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蔓心道,那她之前把老让府医去,岂不是多此一举。
她过于震惊,心里怎么想,直接问了出来。
谢惟渊道:“只是认得药材,并不会医术。”说完略顿了下,又道:“若是郡主想要配药,我对药方也略知些。”
司鸿蔓懂了,这是个理论派,但是有用!
她来万象阁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寻药的,她记得书里隐约提过,几年后司鸿长印身体不大好,一直到司鸿家出事,也没根治。
但具体是什么顽疾,书里没写,但她爹身为相国,病都没有根治的话,那一定不是寻常的病症,所以她打算提前搜罗一些稀奇古怪的药。
本来她还有点儿发愁,要不要跟府医学一点基础,但她又不是想从医,拜师的话未免太隆重了,不过,谢惟渊不一样啊。
这还真是打个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至于谢惟渊哪里不一样,司鸿蔓没有细想,她高高兴兴凑过去,眼睛里亮闪闪的,睫毛浓密纤长,带着点儿小小的讨好,道:“教教我罢?”
她语气实在乖巧,谢惟渊几乎下意识就要点头,生生止住了,问道:“郡主想学这些?”
“嗯。”
“郡主可以直接问我。”
司鸿蔓当然也觉得直接问方便,但是谢惟渊又不会一直住在她郡主府,按照书里的时间线,对方用不了几个月就会翻身走人。
她往后撤了点儿,又坐了回去,把手伸到对方跟前,食指和大拇指虚虚捏起,笔了个极窄的距离,道:“就学一点点皮毛,我好奇嘛。”
她本来就任性,时常想一出是一出,这种事以前干得便不少,雅阁里的人都没觉得奇怪,甚至觉得这才正常。
谢惟渊见她语气随意,玩闹似的说好奇,只觉她的好奇最多支撑半天,大概回府后就没了兴致,便点头应了下来。
司鸿蔓眼睛一弯,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上自己喝的梅子茶,兴致勃勃的递过去,道:“给先生敬茶。”
哪有人拜师敬茶如此随意的,不过是开个玩笑,还偏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谢惟渊好笑的接过,青绿色的釉,浅褐色茶水微微荡开,他喝了一口,甘甜微酸,透着一股淡淡的梅子香气,毫无涩意,不像茶,倒像姑娘家爱喝的甜汤。
司鸿蔓唇角扬起,眼里晃着几分期待,“好喝吧?”
“……嗯。”
台上拍卖的速度不慢,这会儿药材一类的东西差不多已经要拍完了,司鸿蔓还没拉过一次金铃。
东西都是好东西,但也不是什么绝世孤品,其中好几样,她还在司鸿府的库房里瞧见过,要不是她以前对这些没兴趣,说不定这会儿都在郡主府呢。
等最后一样药材被拍走后,接下去就是珠宝首饰了,司鸿蔓一改刚才懒懒散散的模样,坐正了身子,朝台上看去。
之前太子的人过来说,只要她看上的,都拍。
故而她一点都没收着,但凡有几分入眼的,便拉动金铃,然后笑盈盈的等着,不得不说,这种随意买买买,还有人刷卡买单的感觉,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相当的爽。
前几回,她拉完金铃后,还有人跟着,只是见太子出价,各个都弃了相争的念头,连这几次,众人发现但凡明玉郡主雅阁的金铃一响,最终东西必定会被太子拍走。
来这儿的都是人精,聪明的一回就停手了,反应慢的,也就三两回,便不再出价,毕竟谁也不想惹太子殿下的不快。
司鸿蔓鼻尖轻轻蹙了蹙,拍卖会没人抬价还有什么意思,故而在太子雅阁的金铃响过后,又拉了下金绳。
拍卖场的气氛明显一滞,过了几息,太子的雅阁才跟着传出了金铃声。
对嘛,这才像是拍卖会,司鸿蔓唇角一翘,满意的点点头。
替太子来拍珠宝的人抹了把额间的冷汗,虽说殿下不至于出不起这些银子,但如此大手笔实在是意料之外,这么回去不好交差,殿下自是不会找郡主的麻烦,他恐怕要挨训。
但不管他如何想,该拉动金铃还是要拉动,放出去的话没有收回的,此刻反悔,惹恼了郡主,那才真的是完蛋。
最后一大半珠宝首饰都被太子拍下了,还是以高价拍下的,万象阁的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殷勤的往司鸿蔓的雅阁里送了不少好东西。
其中便有一盘刚出的云乳糕,这是皇城有名的糕点,每日只下午开两个时辰,能这个时候吃上,万象阁该是花了一番功夫,不过跟刚才赚了相比,九牛一毛。
司鸿蔓捻了一片,含在口中,只轻轻一抿,便化了,牛乳的香气四散开来,清甜顺滑,丝毫不腻。
她正要再吃一片,就听折枝道:“郡主,是咱们府上送来的金缕华胜。”
登时眼睛一亮,从太师椅上跳下来,蹬蹬几下跑到栏杆前,双手撑着黑亮的横木朝下看去,一眼便看见了红绒布上摆着的华胜,果然十分眼熟。
司仪刚报了个名字,便已经有雅阁拉响了金铃,没来由的一阵迫切,紧接着又有几声响起,拍卖场仿佛突然恢复了热闹。
本来就有意要买首饰,刚才碍于形势不得不放弃,现下郡主和太子停手,自然纷纷出手报价,何况,从郡主拿出来拍卖的这些,更为繁复华丽。
司鸿蔓扫了一圈,发现宁家雅阁的金铃已经响了两次了,不由挑了挑眉,虽然看不清具体是谁拉动的金绳,但直觉告诉她是女主。
折枝看着台上的珠宝,颇为纠结的叹了一声,隐隐不舍道:“也不知道会落到谁家去。”
司鸿蔓一点儿心疼的感觉都没有,喜滋滋的应道:“自然是钱多的那家。”
她看得兴起,趴在栏杆上晃来晃去,垂在耳侧的发丝也跟着轻轻摆动,时不时贴一下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脸颊。
雅阁里十分暖和,此刻并没有穿外袍,衣摆处有一圈红璎,顺着前倾的腰肢自然垂着,从后面看去,衬得格外玲珑纤细。
“郡主安排了人?”
声音在耳边响起,司鸿蔓闻言转头,谢惟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的,她嗯了一声,十分大方的承认了,然后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谢惟渊看一眼台上正在念价格的司仪,收回视线,转向身边的人,道:“最后的成交价。”
每样都卡在一个很高又不至于离谱的价格,若不是其中有人把握金铃的节奏,凑不出这样的结果。
“唔,原来是这样。”司鸿蔓点点头,扬起脑袋,微微有点儿懊恼:“我还以为安排得很隐晦呢,早知道应该放掉一两样。”
不过,这点儿事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每成交一样,就像是听到金币哗啦啦进账的声音,虽然这些最后是要捐给户部的,但不妨碍她现在听个响呀。
她趴在栏杆上,一直看到最后一样成功被拍出去,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视线,准备回太师椅上窝着,剩下的不是很重要,可以提前撤了,但她第一回来拍卖会,准备待到结束看看。
她转身,想招呼谢惟渊一起回去,云乳糕还没吃完呢。
一抬眼,要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谢惟渊的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寒冰,幽深的眼眸漆黑一片,原本和暖如春的雅阁,此刻仿佛也变得寂静寒凉。
司鸿蔓愕然望向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样?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朝台上看去,只见红色绒布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件物什,放上了一块玉佩,晶莹温润,不似凡品。
那是……
她头脑里刚闪过一个猜测,便在司仪的口中得到了确定——那是谢家的家传玉佩。
司鸿蔓轻轻抽了一口凉气,难怪他会这样,曾经象征荣耀的玉佩被这样毫无顾忌的摆在拍卖台上,任由旁人叫价,无异于杀人诛心,她心口酸涩,猛然转身,几步走到太师椅前,毫不犹豫的拉动了金绳。
金铃声响起,谢惟渊一怔,仿佛从一片浓稠黏腻的黑雾中清醒过来。
他道:“郡主。”
拒绝之意明显。
很快就有其他人拉动金铃,司鸿蔓死死皱着眉,眼里陡然冒出一股怒意,她一点都不想让,她要拍下来。
谢惟渊伸手,按住她要拉动金绳的手,声音清冷,像是裹着寒冰,“郡主。”
司鸿蔓瞪着眼睛和他对视,僵持不让,片刻后慢慢垂下眼睑,嘴唇扁起,声音低低的道:“我知道了。”
他不想要,因为拿回来,曾经那个鼎盛的谢家也不会再回来。
雅阁里一片寂静,两人无声的站着,直到台上的物什又换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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