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玄凌一人独自坐在殿中。
殿门被轻轻推开,李长轻手轻脚地进来。
“皇上,莞嫔…甄良媛那儿,奴才已经去传过话了,小主说…想求见皇上。”
玄凌没有言语,许久才道:“舒嫔如何了?”
“舒嫔小主那儿有敏嫔小主照顾着,章太医说皇嗣已经保住了,只是小主还是睡得不太安稳。”
殿中久久不闻人言,窗外的光线一寸寸暗下去。
“皇上,妙音娘子的尸首还安置在冷宫,您看…”
“有鬼啊!有鬼啊!”
寂静的夜晚被一声声尖叫划破,玄凌往喊叫声传来的方向而去,是倚梅园!
今夜的倚梅园人心惶惶,皆因今日修剪花枝的三个小宫女看到倚梅园中隐隐有个人影。三人壮着胆子走过去,竟见余莺儿披头散发地坐在树上。
“妙音娘子的脖子…脖子歪着,说…说自己是冤死的,要拉着奴婢们一起…一起死。奴婢们吓得赶紧跑了,可娘子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说了好些奇怪的话…”
李长问道:“别吞吞吐吐的,赶紧说!”
小宫女瑟缩了一下:“说…说她生前虽过得艰难,但在这宫里仍有念想,求了鬼差让她留在倚梅园。如今没了依托,就要离去了…”
玄凌听罢,竟是两眼一闭,直挺挺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来人,快传太医!”
…
体元殿一阵慌乱之时,余莺儿在宫外的一个小庄子上醒来。
“莺儿?莺儿!你终于醒了!”
“…娘?”
眼前这个眉宇间藏着疲倦的妇人,不是余莺儿的娘亲白氏又是谁?
白氏将余莺儿揽在怀里痛哭出声,差一点她就失去自己的女儿了,前不久丈夫刚刚过世,若女儿再离她而去,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莺儿,咱们能从宫里活着出来就好!宫里的贵人吩咐了,让咱们走远些去南边生活,等过两年再回来。你看,贵人还拿了银票给我们。”
余莺儿还处在自己尚未死去的狂喜中,想起之前被小厦子拿弓弦勒住脖子的绝望与窒息,她挣扎着起身,朝着西面磕了三个响头。
她知道她这回是被人盯上了,也怪她平日里大意。在冷宫中她也想过自尽以证清白,来报答敏嫔和舒嫔对她的恩情。可当皇上的旨意真的下来后,她看着盛着毒酒的银杯、白得冰冷的绫布,还有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从容赴死,她还没活够,还没去给父亲上柱香,还没见到母亲和弟弟,还没有好好想想,自己的日子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如今的她,对敏嫔和舒嫔最好的报答,就是在京城中真正“死去”。
余莺儿磕得额头通红,她最后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拿过放在桌上的包袱,头也不回地拉着母亲和弟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玄凌病了整整一个月,原本五月中旬便要启程去西京太平行宫,如今自然只能等玄凌病愈。
这倒是苦了陵容,京都天气炎热,她怀着孩子更加怕热,殿中又不能用冰,每隔一个时辰便要换一次衣裳,实在难熬。加之上回陵容让执蝶强行施针改变脉象,身子受损,怀得颇有些艰难。
宋蕊一手拿着扇子给陵容扇风,一手又拿着手绢儿给她擦汗,一脸疼惜地道:“好些了没?”
陵容笑道:“姐姐我没事的,往常在家里的时候,我和娘大热天还得绣花儿呢!那时候生怕汗滴在绣图上污了绣线,都不敢弯腰,就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坐一整天脖子都僵了。如今有宫人伺候,还有姐姐陪着我,可比家里好多了!”
“你呀!有了孩子倒比从前跟会说话了。”
宋蕊爱怜地点点陵容的鼻子,思及方才善宜所言,郑重道:“往后不可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这会儿又要吃这些苦药了!”
“姐姐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救姐姐。之前皇上下旨降莞嫔为甄良媛,醒来后又降了甄贵人,还禁足于棠梨宫,惠嫔急得到处为甄良媛奔走。我不同情甄贵人,却羡慕她和惠嫔自小的交情,只可惜没有在小时候遇上姐姐…”
宋蕊笑着塞了一块糕点进她嘴里:“现在遇上也不晚呀!”
陵容郑重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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