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坦白之后, 谢常念比之前要活泼上不少,不再总闷在屋里,时常出来走动, 不过和折枝她们的交流依旧很少,大部分时间都跟在司鸿蔓身边, 像个小跟班似的,也不多话, 做事倒是很积极, 比如递杯水之类的。
以至于司鸿蔓总觉得自己多了个贴身丫鬟, 她认真反思了一回,是不是那天晚上,她听完后没什么反应, 吓到了对方,以为会被赶出去才这么积极的抢着做事,不过在她和谢常念谈过几次后, 对方还是时不时跟在她后面, 司鸿蔓也就随他去了。
这日,司鸿蔓从程府回来,折枝便递来一封信,道:“郡主,半个时辰前刚到的,从皇城来的信。”
她接过信封瞧了眼,上头没有署名, 不是大哥寄来的, 那也只有谢惟渊,她边走边拆,进屋时就已经打开了, 大略扫了一眼,证实了对方确实有个堂弟叫谢常念。
司鸿蔓又细看了一遍,把信纸放下,一抬头,便见谢常念从门外走进来,估计是没料到她会突然抬头,原本想要迈进来的脚又收了回去,抿着唇见她没生气,这才又重新抬脚进来。
司鸿蔓见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和谢惟渊在信里写得差别有些大,谢惟渊来信中说这个堂弟虽与之不常见,却是个大胆的性子,她瞧着这信里写的,总觉得有些不像,不过在经历了家族巨变,下狱流放等等之类的事后,总是会变的。
她把写了有关对方事迹的那张信纸抽出来,单独给了谢常念,问道:“可认得出你堂兄的笔迹?”
谢常念听到她问的这话,不明就里,愣怔了下,随后看到信纸上的字才反应过来,慢慢点了点头,拿过信纸逐字逐句看过后,又把那张信纸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司鸿蔓本以为对方知道谢惟渊有信来会很激动,毕竟她之前告诉过对方,谢惟渊如今得了皇上信任,重新在朝中做官,却不想谢常念看完信后,脸上并没有激动或是兴奋的表情,和寻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眉头还多皱了几次。
她颇为诧异,随口笑问道:“怎么,你与谢大人关系不睦?”
谁想刚问完,就见谢常念板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司鸿蔓本是开玩笑的,哪知对方真的点头承认了,顿时起了几分好奇心,想着长兄如父,难不成是打骂教育过,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不太能想象得出来,于是直接问了问。
谢常念没有直接回答,两只手叠在一起,指尖往掌心里蜷了蜷,问司鸿蔓道:“郡主与堂兄关系好吗?”
司鸿蔓觉得她若是说很好的话,对方可能不会说实话,于是她沉吟了片刻,想了个折中的词,道:“尚可。”
谢常念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息,垂着眼道:“堂兄不喜欢与我们一道玩闹,嫌我们吵闹烦人,总是一个人在房里看书,无趣得很。”
他说完,似乎想到了自己前几日也是闷着头在房中看书,两颊顿时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堂兄……堂兄他看得更……更久。”
司鸿蔓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杏眼弯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然后就见旁边的小少年脸更红了,头也埋了下去,弓着身子,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像只红透了的虾米。
她笑了一气,勉强止住了笑声,只是眼中还带着笑意,她确实没见过谢惟渊勤学苦读时的模样,不过不难想象,她道:“这么说来,你与谢大人倒是有些像的。”
她只当这是句夸赞的话,毕竟在她这儿,谢惟渊就是最好的,能与当时惊才绝艳的谢家三郎有几分像,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谢常念身子僵了下,半晌把脸抬起来,说道:“我只是相貌上与堂兄相像。”
司鸿蔓闻言,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确实是像,犹如小一号的谢惟渊,不过还不至于叫人分不出来。
她听出谢常念语气里的别扭,心下觉得又可爱又好笑,把对方当小孩子哄道:“嗯,谢大人严肃无趣,还老是板着一张脸,你比他可爱多了。”
她几乎没怎么见谢惟渊笑过,现在来了个长得七分像的谢常念,也不怎么笑,她一本正经的认真道:“平素里多笑一笑,不然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幅好皮相。”
谢常念到底还是个少年人,脸皮薄,红着脸跑了出去。
折枝进来没多一会儿,也就听了最后几句,笑着道:“郡主这是把人说跑了?”
司鸿蔓振振有词:“我是见他总一幅受惊的样子,才哄他多笑一笑的,大夫不也说了,心情好有益于养伤。”
她之后并没有怎么多关注谢常念,不过对方的气色确实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来,原本消瘦尖细的下巴总算养出了一点肉,身上也不似之前那般一吹就倒。
司鸿蔓很忙,除了陪程家二老,还时刻关注着南方的情况,每日都要往南方去一封信,起先司鸿长印隔一日回一封,之后便隔上三五日才回一封,字迹颇为潦草,可见形势严峻,灾情并不乐观,好在司鸿长印的身体很好,笔触虽是凌乱,却依旧有力。
她把从皇城带过来的药材清点出来,一批一批的往南方送,亦是联系了一批在江南一带做药材生意的商贾,囤积了不少药材,一旦太医院研制出治疗疟疾的方子,她得保证自己手中有足够的药材,偶尔半夜想起一条有用的法子,便是连夜点灯记下来,派人赶去驿站送信。
期间,陆崧明用万象阁的名义给她稍过口信,大概表明皇上有意派他南下,协助相国治理南面的水患,主要为的是领兵镇守住南面,以防邻邦趁机北上。
原先这件事是由二皇子办的,谁料就在皇上下旨前不甚在上朝时踩空了台阶,从上面滚落了下去,以至于摔断了一条腿,如今行动不便。
而当时正值上朝前,朝臣都在,只知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起了口舌之争,最后二皇子如何摔下去的,却没人看见。
事后,二皇子一口咬定是三皇子推搡所致,三皇子自然不会承认,倒打一耙,说二哥不想领军南下,害怕疟疾,这才故意摔下去的,最后在皇上面前吵作了一团。
司鸿蔓第n次感慨原书男主的气运,不过陆崧明带兵南下,她父亲身上的胆子也会轻松一点,她眉心微微蹙着,对着信纸沉思,意图再想出几条有用的法子来。
手边不知何时被放了一杯温茶,不烫不凉,正适合入口,她端起抿了一口,突然想起一条,随手便把杯子放在了一旁,等一条写完,抬头,才发现杯子已经被移到了原先的位置,大概是怕她不小心碰掉。
司鸿蔓原先以为茶水肯定凉掉了,等手碰到杯壁的时候,诧异的发现居然还是温热的,再看杯中的茶,显然是又被换了新的。
她笑笑,心里正想着那些小丫鬟照顾人的功夫愈发细致了,大概是折枝调/教得好,想看看是哪个,一扭脸,却只看到谢常念站在旁边,见她看过去,抿了下唇,腼腆的笑了一笑。
司鸿蔓眉梢微微扬了下,问道:“茶水是你换的?”
对方有些紧张的捏着手指,在她注视下飞快的移开了视线,过了几息慢慢点了下头,说道:“我,我见郡主没有喝,茶水凉掉了,就重换了一杯。”
司鸿蔓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怎么谢常念在她跟前像个随时要缩回去的小动物,她敲了敲桌案,让对方在旁边坐着,随手递了本书过去,“无事做的话就陪我坐一会儿吧,倒茶的事不用你来做。”
她莫名想到之前,她穿过来前,原身要谢惟渊伺候人,结果打碎了一套御赐的盘子,还跪了一宿,若是性格软一些,也用不着受罚,不过那也就不是谢惟渊了,不过她穿过来和谢惟渊和解之后,对方倒是不介意偶尔做些下人做的事,且做得十分顺手,丝毫看不出勉强之意。
思及至此,司鸿蔓垂眸轻笑了一声,把旁边正要坐下的谢常念给惊了下,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不该坐下。
司鸿蔓唇边带着笑,温声道:“与你无关,我只是想起了一点其他的事。”
谢常念这才又坐了下来,他心不在焉的翻了两页书,心里藏着事,半点内容都没有瞧进去,时不时朝司鸿蔓的方向看几眼,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怎么敢打扰郡主,纠结了半天也没找到机会,见郡主一直垂着头在写字,最后只得强迫自己默默看书。
司鸿蔓正在给司鸿长印写信,斟酌了好一会儿用词,花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总算把今日送往南面的信写好了,拿起吹了两下,满意的放在一旁,等着字迹晾干。
她放下手中的笔,右手伸到对方眼下,轻轻敲了两下桌面:“说吧,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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