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惟渊眉心浅浅皱了下,  “不要用这张脸做出这么蠢的表情来。”

    谢常念也觉得自己震惊的样子太蠢,可这么收回表情又不甘心,于是又恨恨瞪了他一眼,  用有一种颇为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他在郡主这里待得好好的,日子过得舒坦又滋润,  才不要跟谢惟渊走,  跟着这个堂兄还不如让他流浪街头。

    小时候那些不怎么好的记忆从脑袋里冒了出来,谢常念梗着脖子,  粗声粗气道:“我不跟你走,  你跟郡主说,  让我留在这儿。”

    他脚底在地上随意踢了踢,心里有点发虚,  看着堂兄大刀阔斧的坐在自己面前,不自觉的想要垂下头来,  他握了握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怕什么,  这儿又不是谢家的地盘,  这儿是明玉郡主的宅子,堂兄想要揍他也得看地方。

    谢常念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底气足了些,  转头也想找个椅子坐下,不然这么站着,总觉得自己在挨训。

    谢惟渊冷淡的看了他几眼,不带什么感情的评价道:“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谢常念闻言,颇为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像只得了好处的猫,  忍不住想要炫耀主人对自己多好,他小小哼了声,道:“自然是好的,郡主待我特别好,比你好多了!”

    谢惟渊对他那点儿小心思视而不见,“所以你不想回去?”

    谢常念没回答,不过脸上写了答案。

    谢惟渊视线往会客堂外瞥过,又收了回来,指尖在自己膝上点了两下,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在笑他自不量力,原本笔挺的腰背微微往后倚去,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声音带上了几分嘲弄,“谢常念,你身无长物,有想过郡主为何会对你好么?”

    有没有想过?自然是想过的。

    谢常念第一日就认出了救自己的人,堂兄当年被明玉郡主当众调戏的糗事谁不知道,哪怕他不在皇城,也听过不下一个版本,谢家其他人还特意带他远远瞧过明玉郡主,只是没能说上话罢了。

    他那时候虽然不喜堂兄,但对做出这个事的明玉郡主更是嗤之以鼻,不过是个脑袋空空只看皮相的女人,仗着家世荣耀胡作非为。

    所以在被救起来之后,他一度怀疑当年的事是不是个乌龙,或者是被人以讹传讹了,但每回郡主提到他堂兄时表情都会不一样,连神色都会柔和上几分。

    谢常念扣了扣手心,当时郡主醉酒撞见堂兄,也是两个人第一次见,说到底不过是那张脸罢了,那他和堂兄长得一样,为什么不能得郡主欢心,何况他脾气要比堂兄好得多。

    他就是看不惯谢惟渊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原本在谢家就罢了,现在还这样,他那股执拗的性子上来,眼里闪烁着的怒意连成了一片,大有燎原之势,大声道:“郡主不过是觉得你生得好,你不是不愿服侍郡主么,做什么要拦着我?”

    说完又觉得不太够,质问道:“我和你长这么像,郡主对我好,你是不是嫉妒了,所以才急匆匆赶过来?”

    “你干嘛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

    就在谢常念拧着眉,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的时候,谢惟渊突然低笑了声,视线越过面前正张牙舞爪的人,看向堂外,“郡主。”

    司鸿蔓藏在圆柱后,闭了闭眼,脸上尴尬无比,她刚试图开溜,就被谢惟渊给叫住了,感觉自己再不进去这辈子就不用出现了。

    她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就在谢常念说她待他特别好那会儿,见到谢常念也在,想着要不让两人先聊,结果这么一犹豫,就听到了这些。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对谢常念有多特殊,即便对方不是谢惟渊的堂弟,她也不会见死不救的,虽然她确实因为对方的脸动过几分恻隐之心,但那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照顾。

    再说,她来江南的这段时间,几乎每日都待在程府,谢常念的许多事还是听折枝转述才知道的,她都不知道对方还存着这般心思。

    司鸿蔓抿了抿唇,她早该想到谢家的人不可能没听说过寻香楼那件事,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谢常念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算不常在皇城,那也有回本家主宅的时候。

    她还在纠结,就见眼前落下一片阴影,谢惟渊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正垂眸看她,眼里带着几丝揶揄的笑意,“郡主不进去?是想站在外面说话?”

    “我……我,”她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里面,谢常念整个人都处于愣怔的状态,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直到司鸿蔓进来,才陡然回神,这张脸红的可怕,一句话都没说,就扭头冲了出去。

    司鸿蔓扭头时,谢常念已经跑没了影,她心里登时松了口气,赶忙催促谢惟渊:“你先去看看他吧。”

    哪知谢惟渊只淡淡瞥了一眼,“郡主不用把他当做小孩子,他只比您小几岁而已。”

    司鸿蔓脸上的尴尬还没褪去,勉强应了声,视线在会客堂里转了个遍,试图想找点什么突发事件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心里懊恼不已,早知道她说什么也要陪外婆把那折子戏给听完。

    她坐在谢惟渊旁边,一双手叠在一起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目不斜视,像个乖乖听课的好学生,恨不得无视周围一切事物,可惜这里不是学堂,没有禁止交头接耳这一条规矩。

    好在谢惟渊并没有刻意为难她,直接略过了谢常念说起了其他事来,司鸿蔓自然也不可能主动提起。

    她听对方说要在江南留一段时间,不由有些惊讶,原以为对方只是在这儿待上两三日,办完事就会走,“皇城那边不要紧吗?”

    谢惟渊:“无碍,出不了大乱。”

    司鸿蔓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帝陵的事最终如何,不过对方说无碍,那应该确实生不出什么事来,也不知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口角有没有争出个结果来。

    她两手的食指对在一起绕了绕,问道:“留上一段时间的话,那你在江南有住的地方吗?”

    谢惟渊顿了顿,眼里闪烁着几缕笑意:“怎么,难不成郡主也想要收留我吗?”

    司鸿蔓噘着嘴瞪了他一眼,平素里内敛持重的谢大人怎么突然不正经了起来,她别别扭扭道:“我只是问一问,对了!”

    提及住处的问题,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拽出腰间的荷包,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样东西给递了过去,“玉牌还你,你要买宅子还是要住客栈,都成。”

    谢惟渊被司鸿蔓的动作弄得微微愣怔了下,玉牌是从荷包中取出来的,也就是说郡主平日一直都随身带着。

    谢惟渊长睫抬起,细细扫过司鸿蔓的两颊,对方大约还在介意他方才的玩笑,正气鼓鼓的嘟着唇瓣,不想理他,不过郡主的性子很好哄,不会真的不理他的。

    谢惟渊并没有接玉牌,解释了两句:“我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郡主不用担心。”

    他扫过被摆在桌上的玉牌,又道:“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郡主既然已经收下了,不必再退还给我。”

    司鸿蔓只听说过强买强卖的,还没听说过有人逼着人家强行收礼的,何况还是这么贵重的大礼。

    她才不讲究什么送出去收回来的,啪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拾起桌上的玉牌,绕到对方正面,直接拉过谢惟渊的手,强行塞进对方的掌心里,说道:“你送的时候我又没答应要收,我只是替你保管一段时间!”

    然后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下回送东西不要送这么贵重的,万一被对方弄丢了怎么办?”

    一想到玉牌被弄丢,存在大通银行的钱财会被陌生人随便取走,司鸿蔓就一阵阵的心痛,她收到玉牌的前几日还放在锦盒里,后面就时时刻刻贴身带着了,生怕给弄没了,总是提心吊胆。

    谢惟渊垂眸,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玉牌,顿了下,“……我不会给旁人送这些。”

    司鸿蔓嗯嗯了两声,觉得孺子可教,“知道就好!”

    她不知道这枚玉牌不知可以从大通银行取钱,易可以调动人手,带着这枚玉牌,谢惟渊派着随身保护她的人便会一切以她为先。

    谢惟渊手指收拢,慢慢握紧搁在掌心中的玉牌,既然他已经到江南了,郡主的安危便不用交由其他人来保护。

    司鸿蔓见他收了回去,偷偷松了口气,刚才她那也是虚张声势,要是谢惟渊执意不肯要,她还能跟对方打一架不成?

    谢惟渊收起玉牌,问道:“郡主在江南待的可习惯?”

    司鸿蔓点头:“习惯,只是有点想父兄。”

    她心里想着陆崧明什么时候才能到父亲那儿,向谢惟渊打听:“太医院可研究出来什么有效的法子没?”

    谢惟渊道:“快了,我走时听说已有了成效,只是药效还不太够,估计再试上几回,就能出来,如今四殿下南下,皇上下令要在四皇子抵达前看到成果,太医院的人更是不敢松懈。”

    司鸿蔓闻言,眼睛不由亮了亮,如此说来,南面的疟疾便可解了,剩下的就是水患问题,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处理的,但慢慢来,总能解决。

    她在心里算了算,觉得最迟十月,肯定能和父亲一道回皇城。

    谢惟渊这是刚到江南,略略换了身衣服便到这里来了,许多事务还未接洽,因此不便久留,司鸿蔓便也没有留对方,不过在送对方出去前,还是忍着几分尴尬问了问谢常念的事,然后瞧见谢惟渊唇边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差点儿恼羞成怒。

    对方见好就收,道:“郡主能否多照看他两日,待我那边收拾稳妥后,便会来接他。”

    只是多留两日,算不得什么事,司鸿蔓点头应下了,送走谢惟渊后,便让折枝把这话转述给谢常念,她觉得这会儿还是不见面的好,省得两个人都尴尬。

    折枝领命去了,哪知处处都找不见人,谢常念一整天都没露面,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府上的丫鬟们找了几回都没找到,差点儿要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对方才闷不吭声的露了回面,然后又缩了起来。

    折枝前来回禀的时候还有些莫名:“这是怎么了?”

    司鸿蔓闻言摆摆手,笑道:“小孩子,脸皮薄,过两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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