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找她?

    她悻悻放下云乳糕,  整理了下钗环,又换了身见客的衣裳,  等到前厅,  看见一位公公正坐在太师椅上吃茶,姿态放松,想来应该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以前怕是也来过郡主府。

    见到郡主进来,  便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起身迎上前,脸上堆着笑,  立刻便显得慈眉善目起来,  问道:“郡主身子可大安了?”

    司鸿蔓略点了点头,也跟着笑了下:“您今日怎么来了?”

    汪明忠打开桌上一个红木锦盒,  乐呵呵道:“这不殿下刚得了颗东珠,头一个便想到您了,让奴才紧赶着送过来,说郡主您见了高兴,  这人一高兴,身子不也跟着爽利起来了。”

    汪明忠生得一副富态样貌,  一笑起来和善得像是弥勒佛,太子幼时多病,皇上见他长得吉庆,便指去了太子身边服侍,  这一待便是这么多年,已然成了太子的心腹。

    原书上有写过这个人,陆冀修办得那些脏事臭事,都有他一份,  手段阴狠毒辣,和面相毫无贴合感,当真知人知面不知心。

    司鸿蔓对这个角色一丝好感也无,敷衍的应付了几句,就见对方一双粗短白胖的手慢慢解开绒布,露出底下硕大的东珠来。

    “郡主您瞧,多漂亮的颜色。”汪明忠揭开绒布后就不动锦盒了,收起手,笑道:“这东珠稀罕着呢,殿下心里记着您。”

    若是之前,原主听了这些话肯定会信以为真,接连高兴上好几日。

    司鸿蔓伸手轻轻拨弄了下东珠,杏眼弯出好看的弧度,喜不自胜却又不想表现出来的样子,抬着精巧的下巴,撅了撅唇瓣,嗔道:“殿下当真惦记着我?那殿下怎么都不来瞧我,我病了这么些时日,殿下一日没来过。”

    汪明忠哄着她道:“近日朝中政事繁多,殿下得皇上器重,为皇上分忧,实在分身乏术,前两日还累倒了一回,叫奴才们都吓坏了。”

    司鸿蔓哦了一声,视线落在东珠上,又慢慢拨弄了下。

    汪明忠梗住了,放在平时,他话还没说完,郡主就该着急了,想着进宫去见人,怎么今日郡主这么淡定,看着像是丝毫不在意殿下似的?

    殿下可是让他务必把人叫进宫的,本来他想着让郡主先开口,他顺水推舟便行,哪知郡主不吭声,这叫他还怎么往下顺。

    他见郡主一直盯着东珠看,顿了顿,有点儿不确定的试探道:“郡主可是…不喜欢?”

    司鸿蔓极快的摇了下头:“喜欢的。”

    就是说话时,有些悻悻的,似从刚才他提到殿下累倒后,郡主的表情就这样了,汪明忠犹如丈二和尚,郡主这是觉得殿下累倒了晦气?他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悚了一下,赶紧撇开这大不敬的猜想。

    莫不是礼送得不够?可平日他空着手登门传话,郡主照样欢喜的不得了。

    他心思一沉,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阴冷起来,像是座双面佛,一面慈蔼,一面可怖。

    司鸿蔓眼睑垂着,遮住眼底的厌恶,慢悠悠的玩了会儿珠子,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蹙着眉,表情担忧的问道:“殿下,他好些了吗?”

    “好是好些了,可这几日总不见殿下展颜。”汪明忠赶紧道,顺道给了个明示:“郡主不如进宫陪一陪殿下,殿下见了您定然高兴。”

    司鸿蔓先是一喜,然后眼神又落寞下来,悻悻的样子,蹙着眉不怎么开心,道:“可是我大病初愈,万一冲撞了殿下,怎么办?”

    说完可惜又坚持道:“我还是不要见殿下的好。”

    汪明忠听完倒是表情一松,原来郡主是担心这个,他就说郡主怎么会不在意太子殿下,就是太在意了,才想着要克制进宫的心思。

    他又脸上又恢复了喜气,捻着好话恭维道:“郡主怎么能这么想,您可是个有福之人,自幼便有旁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说完,觑着郡主的表情,又道:“奴才来之前,殿下还念叨,说是有一阵子没见您,总觉得少了什么,不甚习惯。”

    司鸿蔓两道细眉轻轻拢着,纠结了好半天,在汪明忠的劝说下,才勉强点了点头,同意去东宫。

    陆冀修让汪明忠过来,肯定是要她去走一趟的,既然打着送东珠的名号,看来对方没想要对她怎么样。

    只是,她有点想不明白,陆冀修这时候应该已经和谢惟渊搭上关系了,还要见她做什么?就算是发现她阳奉阴违,没去虐待谢惟渊,现在也不重要了。

    轿子到东宫的时候,她也没想明白。

    东宫奢华,雕梁画栋,奇珍异兽,哪怕陆冀修在外人眼中并不是铺张的人,但该有的规格一样不少,她在正殿等了会儿,就听见了脚步声,转身回头,便看见陆冀修大步朝她走来。

    本来她见谢惟渊没回郡主府是和陆冀修见面去了,现在看来倒不是。

    陆冀修几步走近,笑着唤了声:“蔓蔓。”

    司鸿蔓高高兴兴的应道:“太子哥哥。”

    她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眼,没瞧出陆冀修疲累的样子,倒觉得对方很是精神,也不知汪明忠哪门子的累倒一说,她道:“听说近日政务繁重,太子哥哥你都忙到生病了,我要去跟皇上说说,可不能这样。”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大权在握,虽说早早立了太子,却对几个成年的儿子皆很设防,根本不会完全放权,政务繁重谈不上的。

    陆冀修表情扭曲了一瞬,他看向司鸿蔓,阴翳之色从眼底划过,遮掩得很好,甚至温和的笑了声,给人一种纵容宠溺的错觉,道:“我身为太子,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说完,话音一转,又道:“倒是你愈发懒散了,总要请你,才肯进宫,上回也是,父皇若不传召,你恐怕一直赖在府上不出来。”

    司鸿蔓扁了扁嘴,道:“我落水受寒了嘛,才将将养好。”

    两人并肩往里走,陆冀修走在她身后,闻言微微俯身,戏谑道:“我怎么觉得蔓蔓早就大好了,今日还有精神去寻香楼。”

    他盯着司鸿蔓的侧脸,想看看对方第一时间的反应,之前底下人来汇报,说明玉郡主对谢惟渊怕是生出了别的心思,他还不信,中午就接到了司鸿蔓带着人去寻香楼的消息,甚至让对方对坐,同桌用膳,显然半点没把他上回说的话放在心上。

    陆冀修本以为会在司鸿蔓脸上看到躲闪遮掩的表情,哪知对方只愣了下,便柳眉倒竖,杏眼圆瞪,颇为气急败坏问道:“是不是钟翊?”

    司鸿蔓鼓着脸,生气道:“太子哥哥,他到处说我坏话,今日的事分明是他有错在先,我还没同他计较,他居然先跑到东宫来告状,实在太过分了!”

    “宣平侯家的?”

    陆冀修想了下,底下人说的时候似乎有提过有位世子在场,他没在意,没想到对方还和司鸿蔓有关系,但这不是他关心的。

    司鸿蔓停住脚步,回头看去,不高兴的拧着眉,道:“太子哥哥,你不会是听了钟翊乱说,来质问我吧?”

    陆冀修道:“他没有来东宫,是我有事问你。”

    说着握住司鸿蔓的上臂,把人带到桌边坐下,力气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司鸿蔓咬了下唇,她本想插科打诨揭过去,但是陆冀修并不接她的话,她现在能肯定,对方叫她过来就是为了问谢惟渊的事。

    她下意识的朝殿门的方向看了眼,只觉整个正殿都安静极了,宫人连走动都未发出半点声响,各个垂着头不敢抬视。

    她轻轻吸了口气转过脸,见陆冀修半靠在椅背上,姿态从容,手中握着一枚玉石,慢慢摩挲了几下,抬手往上抛起,又稳稳当当的收在手心。

    司鸿蔓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怕就和这枚玉石差不多,一直被收在股掌之间,现在突然有了要跳脱出去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瓣,眼底疑惑,歪着头道:“太子哥哥想问我什么?”

    陆冀修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道:“听说你去寻香楼的时候,是带着谢惟渊去的?”

    这是句问话,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司鸿蔓也没想否认,对方说完便点了点头,十分坦然道:“是啊。”

    她委屈道:“要不是钟翊让小厮过来叫我,我都不会去,太子哥哥,我都好久不去寻香楼了,这回去也没点人。”

    陆冀修根本不在意她去不去寻香楼,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嘴甜勤快会来事,最多也只是递个酒杯,在他眼里,这种事不值一提。

    他眯了下眼,看着司鸿蔓可怜巴巴的样子,总觉得对方像是在故意扯开话题,但又觉得不该,对方还没这个脑子,敢在他面前玩心眼。

    他手搁在扶手上,食指不紧不慢的敲动了两下,声音沉缓,问道:“蔓蔓怎么想起来带着谢惟渊过去?孤还以为你不喜欢他。”

    这还是头一次,司鸿蔓听对方在她面前称孤道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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