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实习也接近尾声。lily显得有些不舍,她说希望寒假实习还能见到,那会的忙可不能与现在同日而语。
商言礼也回到上海,他约了我几次,可惜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放了鸽子。但阿礼毕竟是阿礼,他笑嘻嘻地说没事,然后又嘱咐不要太辛苦。
等终于见上面,他当即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一大堆礼物。他说看极光时,想到了家人,也想到了妈妈,还有我。
点芳却遥遥无期。阴历生日快到了,她发来信息:“塘塘,对不起,还不能回去,再等等我吧。”
真的很盼她回来,从认识起,从没分开过这么久,怎么能不想念呢?
把思念告诉她,她破天荒地又回了一次信息:“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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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过春节,也会庆祝元旦,此时是我的生日,同时我也是个狮子座的女生。
这天晚上,睡前已经累的七荤八素,我总是想,他不是很忙么,哪里生出来这么旺盛的精力?人彷佛还在梦中,他又亲上来:“塘塘,生日快乐!”然后脖颈便被系上一条项链,他轻声说,“二十一岁,我的塘塘。”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直到清早醒来,这才仔细瞧它。
铂金细链上坠着一朵微微绽放的白玉兰,玉石雕花栩栩如生,花心嵌着一颗金绿宝石,透着水润的光。他送的礼物很多,都妥善收着,但这朵花,很美,我想一直带着它。
早饭是商齐陈做的,他双手小心翼翼端着一个红瓷碗,慢悠悠走过来,“吃碗长寿面,福气满满。”
以往生日,妈妈也会煮面,说些吉祥祝福的话,还以为今天得回家才能吃到。
我笑眯眯瞧着他,心里很甜,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若是年年如此,应该会很幸福。
可这碗面实在太多,还有两个鸡蛋,他说好事成双,以后每顿都得多吃点,现在太瘦了。我下意识低头瞅了瞅,他立刻贴上来:“塘塘,那不瘦,我觉得正好。”
他真的是变坏了,以往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
饭后打算回一鉴宅,正好赶上周末,昨天就给妈妈打了电话,临走前商齐陈从书房取出一个黄缎花鸟纹大方盒,问他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孝敬伯母的!”
他不容人说客套婉拒的话,牵上手,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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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槲叶堂,院子里便传来妈妈的笑声,小叔好像是在说什么,商齐陈冲我努努嘴,我嗔了他一眼,随后朝里面高声喊:“妈妈、小叔,我们回来了!”
之前每周我都回来住一两天,最近这段时间商齐陈不让走,说太没眼力见,电话问候就好了,不要回去当电灯泡。想想也是,可谁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简直是掉进了他的狼窝。
两周多没回来,一见面,妈妈拉着我上上下下瞧了半天,小叔坐在藤椅上笑着说:“塘塘,工作是不是太辛苦?又瘦了。”
我本来笑眯眯的,听到这话,笑容悬悬没僵住,那些不可名状的画面刷刷就闪过几张。
“小叔,塘塘在td参与了好几个大项目。”商齐陈倒是一本正经地说。
“塘塘从小就优秀,工作了自然也差不了。不过还得劳逸结合,别累坏了身体。”小叔边说,妈妈扶着他站起身。
然后他们三位就td是如何累人的竟又聊了会儿,瞅着商齐陈煞有介事的样,我只想让他闭嘴,然后找个地缝拽着他一起钻进去。
终于进了屋,商齐陈双手递上礼物:“伯母,今天是塘塘生日,老话说儿的生日,娘的苦日,这是塘塘和我的一份心意,感恩您所有的付出。”
妈妈先是一愣,随即忙双手推辞。
小叔倒是笑了,“枳月,这是孩子们的心意,你得收下。齐陈说得对,母爱最伟大无私,得把这份恩情好好记着,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们就更懂了。”
商齐陈笑得很美,点头称是,我的脸却有点红,但心里头觉得这话很好听。
妈妈打开方盒,里面还有黄丝绸袋子,袋口松开,一尊沉香雕松鹤延年纹山子立在眼前,它正面高浮雕,山石中松树破土而出,松枝稠密,下面匍匐着一只梅花鹿,仰首望天,旁边还有只仙鹤,似在梳理羽毛,背面则是繁茂的松林。
小叔赞许地点点头:“嗯,不错,松鹤长春。”
妈妈客气地道了谢,招呼大家坐下,又聊了会儿,我便和妈妈去准备午饭,商齐陈则留下陪小叔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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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食材,都是我爱吃的,妈妈并没有让干什么,说回到家就是要轻松,所以我就只洗洗菜。她忙来忙去,等汤上煲,鱼也在锅里,她又开始仔细打量我,突然就问了一句话:“塘塘,你现在觉得幸福么?”。
我正要把洗好的西红柿放进盘子,乍听此问,手一滑悬悬没把它们掉到地上,结结巴巴说:“挺,挺好的。”
“嗯,看出来了,齐陈对你确实很好,你们能这样,妈妈也放心。他虽然比你大不了几岁,但人稳重,做事有章法,你就是性子太倔,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要多和他商量。相爱容易,难在相处,既然自己喜欢,就好好去珍惜,日子都是一天天过出来的。”
妈妈一直是美的,此时她的眉目间还流露着睽违已久的幸福和满足,我想这些日子她与小叔相处的一定很好,所以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儿懂得轰轰烈烈后更需要细水长流,我郑重地向她点了点头。
妈妈欣慰地笑了,然后又有点欲言又止,轻咳了咳:“塘塘,别怪妈妈啰嗦,你们在一起,我是同意的,但一定要把安全措施做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只觉自己好像晃了晃,看都没敢再看她,埋着头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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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确实很丰盛,海陆空都有,色香味俱佳,餐桌正中还放着一个大蛋糕,上写着“最爱的塘塘,生日快乐!”落款是“爱你的家人”。
商齐陈给我戴上生日帽,在蛋糕中心插上三根蜡烛,用火柴小心地一根根点燃,他又唱起生日歌,妈妈和小叔也随着哼唱,蜡烛绚烂美丽的火焰中,飘荡着三个人的歌声。
从不知道生日歌能唱的这么好听,每一个跳动的音符彷佛拨动着心弦,激荡最深刻的灵魂。它们似在告诉我,记住这个时刻吧,再多看一眼,全都烙印在骨子里,这将是此生的唯一。
可惜我没有听懂,现在的我只沉浸在幸福中,有妈妈、小叔,还有爱我的人。我哭了,但这是快乐的泪水,商齐陈给我擦了擦眼睛:“塘塘,该许愿了。”
我一一看过他们,这三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然后双手相扣,低头闭上了眼,心中默默祈祷:“求老天多给小叔一些时间,让他和妈妈幸福的在一起。”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妈妈一直忙着给大家布菜,小叔的胃口也不错,喝了两碗汤。商齐陈又要给我加饭,我小声嘀咕:“这是在养猪么?”
他笑呵呵说:“你变成狗熊我也喜欢。”声音有点大,妈妈和小叔都笑了。
饭后,我们又回到客厅,小叔吩咐我和商齐陈坐在他一旁,又让妈妈先别着急收拾,他有话讲。
“齐陈,之前在医院,你帮了大忙,虽说大恩不言谢,但今天我和你伯母还是要正式向你道谢。”
商齐陈立刻站起身:“小叔,您这是哪的话,我是晚辈,做了应该做的事,千万别见外。”
小叔摆摆手:“齐陈,快坐下,你的心意我都懂,你也要知道我们是真的很感激你。”
“齐陈,他说的对,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妈妈的神色诚恳。
“伯母,其实没什么,塘塘的事就是我的事,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也是我们的福气。”商齐陈递过个眼神,让我也讲两句。
我想了想:“嗯,我觉得他说的对。”
小叔和妈妈都笑了,商齐陈笑也不是,不笑又觉得忍不住,无可奈何地瞅了瞅我。
“齐陈,你和塘塘相处的好,我们看着也高兴。但有些话,还是要和你说说。”小叔朝我看了看,“塘塘小时候很活泼,爱唱歌爱跳舞,还总喜欢和邻居小朋友玩。哎,是我们做大人的不合格,自己的事没处理好,反而让孩子跟着受影响。”
小叔自责地叹了叹,“她变得很内向,把自己都封闭起来,除了上学,帮你伯母的忙,整天就闷在家里,这么大了,你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塘塘是个善良的孩子,爱为别人着想,自己受了伤也不说,有时候还很认死理,嘴硬的不行。你们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还很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考验。”
小叔的神色变得很凝重,目光凝视着商齐陈:“齐□□望你可以多包容她一些,试着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实在想不明白,你就耐心等等,她要是真的做什么伤了你的心,你也别轻易放弃,塘塘是重情重义的人,一定是有其他的事让她别无选择。齐陈,塘塘是我看着长大的,相信小叔,她值得你去这么做。”
从没想过小叔会说这样的话,他像是高塔上的明灯,早就洞悉了黑暗中海上人航行的路,他对我所有的放心不下,似乎只剩下这一次机会,非要此时统统讲清楚,才能安下心。
我并没有深想,更没意识到这如同托孤一般的话的意义,虽然灯塔预兆了前方的路,可是,也只能在自己义无反顾走过后,舔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回首往昔,才会恍然大悟,明白此时此番话的真谛。
商齐陈郑重地说:“小叔,我会的,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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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们离开了一鉴斋。
车上我问商齐陈为什么言行不一致,这么特殊的日子,非不让人在家住?
他三下五除二把车停到路边,揽过人就是一顿啃吻,弄得我差点喘不上气。但我发现这种事情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修身的裤子已经遮不住他的欲望,瞥了眼我赶紧把手背在身后,唯恐他又要不管不顾。
商齐陈眼角微红,隐忍地说:“因为我和它都舍不得你。”
一路前行,上了高架路,过了越江大桥,兜兜转转,将近两个小时才停下来。
这是位于郊区的一个庄园,石砌门柱,中间拱券门,门额悬挂一扇形大匾,上写“闲心渡”。两扇玄色大门已经打开,门口岗亭一个帅气小伙朝我们恭敬一礼,车缓缓驶进庄园。
沿着主路前行,两边绿树成荫,远处有穿着工作服修剪草坪的人,见到有车过来,便停下手头的活躬身致意。转过几道弯,经过一片荷花塘,又走了会儿,一栋三层形如雁飞展翅的主楼赫然于前,它两边各坐落一幢悬山顶大房,均是雕梁画柱。周边错落相间种着荷花玉兰树,宽厚的叶子稠密浓翠,现在虽然不是花期,但空气中彷佛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不远处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见车停下,立刻跑上前开门,恭敬行礼,“少爷,您来了。”
“韩叔,这是方塘。”商齐陈面带笑意说。
彼此打过招呼,他和韩叔低语几句后,便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穿过林间小路,路旁低矮灌木间各色花枝随风摇曳,他时而停下脚步,讲述这里的故事。
远处水际重檐起翘的亭子叫“观色”,他小时候喜欢坐在亭中画画。转过弯,那边石山后还隐着个“鹿苑”,奶奶喜爱梅花鹿,常来看它们。他还说在庄园的北面,有个农场,爷爷会种些瓜果蔬菜,有时候他也要被揪来下地劳动。他说爷爷经常告诫:“凡事要亲历亲为,空中楼阁就等于水中月,镜中花。”不过他最常去,也最喜欢的却是即将要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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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个硕大的马舍,旁边就是一整片跑马场,四周用棕色栅栏围着,看它的曲度走向,应该是仿了什么形状,但辨不清,它延展实在太远,只能隐约望到一条棕线。
“少爷,您来啦!”一个穿着polo衫,下配马裤的青年小伙笑着迎过来。
“塘塘,这是小韩,韩叔的儿子。”说着商齐陈朝小韩示了个意,“叫塘塘姐。”
小韩眼睛一亮,甜甜地喊了声:“塘塘姐!”
他真的很热情,嘴也像抹了蜜,一会问热不热,一会拿来冰镇果汁,商齐陈让他换成常温矿泉水,问了些事,便让他该哪玩去哪了。
走进马舍,成排的马厩里,是一匹匹高俊大马。商齐陈打开其中一扇门,牵出匹通体棕红的骏马,它身形修长,大眼神气奕奕,一条长尾伴着矫健步伐左右摆动。
“塘塘,它是‘闪开’。”说完,又俯身在马耳朵边低语了几句。
听说马都通人性,这匹看上去就非凡类,商齐陈和它嘀咕完,马儿嘶鸣一声,便歪着脑袋蹭了噌他,好像在回应。
我有些好奇,“阿星,你说什么了?”
商齐陈神秘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介绍起它,“闪开是阿拉伯纯血马,父母是赛马界风云人物,它刚到这里还很小,我是陪着它长大的。”他捋着它的鬃毛,那眼神就像看自己的亲生儿子。
“噢,这么说你俩感情还挺深厚。”
“嗯,亲如手足。”
瞧他这股子劲头,我更加好奇,“你和手足到底聊什么啦?莫不是它还回了几句?”
商齐陈嘴角微勾,带着些得意的口吻:“当然,它说我眼光不错,很羡慕。”说完,轻拍了拍闪开的脑袋,“别急,正给你物色着呢。”
闪开貌似真听懂了,扬起脑袋瓜长嘶一声,气势好一个壮观。
“瞧,它多开心。”商齐陈又笑了。
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男人,即使多么理智,冷静,不可一世,总会有一处是他的卸防地,只要涉及那个地方,他也会天真,也会傻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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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去看一匹怀孕的母马,它浑身银白色。
他说这是“柔风”,勇敢而且温驯,年底小马就能生下来,到时候让我给取个名字。
母爱不分物种,柔风看上去很安静,眼中流露着慈爱,我想它如果有手,也一定会摸着隆起的肚子,期盼这个美丽的新生命。
商齐陈见我看得入神,从背后环住,在耳边悄悄说:“塘塘,以后你也要给我生一堆孩子。”
我的脸微微发烫,可又忍不住有些憧憬。那会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家,一群可爱的宝贝围着我们,说笑、玩闹,妈妈和小叔肯定也很开心,孩子们喊着“姥姥、姥爷”,这也是小叔曾经说过的心愿,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多么遥远的事。
走走停停,商齐陈把这里的马如数家珍地介绍了一番,看得出,他非常喜欢它们。他后来又说,应该再引进些矮脚马,将来我们的孩子大些,他们可以骑着玩,到时候父子一起策马扬鞭,绝对是人生一大乐趣。
天黑了才从马舍出来,韩叔已经等在门口,他开车带着我们从大路回到主楼。
乘电梯直达顶层,沿走廊转过三四个弯后,来到西餐厅。
商齐陈郑重地推开双扇大门,手轻轻扬起,示意我先进。
顺着他的指引,抬眼望去,心禁不住一震,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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