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峕再一次被贾充的冷血震撼了,她相信,要是贾褒敢不从他,贾充对贾褒和贾睿绝对没有半分慈父之心,真能看着她们姐妹去死的。而要不是有郭槐在,她也不敢保证贾充对自己姐弟有多少慈父之心。贾峕更惊讶于贾充为何在自己面前不肯在掩饰半分了。

    想到贾褒这么可怜,即使知道她杀死了自己的哥哥,贾峕还是有点下不了手去揍她。然而她杀掉自己亲哥哥,要不是因为自己机警,还意图杀掉可爱的安民,苦主不止自己一个,必须禀告母亲郭槐。就这么胡思乱想的,贾峕胡乱睡了过去,谁知道才睡去没一会,就听到外面喧闹声。

    白雪睡得沉,白露惊醒了,立刻到门口去,低声问:“谁?什么事?”外头有个老媪回道:“白露姐姐,是我,刘媪。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翻墙进来,人已经捉住了,请姑娘示下。”

    白露道:“小娘子还在睡,你们先审一审是怎么回事,明早回小娘子。”

    贾峕心里有事,听到这就睡不着了,对白雪道:“我已经醒了,你去问吧。我看倒是谁来弄鬼。”

    白露好歹哄道:“小娘子昨天就熬了一夜,好生保养些啊,我去热碗蜂蜜牛乳来,你喝了接着睡一睡,不然凹了眼睛不好看。再说,小郎君也在屋里,前日受了惊吓,好容易好了些。这大半夜吵嚷的,再走了困,也不是小事。睡,啊?”

    贾峕喝了牛乳也的确困了,又不忍心拒绝白露好意,就嘟囔道:“我们梧桐苑多少年太太平平的,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赶到今天有人过来,除了她不做第二人想。”

    第二日一早,白露连忙来回报道:“不出小娘子所料,果然是桃花院作妖。好狠的心肠。刘媪在外边等回话呢。”

    白雪懊悔道:“我昨日竟是睡死了,什么都不知道。该死!该死!这几天的水我去提。”

    “昨日本来就是我值夜,所以才警醒些。白雪你昨日不睡好,今日里怎会又精神值夜。我也是糊涂了,我们先伺候小娘子先洗漱了用了朝食,再说这些闲事。”白露又喊了一个小丫头,道,“你出去告诉刘媪,说小娘子已是知道了,你老先去用饭,半个时辰后来回话。”

    贾南风吃完朝食,安民还在睡觉。她就在廊下问刘媪,刘媪道:“昨日晚间,老奴带着两个守门的妇人婆子,三更天听到守门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就是看到两个人一个搭在另一个身上要翻墙呢。奴婢们赶忙跑去抓,只抓住了一个,另一个跑了。奴婢们抓到灯旁边一看,原来是桃花院小娘子的奶兄弟,叫李老七,老奴就笑了:‘你莫不是在找桃花院找错了?’”

    白露道:“刘妈妈慎言,那边小娘子是我们小娘子的亲姐姐。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

    刘媪自己掌嘴道:“老奴胡说了。后来,老奴就问他如何敢这般混账,那李老七道,是赌输了钱,知道娘子疼惜小娘子,就想来偷钱。奴婢道,‘你亲娘掌着那边小娘子的私房钱,哪里就缺钱了,可见是撒谎’威胁他要送他去给郎君手下的吏员审问,他才道,说是那边小娘子有个汗巾子落在咱们小娘子这边了,所以过来找找看。我看他再胡说,就喊了人打了他许久,他还是咬定来偷一个汗巾子,这不是胡闹嘛?剩下的老奴没得主意了,请小娘子示下,是禀告娘子郎君,还是怎么样?”

    贾峕一听“汗巾子”就知道是贾褒派人来偷贾充给的罪证了,然而她怎么知道这东西还是贾峕保管着,没来得及交给郭槐?这倒是奇怪了。

    白露立刻严肃的向贾峕道:“娘子,奴婢请先封锁口风。”

    “可以。”汗巾子这事,但凡泄露出去,就是极大的丑闻。嫉恨贾充的,恨不得把这种香艳故事传播一千个花样来。到时候贾家姐妹,一个也跑不了都会成为女主角。贾峕没想到贾褒这么狠毒的同时,还能这么蠢,她不知道派男人来偷那个字据,会有什么后续反应嘛?她满面怒色,先看向刘媪道:“他既然敢盗窃在先,污蔑大娘子在后,直接堵了嘴捆起来。刘媪你要管好你手下的嘴,谁敢说出去一个字,所有知情的人,都别想活了。”

    刘媪自在梧桐苑当差已经七八年,从来没有见过小娘子这般严苛,吓得话都不敢说。

    白露道:“这事早处置早了。小娘子快快去寻找娘子拿主意。梧桐苑这边奴婢先看着,仔细梳理一番。下午间奴婢再伺候小娘子。”

    贾峕知道白露是个最妥帖细心又有大丘壑的人,于是点头道:“这边就交给你了。”

    郭槐的正院就在安民的院子旁边。贾峕带着白雪和白霜来时,院子里鸦雀无声。守院门的婆子开了门,无声的行了礼,低着头打开屋子的帘子,就连忙退下来。

    正房里也只有吴媪带着小丫头伺候,她见贾峕来了,接着絮叨道:“娘子不吃不喝的,小娘子哪里放心的下,再说,小郎君和小娘子们还要娘子庇护呢。你还是用些羹吧。”郭槐正躺在卧榻上,面目蜡黄,满是血丝的眼睛望见女儿来了,羞愧的转过身去。

    贾峕上前给郭槐行了礼,就坐在吴媪搬来的精致胡床上,给郭槐汇报道:“前日里女儿带了安民弟弟回我院子里,叫来了太医署的医生来开了几副药。现在安民已经大好了,你放心吧。为的是天气寒冷,娘身子又不好,所以女儿就擅作主张先把安民安置在我那里。昨日里女儿没经过父亲同意,直接拿了父亲的帖子去太医令丞甄家请求借个太医,甄宗正直接派了最专精小儿科的张太医来,女儿就用父亲的名义备了谢礼送到甄家去,这是礼单请母亲过目。”本朝太医令丞是由宗正甄德兼任的,太医本来只服务于皇室,但是像贾充这样的高官的独生子,私底下请甄德帮个忙也是常见的,但是第一时间派出专精小儿科的太医来,就是额外的情份了。这事昨日里贾峕已经汇报了贾充,但是必须要回报给郭槐知道。

    “这礼单很妥当,甄宗正真是正人君子,老贼和他不怎么和气,京兆长公主又和我关系一般。没想到他这般厚道。”郭槐听说这事就忍者羞耻装过身来,看过了礼单,点点头,抓住贾峕的手哭到:“我的儿,你救了我的命呀。你本来有个哥哥的,我生你的之前两年,你爹他老不羞的,偷空就去拉你哥哥的奶娘,那贱妇都有了身孕我才知道。我赶过去鞭杀了了拿贱妇和帮忙牵线的,打掩护的几个人。哪里知道你哥哥受了冷风,那剩下的奶妈子就不肯尽心,让你哥哥受了风寒,竟然因此就去了。我听说这回安民也是危险的很,亏得你照顾精心,你安民弟弟要是也这般去了,我可怎么活呀?”当然,这话郭槐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咱们读者都知道,历史上郭槐这儿子还是因此死了,贾充因此绝后,郭槐且活得好着呢。

    “我和阿午也有奶娘,连着两个儿子的奶娘出事,阿娘居然不奇怪吗?”贾峕没想到郭槐居然毫不怀疑儿子的死因。毕竟就拿安民这事来说,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府里上下都知道,但凡哪个婢女媳妇被郎君看上,立刻就遭了殃,要么给发卖,要么给划了脸。所以下人们略微颜色好的就要绕着郎君走。

    “你爹找女人有什么奇怪的?你是说谁搞事了么?李婉?”郭槐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母亲,女儿的婢女像白雪白露,都是容貌出众的很,父亲看也不多看一眼的。(那当然,连自己女儿的婢女都看,他还是人吗?郭槐拍桌子怒)那为什么安民的院子和阿娘离得那么近,却出了事呢?况且就算有事,何必非在那院子里?再则,阿午哭着去找我说乳娘已经被杀死了,我去的时候分明那妇人刚死,阿午是会飞吗?那么快?过后我问了阿午才知道,原来她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悄悄和她说的,还怂恿他去找我。女儿顺藤摸瓜找下去,发现给娘报信的人,和当初隐瞒娘怂恿那奶娘的人,以及怂恿阿午的人,背后都是同一个人。”

    郭槐立马扔下额头搭的绸布坐了起来,怒呼吴媪:“果然是李婉那贱婢。阿吴,快出去点起一百个部曲,随我杀向永年里去。这贱人惯会装模做样,暗地里却害我们儿子,看我不划了她的狐狸脸!记住,要点咱们郭家来的家将!”吴媪听的李氏害了小主人,也是同仇敌忾,应了“是”就准备出门。

    贾峕连忙唤住吴媪,道:“娘你忘了?黎民哥哥那时,李婉还在东北吃风雪呢,怎么可能是她?女儿问了的,黎民哥哥那个奶娘,干脆是独生女嫁给了大姐姐的奶兄弟,事发后一声不吭就要撞死。原是大姐姐。父亲也承认了的。”心里自然明白,贾充并不在乎几个奴婢的死活,然而假如郭槐因此而必须追究贾褒,白露等几个人都会死的。贾充心狠一点,未必做不出杀掉她所有的奴婢来毁灭罪证的。其实要想保全这些人,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直接不告诉郭槐。然而因为怜惜婢女,畏惧贾充,就要隐瞒黎民、安民的真相,欺骗自己的母亲,贾峕也做不到这点的。

    郭槐气得锤卧榻道:“李婉生的贱婢,才几岁就这么坏,都要嫁出去了还要害了我安民再说。她以为要嫁给齐王,我就拿他没办法了吗?阿吴,去点将,去把贱婢满院子的人杀了,鸡犬不留!齐王想要的不过是贾家女而已,难道非他不可了?我儿,齐王儒雅温柔,你想做齐王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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