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生不老, 又或者是死者复活,这都不是人类现在所能够接受或者做到的事情。
但乌鸦从未放弃他的理想, 这是理想而不是梦想。
“血液含量里异常成分达到46。”
实验室的配置是最好的, 六月很快就拿到了诸伏景光的验血报告。
“超过一半就无法挽回。”八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做出其他什么表情。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六月抬头冲他大声喊道,“boss在找你!你得去见他。”
“用这张脸?”八月皱眉。
“不, 当然不。你用苏格兰的身份去见他。”三月弥生推门进来, 鞋跟磕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双腿看起来已经行走无碍了。
“三月。”
“三月。”
六月和八月打了声招呼, 随后三月和霜月对上了视线, 谁也没说话, 霜月“啧”了一声之后认输一样首先移开了视线,而三月弥生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用苏打酒的身份去见boss,八月用苏格兰的身份去。”三月弥生说着,披着黑斗篷的四月就从他身后钻了出来,仿佛不太适应一次性集结这么多“家人”, 他连声音都比平时小上一些,“易容的部分交给我。”
“你现在……用苏打酒的身份回去?!”六月不赞同地说道, 他微微提高了音量以此来反对三月弥生的决定, “boss正在气头上, 你现在回去肯定是洗脑加上精神控制全套大礼包。”
“我不会被控制。”三月弥生对六月大惊小怪的行为有点不满。
“是是是。”六月点头, 眉头皱得死紧, “萩原出事那次, 你也一起炸了。炸得多好啊, 恰巧把脑子里的芯片一起炸掉了。”
“你难道指望你的脑子还能够完好无损地打开第二次吗?而且你脑子里少了点东西, 那边检查一下。boss他能不知道吗?”
“他知道也没什么啊。”三月弥生耸了耸肩膀。
“哈?!”
“白嫖组织技术的时候到了……”三月弥生满不在乎地碎碎念。
“你明天还要上班, 三月。”八月突然打断道,“警视厅的班,三月警官。”
像是戳中了某种开关一样,三月突然沉默了。
“哈,上班。”他像是嘲讽又像是在感叹什么一样说道。
“不用担心,回去的只会是三月弥生……不会是组织的……”
“再说当年本来就应该是我回来的,还不是某个家伙自作主张……”三月凉飕飕地撇了八月一样。
“你要是回来……你当年脑子……。而且‘我们’需要‘道标’进行行为和思想上的乔正,zero他们就挺合适的。”八月耸了耸肩说道,某种意义上也许他们交朋友的目的并不是很单纯。
“舍己为人,奋不顾身?这种?”三月看着手术台上的诸伏景光,眼神里写着“你看这合适吗?”
“我要是学他们都不知道死几次了。”三月弥生语调平平,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再聊下去,等下我们就能够直接欢迎新的家人加入了。”六月说道,“一般都是先从血液开始异变,完全入侵心脏之后,接着才是大脑。”
“坏消息,他心脏主动脉被打中了。好消息,异变刚好堵住了伤口,而且看情况——他适配度挺高的。”
“细胞活性上升,不停分裂扩散……”
“和癌细胞的原理一致……。”霜月翻了个白眼,插了一嘴。
“换血,换心脏,是最佳方案。”他在实验室里待的足够久,所以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的最优解。
“你以为心脏是大白菜吗?”六月吐槽道,“组织里的多少都带点这些成分,外面找又要时间。”
“用他的啊。”
“用我的啊?”
三月和八月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突然像是罐子里炸开的爆竹一样争吵起来。
三月:“你以为你有几颗心啊?!”
八月:“我是机器零件可以随便拆吗?”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用八月的血就够了。”
突如其来的如月打断这无意义的争吵,他在霜月耳麦另一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所幸他本来就在来这里的路上。
再说了,在boss下达追杀……也许还算不上追杀吧,毕竟boss要活的。
但是这种在顶头上司大发雷霆的情况在他们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进行废话连篇的交流。
三月弥生看过来,他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有说。
但当年离开组织之后,如月就彻底和组织脱离关系了才是。
“你为什么在这里?!”八月问道,原本金盆洗手,‘退休’后本应该在院子里摆弄些花花草草的家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是我这边的。”原本双手抱胸的霜月举起一只手示意,他几乎是带着恶意似地开口说道,“如月会加入我这边。”
“琴酒?”八月挑眉,显得他现在这张带着疤痕的脸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了,“我该说还好不是朗姆吗?”
“你怎么对朗姆这么大意见?”霜月侧了侧脑袋,他半长不短的头发被灯光一照看上去几乎是透明的。
他对组织里琴酒以外的家伙一视同仁,同样的都想要干掉,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干掉他,高波酒下一步就可以准备篡boss的位置了。”八月比划了一下。
“……高波酒到底是谁?”霜月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他之前在车子上就问过一次了,但是八月没有告诉他,幻觉里的“远川”又是一副谜语人的样子。
霜月觉得他迟早有一天,要在组织的新人审核标准里面加上一条——“谜语人和狗不录用!”
他听到远川在敲桌子……不,应该说在敲实验室的手术台了。
那家伙更经常用小孩子的样子出现。
“你去见过睦月了吗?”三月弥生姑且先抛下“高波酒是谁”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回答霜月的打算,而是优先向如月询问道。
他对于如月出现在这里这件事几乎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早有预料还是单纯的不在意。
“你管谁叫‘睦月’?!”知晓睦月早就算是“名存实亡”的八月猛地一转头,要不是六月拉着他,他看起来就要冲上去和三月打上一架,以此来纠正对方错误的说法。
“你在生什么气?”三月弥生问道,他看起来格外冷漠,目光漂移到还躺着的诸伏景光身上时,看起来才微微有了点情绪波动。
“把高波酒叫起来,boss正在气头上,需要他去说两句。”三月弥生像是有点头疼地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
“所以……”霜月迷茫,这是他准备发问的第三次了,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令他烦躁,虽然他已经很久不和其他脑子一起行动了。
“你认识他的。”三月弥生终于回答道。
“什么?”
“boss的亲信,和乌丸家族联合的那个家族。”
“谁?是那边的话怎么可能会帮我们……”霜月说着说着,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已经解决……”
三月弥生微笑,那笑容令人背脊发凉。
“啊,只剩下一半了。”三月弥生
挂着那种微笑的笑容回答,“剩下的一半,大概还有一半吧,我还没有记起来具体的名单。”
“明年的长老会,你就可以看见场上坐着的有一半都是‘三月弥生’了。”八月翻了给白眼,给谜语人做了个翻译。
“那你还演什么,boss不就只是个空架子了?”霜月大为震撼,同时表示不理解。
“那是睦月,睦月的权限比我高。”三月弥生眼神沉沉。
“哦,你当年不在现场,所以不知道来着。”八月突然记起来什么。
“睦月他是自愿的。”八月补充说明道。
“什么?自愿什么?”霜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自杀者不上天堂。”四月小声念叨了一句,按着八月坐下来把易容材料往他脸上抹。
“哈?他自愿把躯壳和脑子让boss的……?他傻吗?!”霜月几乎要拍着桌子怒吼了。
“boss好歹养大了我们,不能恩将仇报。”三月弥生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
“所以,一命还一命,这笔债我们还清楚了。”
死者是睦月。让出大脑和躯壳,原本的“数据”被覆盖抹消。
八月抬起头说道,四月易容的速度很快,八月有小半张脸已经是诸伏景光的模样了,看不出来破绽。
霜月的眼神难以置信,“boss养大我们?没他我们怎么会是这样子?!”
“你难道忘记……”
“霜月!”如月猛地插嘴打断道。
——远川。
那个名字卡在霜月喉咙里,他看到站在手术台旁边的远川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对方摇了摇头,于是霜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脑说了“不”,要他闭嘴,但他张开嘴,灵魂发出咆哮,实际上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去。
他不记得,霜月自己也不记得。
远川是谁?
是他们的“家人”?
但是十二席已满没有留出空位。
远川的权限高于他们,甚至只要他想可以直接接管躯壳。
不受控制的感觉,就像是对着老乌鸦时他们只能被迫低头一样。
“还不是时候。”远川踌躇了一下说道,现在只有霜月能够看见他,能听见。
别念出那个名字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霜月发现自己在本能地警告自己,远川并没有控制他,闭上嘴是他自己的行为。
别记起来!
脑子里仿佛有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喊叫。
他在恐惧。
恐惧那份记忆。
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觉得有刺骨的冰寒一直冻到骨头里。
他看见没有脑子……不,应该说脑袋部分是红黑色交缠迷雾的人影从远川背后走出来。
“啊。”两边对上视线的时候双方都愣了一下。
“你好像没长高多少啊?”对方伸手比了比,像是儿童乱涂乱画线条的“脑袋”发出成年男性的声音。
“有好好吃饭吗?别学八月挑食哦。”下一秒,那个声音又变成了女人尖细的声音。
霜月愣在那里。
八月注意到了这点,已经画好妆的他顶着张诸伏景光的脸凑过来,“你看见了什么?”
八月知道霜月哪怕睁着眼睛也像是在梦里一样,看梦比看现实要来得清晰。
更早些年,霜月甚至无法区分出梦境和现实。
“这是高波酒。”霜月看见远川如此介绍道。
高波酒带着黑手套的手落在了霜月脑袋上,那并非实物,所以他连发丝都没有乱上分毫。
霜月感觉鼻子发酸,但是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称谓咬在他嘴里,吐不出来,吞不下去。
终于在对方手掌落在自己脑袋上的时候,一切坚持都烟消云散,要把那个称呼咬碎了一般,那丁点声音消失在他唇舌之间,声带终于颤抖着吐出音节——“老爹。”
“我们没有那种东西。”三月弥生终于看过来,分毫也不动摇。
霜月想要冷笑,笑三月弥生听到那个名字,记起什么之后还能不能这么坚持?
但是他笑不出来,连眼眶都开始发酸。
他分明是第一次见高波酒,霜月终于暂时剥开幻像的干扰,他透过变淡的幻觉看见那个现实中的高波酒,离他老远老远,完全是一张他不认识的脸。
“走吧,老爹。”三月弥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令那头漂亮柔顺的头发卷曲起来,更像平时的八月一些。
他用那个称呼叫着高波酒,但是那也只是一个称呼。
“我就说拿闹钟备忘录做人格模板很奇怪啊。”八月吐槽道。
“把智能闹钟叫‘老爹’你也很奇怪啊。”三月弥生回答道。
高波酒的内核就是这种东西。
像是小孩子的玩笑,像是长不大的童话。
但备忘录上是死者姓名,钟声响起是葬礼悲鸣。
被叫做“闹钟”被叫做“备忘录”又被叫做“老爹”的高波酒记得所有,但他也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他现在是“老爹”了。
由那位真正的老爹创作出来的“人工智能”,在经过多年的成长调试之后,甚至能够拥有人类的复杂思维,以至于他有时候会露出如此复杂的表情。
他不能说,过于猛烈的悲伤会击垮一个人的内心,而那孩子向来不是什么坚强的人。
不然也不会早早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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