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媛独自坐在宽大的乌木雕龙御榻边上,手指轻轻滑过金丝织就的明黄锦被,脚下是猩红的地毡,柔软密实,厚重的帷幕层层叠叠,一道道珠帘明晃晃的轻摇,一座紫金青龙兽首的香炉中焚着龙涎香,散出徐徐淡淡的轻烟,香气氤氲。陆媛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着,微凉的手指无措地轻揉着塌边高悬的黄绫纱帷。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陆媛莫名一阵心慌,起身躲进了宽大的幕帘里。予临走进来,未见人影,一时纳罕,待要发问,忽的瞥见那帘幕的流苏下微微露出一双纤纤玉足,哑然失笑,道:“媛媛要和朕玩捉迷藏吗?那就让朕找一找吧!”说着作势翻动帷帐。

    陆媛紧张地微微闭上眼睛,双手抱在胸前,突然面前的纱帷被掀开了,予临笑吟吟立在面前。陆媛刚下跪拜,被予临一把拉入怀中,拥到御榻上,顺手一挥,纱帷便飘然合上,在红烛氤氲的光影里,轻轻解下她腰间的绫带。

    陆媛略显僵硬,本能的羞涩和经验的空白让她不知如何迎合,予临的眼睛里显出一抹柔光,温柔道:“别怕,朕会轻轻的。”说着,以唇和手感受她的柔美身躯,她羞涩地感受着他的爱抚。帘幕深深,瑞脑浮香,一切都消融在渐深渐远的迷蒙里。

    一夜缠绵,次日待陆媛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皇上早已离开,阔大的御榻上只有她一人。她十分羞赧,不想自己竟睡到这个时辰,连皇上起身早朝都没有觉察。

    正胡思乱想间,守在殿外的一对宫女听到动静捧着衣物和盥洗用具鱼贯而入。

    梳洗完毕,按照后宫规矩,嫔妃侍寝的次日要向皇后跪拜问安,陆媛便带着碧落去了坤仪宫。

    皇后不过是叮嘱了一些要与后宫嫔妃和平相处,尽心服侍皇上之类的话,又闲絮了半日,方拜辞回静翕宫。

    午后,皇上的赏赐送进了玉润堂,一箱箱一笼笼,竟用了十几个小內监抬的抬,抗的抗,整个堂下摆的满满当当,李忠忙不迭的打开箱箱盖盖,请陆媛查看,有各色的时新宫缎十六匹,异域进贡的小玩意二十件,绮蓝釉龙纹梅瓶一对,木胎海棠式盆翠竹盆景一盆,玛瑙桂花盆景一盆,琥珀寒山圆雕一尊,富贵长春围屏一架,还有各色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珍珠首饰,应有尽有。

    随着皇上的赏赐而来的是皇后和后宫各嫔妃的赏赐,一时间小小的玉润堂里金堆银砌,满目生辉。陆媛隐隐有些不安,她深知越是圣眷浓风头盛越会引人侧目。

    午后的时光总是无聊的,她命春华捧着一只碧玉膏奁来到了春和宫。刚一通报进去,就见良常在曹挽云急忙从偏殿迎出来,发间的珍珠步摇因为走得快而摇晃不已。

    她走到跟前曲膝弯腰行礼,低头道:“常在曹氏参见颖贵人,颖贵人好。”

    陆媛忙双手相扶,道:“曹姐姐,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说毕,一同走进偏殿。

    良常在合中身材,肌肤微丰,腮凝新荔,鼻腻凝脂,观之可亲。

    在扶手椅上坐了,陆媛笑道:“曹姐姐送去的喜鹊登枝的香囊精致的很,那喜鹊栩栩如生,跟活的一样,可见姐姐绣工深厚。”

    良常在谦道:“我没有擅长的,只是针凿刺绣上还过的去,妹妹不嫌弃,我日后再绣个更好的送与妹妹玩罢。”

    婢女蕊珠送上茶水来,良常在接了亲自抚袖去斟茶,不经意间露出了腕上戴的红石榴石的手钏,陆媛看着面熟,猛然想起与当初皇后赐与她的那只竟十分相像。

    良贵人见她注意自己的手腕,便借着斟茶,无意似的将手钏掩进袖子里,笑着请她喝茶。

    陆媛轻轻品了一口茶,道:“我进封的前一天,太后特意叮嘱了日后要与姐姐多来往些,还夸赞姐姐为人淳厚。”

    良常在道:“承蒙太后看得起我。想以前我只是慈安宫里一个洒扫的小丫头,经常受那些大宫女的欺负,太后看我可怜,把我调到身边伺候,后来又荐了我去伺候皇上,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太后她老人家对我确是恩重如山。”说着,眼圈微红,撩起衣袖擦拭眼睛。

    陆媛执起她的手,道:“姐姐与我一同受太后照拂,日后定要齐心协力,相互扶持。”

    从春和宫回来,就见前来宣旨侍寝的小内监在玉润堂候着了。碧落、春华和茗清急急忙忙地给她收拾,脸上皆带着喜气。陆媛却高兴不起来,心里似压着一块石头。

    第三日,凤鸾春恩车仍准时出现在玉润堂的石阶前。

    一连三日,都是招陆媛侍寝,再加上如流水般的赏赐,她知道宫里已经有了风言风语,尤其是一同进封的瑞贵人甚至在有一次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酸腔酸调的揶揄她。另外一位怡贵人倒没说什么,脸上平平静静的。

    第四日,陆媛晨起梳妆过后照例去向太后和皇后请过安,回到玉润堂,从书槅中抽出一张香笺,轻蘸笔墨,写下秦观《鹊桥仙》里的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折好,交给小允子,命他送到承明殿交李忠转呈给皇上。

    是夜,皇上果然没有宣她侍寝,而是召幸了怡贵人张兰馨,再次日便是瑞贵人季无霜。

    这日午后,陆媛因刚刚午歇起来,只穿着家常的衣裳,用一只碧玉簪松松地挽了个坠鸦髻,越发衬托得她秀发如云,肤若映雪。她将刚刚从后面庭院里采来的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似得白菊插进汝窑花囊,拿小银剪轻轻修剪叉出的枝叶。

    予临没有让人通报,径自走进来,见她钗亸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情状,笑道:“媛媛的容貌胜似西子捧心。”

    陆媛笑回:“臣妾蒲柳之姿,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予临道:“你若是东施,那朕的后宫就皆是嫫母、无盐之流了。”

    陆媛笑而不语。予临轻轻用手挑拨她头上的簪子,道:“朕已经依了你,召幸了别人,你不吃醋么,难道愿意把朕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吗?”

    陆媛娇羞道:“皇上又没正经。”又带着几分调皮道:“臣妾相信皇上不是那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人,臣妾也相信吾之终是吾矣,非吾之终离子而去。”

    予临仰头笑道:“好一个吾之终是吾矣,那么今夜朕能不能得幸媛媛呢?”

    陆媛未语嫣然,转身从书房取出一只大雁的风筝,对予临道:“皇上看这风筝画的如何?”

    予临仔细观摩了道:“画工不错,栩栩如生,连羽毛都根根分明。只是这大雁灰突突的,不似其他鸟儿羽毛鲜艳。媛媛喜欢大雁?”

    陆媛微笑道:“大雁有仁心,在一队雁阵之中,总有老弱病残之辈,不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打食为生,其余的壮年大雁,绝不会弃之不顾,养其老送其终,此为仁者之心;大雁不仅有仁,更有情义,雌雁雄雁相配,向来是从一而终,不论是雌雁死或是雄雁亡,剩下落单的一只孤雁,到死也不会再找别的伴侣,所以大雁也象征着爱情的忠贞不渝。因此,臣妾喜欢大雁。”

    予临笑道:“听了媛媛一席话,朕又受教了!”

    陆媛俏笑:“皇上猜猜这大雁是谁画的?”

    予临道:“自然是宫中的画师。”

    陆媛道:“皇上猜错了,这是臣妾央求娴妃姐姐画的。那日,臣妾见姐姐为庆宁公主画的风筝极为生动,才知道娴妃姐姐画工了得。”

    予临点头道:“娴妃的确画的不错,只是人总是淡淡的,少了很多情趣。”

    陆媛盈盈笑道:“这正是娴妃姐姐的贤德之处呢,姐姐怕宠妃多了,对皇上龙体有损,因此姐姐效仿古代贤妃,照拂皇上圣体,而不争雨露。”

    予临快慰道:“如此看来,娴妃对朕是颇为关心呀。”

    陆媛笑道:“那日臣妾去娴妃姐姐宫中,见娴妃姐姐亲手酿了桂花酒,臣妾尝了一盏,入口绵甜,味甘而不醉人,皇上可想去尝尝?”

    予临闻言笑道:“你这一说,朕还真想去尝尝呢,且朕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庆宁了。那朕就去娴妃宫里坐坐,你今晚就早点安歇吧。”

    “臣妾恭送皇上!”陆媛俯身行礼,目送予临离开。

    此后,陆媛就经常荐了皇上去其他妃嫔那里,又再三劝皇上打消了给她进封的念头,宫里的闲言碎语方才渐渐少了,她的心亦渐渐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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