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坐在一起, 一个拆,一个看,看的那个是不是还说上几句, 譬如东西是在哪里买的啊,有什么用处,能摆在哪儿之类的。
就在司鸿蔓说得兴起,司鸿疾听得高兴的时候,翻出一个木头刻的手把件, 她咦了一声,道:“这东西怎么在这儿?”
司鸿疾把东西拿在手里看了看, 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问她道:“怎么?”
她一面伸手去拿, 一面道:“我买了自己玩的, 也不知怎么送到你这儿来的,大概是底下的人弄错了。”
司鸿疾存心想逗逗她,手拿得远了些, 道:“不能给我?”
“哥哥喜欢?”司鸿蔓瞧了眼那木雕, 实在是平平无奇, 不过是见它还有几个一模一样的,只是大小不同, 所以她才会买回来, 便道:“好啊,我在庙会上买的, 哥哥想要就拿去吧, 还有几个等会儿我让人送来。”
庙会……庙会?!
其实司鸿蔓说得那个庙会并不是跟谢惟渊去的那个,但是落在司鸿疾耳朵里,就都是一个样了, 本来被妹妹撒了一通娇,他已经把这事给忘了,突然一提,登时记了起来。
然后司鸿蔓就看到她大哥脸色变了变,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前一秒艳阳高照,后一秒乌云密布,感觉下一刻就要刮起狂风骤雨。
司鸿蔓缩了缩脖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妙,她迟疑了会,犹犹豫豫的问道:“怎…怎么了?”
司鸿疾看了眼妹妹,把手里的木雕放回了桌上,一言不发的起身往旁边书房去,转身进去前说了声,“过来。”
司鸿蔓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一进书房,就见她大哥坐在桌案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要审讯犯人的样子,她小脸立刻就皱了起来,噘着嘴走过去,想着要是待会儿大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就要生气了。
司鸿疾是想把事情问清楚,并不是想为难司鸿蔓,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就算有错也是别人的错,他板着脸,不过是想唬住对方,免得下一秒就破功,一点儿威信都没有。
他点了点桌子,问道:“在江南过得可还习惯?”
司鸿蔓哼了一声:“习惯的不得了,早知道不回来了!”
司鸿疾揉了揉眉心,索性放弃了迂回战术,直截了当的问道:“听说皇上派谢惟渊去江南办事,你在江南见过他么?”
司鸿蔓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大哥突然变脸的原因,若不是确定她和谢惟渊见过面,大哥根本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想负隅顽抗一下,于是睁着眼说瞎话,“没见过,大哥听谁说的?”
司鸿疾:“……”
他把程尘的第一封信递了过去,一点都没有出卖线人的愧疚。
司鸿蔓一脸疑惑的接过信,刚看了两行,就猜到了底下的内容,这个程尘,难怪自己临走时对方要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拍了拍纸,眼神格外无辜:“假的,大哥,你信我还是信他?”
若是放在之前,大哥问了,她就承认了,说不定还会主动说起自己在江南遇见过谢惟渊,但经过中秋那晚后,她心里多了几分心虚,下意识的便不想承认。
司鸿疾自然是了解自己妹妹的,见她这般,原本还有些放松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长眉折起,看了她半晌,终于点点头,道:“自然是信你。”
说完,便把那信收了回去,动作干净利落,完全没有勉强的意思,也没再问有关谢惟渊的事,因为知道问出什么来无用了。
司鸿蔓本就心虚,见哥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立刻跟着一起出去,把还剩下的东西看完,只是时不时便会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去。
回来第一天,皇上念在相国舟车劳顿,遂没有多留,放他回去歇息。
晚膳的时候,司鸿蔓悄悄打探司鸿疾的神色,见大哥果真是不再关注谢惟渊的事了,心便默默想了下来,同时又觉得有些愧疚,话都少说了不少。
司鸿长印还奇怪,分明回来的时候闺女还精神着,怎么歇了半日,反倒萎靡起来了,问道:“乖宝,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没睡够?”
司鸿蔓打了个哈气,小小的嗯了声。
她从江南回来后,过了两日,宁姝来找她,两人有段日子没见,说起近日的事,宁姝道:“我堂兄要回来了。”
司鸿蔓想了下,宁小将军,她有印象的,宁远,书里,对方是陆崧明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边疆,大约就是这回回来后和陆崧明接上话的,不过陆崧明眼下不在皇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
她好奇问了问:“宁小将军这次回来的时间长么?”
说起这个,宁姝唇角翘了翘,笑道:“应该会在皇城待上一阵子,伯父伯母已经念叨着请媒人了,堂兄这回是躲不过去了,大约娶亲后才能回边塞。”
司鸿蔓在心里算了下,这样的话,应该是能赶上的。
关于宁小将军的事只是提了一嘴,宁姝这回来主要是约司鸿蔓明日一起去道观的,她抿了下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去求个签。”
司鸿蔓听她这么一说,登时就想起自己在江南抽出来的那支,不禁头疼,只觉得自从中秋夜之后,每次她想刻意不去想的时候,都会冒出一件事提醒她,还欠谢惟渊一个回答。
她在心里甩了甩脑袋,不去想那天晚上的事,问宁姝道:“去求什么?”
宁姝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道:“求个平安。”
只是她神色不对,显然不是去求平安的,宁姝不擅长撒谎,说完三个字,自个儿脸先红了,根本不敢和人对视。
司鸿蔓略一想就猜到了宁姝的心思,陆崧明不在皇城,宁姝自然会担心,她没有点破,正好自己无事在身。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想着不能叫宁姝等着,哪知刚刚梳洗完,宁姝便到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司鸿蔓瞧了瞧天色,虽说现在是亮了,可再看宁姝一身整齐,不觉怀疑起来,“你这是没睡还是起得特别早?”
宁姝也不急,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看她梳妆,“昨晚歇下的早,今早醒了后便睡不着了,索性就直接来了,放心吧,我精神着呢,觉不会半道上睡着的。”
司鸿蔓看了看对方眼底,确实没有黑眼圈,勉强信了对方的说法,但她更倾向于心里存着事所以没睡好,因为她刚刚瞥见宁姝背过身悄悄打了个哈气,水花还蓄在眼尾没干呢。
等用完早膳,正好日头也升了起来,驱赶了夜里集聚起的凉意。
宁姝要去的道观就在城中,不过地方实在是有些偏,据宁姝说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是道观的道士给看好的,所以她才知道这么个地方,每年都来。
小道弯弯曲曲,两边是竹林,不过看着应该有很久没打理过了,都快要拦住了去路,若不是宁姝记得小道的入口,一个不小心就错过去了,颇有种避世之感,也不知是怎么在皇城里找到这么一块地方的。
由于小道实在太窄,两个人并行肯定会被旁边的枝丫划到,一前一后往前去,在其中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儿,每当到了岔道口,还能听见宁姝在前面小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认路。
司鸿蔓心道,这不会就是古代的阵法把,若不熟悉的人,胡乱进来,也不知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走出去。
好在宁姝记性不差,只在刚开始的时候走错了一次,之后便稳稳当当的一直走到最后,临到出去前,宁姝停住了脚步,司鸿蔓没来得及停下,撞在了对方后背上。
她站稳后,从宁姝后面偏过头去看,光秃秃的山头立着一个饱经风霜的道观,看着沧桑不已,却不会让人觉得这里无人,因为实在是很干净,外面的东西都归置的整整齐齐,最主要的是她瞧见了炊烟,这个点,大约是里头的道士正在吃早饭。
她搭着宁姝的肩,歪头问对方:“咱们进去么?”
宁姝深吸了口气,重重一点头,“去!”
进了道观,接待两人的是个小道士,看着只有八九岁,领了她们在屋内等着,说是师父在用早饭,等吃完了就会过来,然后人便一溜烟不见了。
司鸿蔓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偏的一座道观也有小童,问了宁姝,才知道都是没人要的孩子,观里的道士偶尔外出云游,遇上灾年的话,路边、破庙这种地方,就会见到被随意丢弃的孩子,有缘的便会抱回来。
司鸿蔓道:“那些没缘分的呢,怎么办?”
宁姝摇头:“我也不知。”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人还未到,声音便透了进来,“小姑娘,救一人贫道尚有能力,普度众生那该是皇上做的事。”
话音落,从门外迈进一道身影,清瘦苍劲,犹如老松,比起她在江南庙会上见到的那位,实在高出太多,让人不自觉的便想到了仙风道骨一词,心生敬畏。
司鸿蔓行了一礼,道:“方才是我失言,道长勿怪。”
对方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像是一早便知道宁姝来是为的什么,连问都没问,便直接摆上了一个签筒。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