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委委屈屈地趴在宋蕊肩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包着眼泪。看到玄凌来了却不同往日的高兴,气呼呼地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溯儿拉拉玄凌的袖子:“父皇,刚才你没来,妹妹生气了。”
玄凌忙从宋蕊怀里接过小明枝,抱着她坐在榻上哄着。明枝脸上还有点恹恹的,溯儿便巴拉出她素日喜欢的玩偶逗她笑。
趁几人不注意,宋蕊拉着陵容去一边说话。听着陵容所说,宋蕊不住点头。末了,凑过去说了句什么,陵容的脸蛋登时红如晚霞,连小鹿眼都羞得水汪汪的:“真的…真的要如此吗?可是我不会那些…”
宋蕊揶揄地眨眨眼睛:“放心,包在姐姐身上!”
中秋宴上,玄凌封叶澜依为江都郡主,嫁乌图部王子承麟为大阏氏。承麟听到圣旨时整个人都呆住了,继而喜得用部落中参拜天神之礼感谢玄凌,那傻兮兮的样子看得玄凌颇为郁卒。
临行当日,后宫诸人都来送行。
叶澜依一身大红嫁衣,隆重精致的妆容让她本就艳丽的眉眼更加夺目,将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宫妃都给比了下去。
见皇上还在为承麟践行,叶澜依走到宋蕊、陵容、眉庄三人身边,郑重地行了一礼:“澜依叩谢三位娘娘大恩,今生无以为报,来世…”
眉庄忙扶起她:“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当日若不是你制服汗血宝马,不仅本宫要命丧马蹄,连舒贵嫔、敏贵嫔和皇子、帝姬都要受到波及,我们不过说上几句,一切都是你的造化。”
陵容笑说:“都知道你喜欢没有束缚的日子,能跟心爱之人在一起,是多少人都羡慕的福气呢!”
“郡主到了草原别忘了,你可是有使命的啊!”宋蕊凑上来眨眨眼睛。
叶澜依扬脸一笑:“只要不危害乌图部,我定完成皇上的交代!”
“瞧瞧,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过去就已经帮着夫家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长长的红色队伍渐渐远去,消失在天地相连之处。眉庄眼眶微微湿润,眺望远方久久不曾离去。
采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小主别伤心,郡主成亲是大喜。”
眉庄拿帕子擦擦眼角:“我不是伤心,是为她高兴。”
纵然只认识了短短一月,眉庄却被叶澜依热烈而恣意性情吸引。曾几何时,她也希望自己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可自小被当作贤妃培养的她,又怎能不知家族的用心?后来她想,左右这辈子是要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过的,虽不敢奢望与君王举案齐眉,却也指望能得信任与怜惜,终身有依靠。可进了宫来才知,帝王的宠幸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
眉庄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峦,缓缓转身离去。
去那茫茫草原上活着,不用像她一般成为皇家妾,终究是幸运的。
…
玄凌此时的心情就像送走王昭君的汉元帝,一面知道如此做的好处,一面又叹惋如此美人不能占为己有,心内焦灼不堪。
“皇上,”李长偷偷觑了玄凌一眼,“两位贵嫔娘娘请您过去用膳。”
陵容和宋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玄凌起身上了龙辇。一路过去,两旁树上的知了叫得他心烦意乱,李长见状忙叫人去把知了都粘下来。
宜芙馆旁的几棵树早早令人打理过了,安静得很,让玄凌烦躁的心略舒畅了些。院门虚虚掩着,几个太监宫女请安后,有两人上前将院门推开一些,仅容一人通过。玄凌信步而入,李长也跟上去,却被小海笑着拦下:“李公公且慢,让皇上自个儿进去吧!您这些日子辛苦,奴才们叫了席面,就等李公公和厦公公了。”
“哎这…”李长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小海拉走了。
“小河他们守着呢!再说,娘娘定会把皇上伺候好的,您老尽管放心!”
“走走走,咱陪李公公喝两杯!”
玄凌全然不知李长被支开,此时他已在宫女的伺候下喝起杜康酒。杜康酒乃是以酒泉水酿造,浓香清洌,味甜质纯,回味无穷。
一气喝了三杯,玄凌惬意地靠在矮榻上:“敏贵嫔和舒贵嫔呢?”
宫女答:“两位娘娘正梳妆,还请皇上稍候片刻。”
玄凌这会儿心情舒畅,闻言并不恼,挥了挥手让宫女们都退下。
酒酣之际,忽闻婉转悠扬的琵琶声,四周漆黑一片,看不见是何人在弹奏。玄凌正要出声,周围的灯忽然一盏盏亮起,朦朦胧胧的光影里,宜芙馆的荷塘上出现一条小船,一蓝衣蒙面女子端坐其上,抱着琵琶弹得忘我。那曲子玄凌从未听过,只觉缠绵悱恻、欲说还休,寥寥几手拨弄如泣泣私语,让人欲罢不能。
笛声、箫声、二胡声接连加入,紧接着又有如天籁般的歌声。玄凌被深深吸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陵容的声音。一曲罢,小船渐渐飘远,池边亮起的灯又往远处延伸。玄凌这才发现,荷塘尽头搭了个巨大的红色水台,四周飘着长长的绯红幔帐,隐约可见其间有人影浮动。琵琶音忽变得明快奔腾,幔帐被细绳收起,慢慢现出台中景象。只见一面大鼓上,一女身着霓虹色半袖露腰舞衣,披着湖蓝纱巾,臂戴金银手钏,下着绿裤,□□的玉足上束着赤金环,端的是妩媚妖娆。她的舞步随着琵琶鼓点不断变幻,姣美的身姿如柳絮般轻盈旋转,玉臂轻舒,裙衣斜曳,飘飞的舞袖如浮云朵朵,在空中游刃有余。
一阵清风吹来,吹落女子的面纱。她回眸一笑,千娇百媚。玄凌细细辨认,竟是往日性子柔和沉静的陵容!他大感意外,绕过荷花池走到台上,正好一曲终了,陵容上前见礼。
“容儿,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陵容一改往日羞涩,纱巾绕在玄凌颈部,红唇轻启:“那皇上可喜欢?”
玄凌在她唇上轻吻一口:“朕,爱甚。”
这时,宋蕊从台后走出,手里抱着琵琶。玄凌双眼又是一亮:“朕只知蕊儿擅舞,不想这琵琶技艺如此高超,堪称国手。”
“皇上谬赞。”宋蕊颔首一笑,“臣妾不过微末技艺,只求博皇上一乐。”
玄凌带着两人坐到榻上:“有你二人相伴,朕何来忧愁。”
宜芙馆的鼓乐声至戌时末方散,玄凌在温柔乡中畅意驰骋,此后几日更是夜夜留宿宜芙馆,全然忘了叶澜依的离去。
又过了十日,太平行宫的桂花在枝头绽放时,圣驾启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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