涌,“谁人传的消息,现在何处?”

    “就在前堂了,小兄弟一身血渍,我没让他进来,省的惊着夫人和小姐。”

    “速速带我前去。”

    而前堂那边,早已是鸡飞狗跳,一少年和一少女,早已打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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