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漫长却又无可挽回的死亡再一次降临在三月弥生身上,那松田阵平情愿三月弥生什么都不要记得。
就像是眼睁睁看着好苹果变成坏苹果最后成为烂苹果,苹果的一生滚落进垃圾桶里。
那不应该是三月弥生的归宿。
但松田阵平也没有傲慢到觉得自己能够给别人做下这么重要的决定。
所以他问:你还记得多少?
三月弥生一顿,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后把两只手一摊说:“我全都不记得了。”
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起了心。
“松田阵平。”三月弥生突然带着笑一板一眼地叫他的全名。
然后对方开始掰着手指数起来,“萩原研二、诸伏景光、伊达航、降谷零。”
随后他握紧手,五根手指紧紧地捏在一起。
“但是我也没忘记多少。”他这样说着,“大家我都记得。”三月弥生叹气:“毕竟我朋友超级少啊。”
“22……23岁之前?”松田阵平询问道。
“应该?”三月弥生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到我22岁的11月7日。”
他清晰地报出一个日期。
【我的朋友死去了。】
这是那本日记上唯一用正常日期标注的事件。
由昏迷一年后醒来的警官先生补上的最后日记。
“我以前有写日记的,日记里写的事情我都知道。”
“到那一年的11月7日?”松田阵平重复了一遍,他同样也不会忘记这个日期。
他现在是真的担心起三月弥生来了,“你想死吗?三月弥生?”
松田阵平没有拐弯抹角,这句话里也不带任何玩笑的意味。
三月弥生不需要委婉的安慰,不如直白点告诉他“你很担心”。
他一定会回应你一个笑容,如果他真的没事的话。
“当然不,松田。我不会留在今天。”
不是今天也可能是其他任何时候。
“你会想回到过去吗?”松田阵平看着三月弥生的眼睛,试图找出对方说谎的痕迹。
虽然三月弥生几乎没有对他们说过谎,嗯,几乎。
“过去被称为过去,正是因为无法回去。”三月弥生抬头,带着一点困惑的表情,“松田,你今天很奇怪诶。”
被真正奇怪的人说是奇怪的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了。”三月弥生两手一拍道:“你是想萩原了吗?都奔三了,那就坦率一点面对感情嘛。”
三月弥生像是在调侃什么同居二十年还没有结婚的小情侣。
“我们去看他吧?给他一个惊喜?”说着三月弥生就要站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松田阵平反手就把人给摁回去了:不,你不想。
为什么这人说得像是萩原研二还活着一样?
不……也许……
这不可能。
他反驳自己,压下那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是亲眼看到的,那个威力的炸弹连尸体都留不下来。
万一……
松田阵平不赌运气。
但……
“wecanbebothofgodandthedevilsincewe''reteyingtoraisethedeadagainstthestrearofti"
【我们既是神明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使死者复生。】
三年前的摩天轮上,在他进行命运的倒计时的时候,一只白乌鸦向他发出了邀请。
【松田警官,你有无论如何也想要再次见到的人吗?】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他在祈祷死者从黄泉归来,希望时间逆转给过去一个机会。
这是可能的事情吗?
“松田?你刚刚说了什么?”三月弥生向他询问,眼神有一点迷茫。
刚刚一瞬间,三月弥生听到了子弹出膛和炸弹爆炸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来,以至于他只能够看见松田阵平开合的嘴唇。
像是哑剧一样,周围的声音离他而去,只剩下脑子里的枪鸣炮轰。
混乱,闪烁的画面在他眼前跳跃。
像是把其他人记忆打包塞进他的脑子里一样……不,这应该说是现场直播。
身上携带金属而产生碰撞的声音在枪林弹雨中变得微不可闻,三月弥生听见画面主人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在“吭哧吭哧”地工作。
随后不仅仅是画面和声音,连感知都被连通了。
手中的触感是染上体温的冰冷金属,跟只能装填五发子弹的警`用`枪`支不一样。
霰`弹`枪……
三月弥生毫不犹豫地抬起枪口,凭借着本能扣下扳机,命中不远处瞄准他的敌人。
但凡他刚刚犹豫一下,倒下的人就要变成他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肺在燃烧。
“波本,路线!”三月弥生听到“自己”对着耳麦喊着。
这个声音……是八月。
三月弥生终于意识到,他的大脑串频了。
据说鲸鱼发出呼唤同伴的声波能够跨越半个地球,但是姑且认为自己还是人类的三月弥生在有效范围外和另一个外置大脑串频了。
可能还是三月弥生单方面的,因为苏打酒并没有把他丢出去,说拒绝访问。
波本、苏格兰、苏打酒?
波本和苏格兰都是指威士忌?
三月弥生把硝烟和子弹抛到脑后,毕竟这具身处不妙境地的身体是八月主导的。
三月弥生当着冷静的旁观者,分析他们都不肯告诉他的过往。
松田和班长不知道也就算了,为什么大脑之间还要互相隐瞒?
“我在找。”耳麦对面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显得不慌不忙。
三月弥生觉得对面一定也是一个他的熟人。
波本?
他念叨了一遍这个苏打酒口中的叫法。
“你十五分钟前就是这样说的!”苏打酒忍无可忍地抱怨道。
苏打酒知道波本想让他死,但是苏格兰回国第一天他要是被波本坑死在这边……
笑死,波本回头要是来他墓前祭拜,他就当场诈尸给他看!
苏格兰!你发小欠我的你拿什么赔?!
三月弥生隐约能够感觉到苏打酒的情绪。
当事人又生气又委屈,可能还有那么六成的乐在其中。
不……,这完全就是乐在其中吧?
三月弥生和苏打酒一个视野角度,所以他看不见苏打酒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他看到敌人脸上见了鬼的表情。
苏打酒一枪一个肌肉壮汉,偶尔角度卡得够好还能直接带走两个。
简直就是战场鬼才。
“波本,不用找路了。”背靠掩体换枪的间隔,苏打酒敲了敲耳麦对面混薪水的同事。
“?”波本那边的声音停止了一瞬间,苏打酒这一开腔,把他原本要说的话都给噎了回去。
其实他倒也没有真要苏打酒死在这里,毕竟苏打酒死了,第一个被怀疑的肯定就是他,可能还要被组织用苏格兰的死再试探一遍。
苏打酒能够成为高波酒的亲信,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波本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他习惯时不时就坑苏打酒一次,对方也不和他整秋后算账这一套,就算在任务中受了再重的伤也只是说是自己能力不足,也不知道对方是拿谁当的参照标准。
总不能是那个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高波酒吧?
但因为苏打酒总是义无反顾地踩进波本挖的每一个坑,导致波本自己也越坑越熟练,已经是下意识反应了。
所以早在三十分钟前就找到正确撤离路线的波本,硬是半句话没告诉苏打酒,放生对方半小时,看着苏打酒陷入敌方的包围圈。
他自己倒是在交战范围外,看着电脑,喝着苏格兰威士忌苏打,只能够用惬意来形容。
“任务结束,波本。你可以带着钱回去了。”苏打酒的嗓音冷冰冰的,却带着点嘶哑的感觉。
老实说,波本和苏打酒不是平级,刚加入组织连代号都没拿到的时候就是苏打酒带的他们。
所以波本自己对苏打酒的感情也挺复杂的,有一说一,苏打酒对自己人是真得很好。
不然也不会把波本放在安全的后方,自己冲到一线去。
真可惜,他们是敌人。
如果和苏打酒是同一阵营,对方一定是值得信任可以交付后背的忠实同伴。
苏打酒从不抛弃任何一个同伴。
“你找到路了?”波本听见苏打酒那边的枪声还在响,还有在风中快速穿行的破空声。
“不用找了。”苏打酒回身开枪,一个翻滚藏入掩体后面,问道:“没找路,资金转移总完成了吧?”
波本挑了挑眉头,电脑屏幕上,刚刚组织的账户正打入了一大笔金额。
或者说这是高波酒组那边的账户。
波本的心情更复杂了,苏打酒甚至连账户密码都告诉他了。这给了波本一种他还什么手段都没用,情报就到手了的挫败感。
“资金转移完成了。”波本回答道。
“那就撤退。我们只要钱,不要货。剩下那些东西就交给公安那边去头疼吧。”波本甚至听见苏打酒说着轻笑了一声,他心里那么一点点愧疚瞬间就因为这声嘲笑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没必要汇合,你可以回家了,波本。”苏打酒因为剧烈运动,声音有点不稳。
随后波本就听见耳机里传来一声爆鸣——苏打酒把联络耳麦毁掉了。
哦豁?下班了?
波本倒是不怎么担心苏打酒,他真心实意想杀对方的那段时间,苏打酒都能活得好好的。
黑吃黑,狗咬狗。
这就是高波酒组负责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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