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贾峕正在自己屋里拿着锤子敲核桃喂安民。安民趴在她脚边张着口等着,要是贾峕自己吃掉了,他就讨好的带着奶音笑着说:“姐姐,宝宝也要吃。”
贾峕忍不住笑了,因为贾峕告诉她白露是回去看他娘了,白雪才神色如常,白雪也笑着道:“小娘子惯爱作弄小郎君。这么冷的天,喝碗热奶碗吧”,
热奶碗就是贾峕苏出来的双皮奶,上面点缀了些梅子干,颜色十分悦目。安民急得跳脚道:“姐姐,阿奴也爱吃。”安民虽然是公侯嫡子,然而因为年龄小,郭槐不许他随便吃什么的。现在贾峕心疼他受惊,什么都给他吃一点点,所以他就越发馋了起来。
贾峕看安民吃什么消化的也不错,也笑着道:“自己吃,只许吃一碗,吃完了要漱口。”安民连连点头。白雪就半跪着端着碗在安民面前,安民自己拿着勺子挖着吃,吃一口就欢喜的嗯一声,吃的嘴边一圈白色。
贾峕道:“明儿让匠人来做个小桌子给安民放碗才好。”白雪回头笑道:“小娘子是说高几吧?做的家具太多了,屋里就没那宽敞,小娘子又喜欢屋里宽敞舒阔,这等一天用一两次的东西,没必要的。奴婢伺候小娘子已经是几辈子烧了高香,这原来是分内的事,又不累。”
两人正说着,郭槐院里的小丫头小雀来了,请安道:“裴司空家夫人写了帖子来,说邀请咱们娘子并两位小娘子、小郎君去京兆公主家梅园赏梅花,娘子不想去。再有,吴妈妈和我悄悄说,咱们娘子好几天没开颜了,许是出去散散心就舒服些。二小娘子也想去。”二小娘子就是贾峕的亲妹妹,贾府的三小姐。裴夫人是裴頠的母亲,司空裴秀的夫人,郭槐的亲妹妹,所以请人时就只请郭槐所出的,这样是常态了。
“什么二小娘子,还有没有尊卑了。”郭槐看不惯李氏生的女儿是一回事,让人知道一个丫头都敢不承认前夫人所出的小娘子那就不好了,保不住踩了雷害了她性命。小雀吓得跪下求饶,贾峕觉得好大没意思,让白雪抓一把怪味蚕豆给小雀吃。白雪拿钥匙开了柜子,就抓了一小把放在碟子给她,道:“咱们这蚕豆可是用了油脂炸的,放了雪花盐和蜂蜜各色香料做的,外面一般二般的人家的小娘子都吃不到呢。你也是有了口福。”贾峕道:“你且用火炉烘热了再给她,那是荤油,吃了冷的拉了肚子可不是玩的。”
“奴婢知道了,小娘子说这些可不雅观。”白雪说着,怕小雀吃的不好看给主子看见,就拉着小雀去另一边吃,教导她道:“小娘子教你是为你好。那边的小娘子到底是贾家的主子,哪里是我们奴婢能褒贬的?”
小雀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又舔他的手指头和嘴角。舔完之后道:“姐姐,我晓得的,以后再不敢了。“
贾峕思考了一会,还是去了正院,好赖的央着郭槐同意了邀约。贾峕知道贾充几次遣使去找郭槐商量婚事,都被郭槐赶了出来。然而贾褒的婚事又近在眼前,想必裴夫人就是他请的说客吧。贾峕一方面觉得郭槐的确需要出去散散心,另一方面,她完全拒绝沟通的做法真不是理性的行为。
贾家母女到了梅园,恰好遇到裴頠陪着裴夫人刚到门口,准备下车坐轿子进去。她开口就笑道:“姐姐,你和我一起坐轿,咱们好歹说说话。阿峕又高了些,阿頠你陪表妹去逛逛去。”裴夫人和郭槐还是很像的,高个子,黑皮肤,长脸,说话嗓门也是一样的大。但是裴夫人褚红的袄子,银灰的狐皮大氅,倒是显得相对斯文些,然而她说起话来却不斯文:“妹妹怎么脸色那么不好?身体不适吗?还是姐夫太忙了没时间陪你,你心情不好?”
郭槐想着妹妹好意邀自己出来玩,挤出个笑容了;“阿榆你又装,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家的事。”
“好姐姐,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作妖的下人,打发了出去便是,哪里值得动这么大的气?左右姐夫是敬重你的。”裴夫人郭榆看到儿子已经带了贾峕、贾安民走了,才摆手笑道,“哪个男人不是这样,旁的不说,姐夫不找别人,你一直生娃也受不了呀。让他找几个漂亮婢女,不生权当是养个猫儿狗儿,要是生养了,你想认认下给安民当个臂膀,不想认便是个奴才。郎君嘛,左右年轻时节好好哄着,自己生几个嫡子先,等到有了嫡子,咱只管养着儿子。他想去学道也罢,画地图也罢,找婢女开心也罢,只要他能官运亨通,珍重发妻,看重嫡子就够了,旁的管那么多干嘛,咱们且乐的保养身体。你现在要紧的时保重你的身体,好好护着安民,这才是你和两个外甥女的前程呢。”
裴夫人此次过来,除了受到贾充的拜托外,还有自己的娘亲郭夫人的嘱托。原来郭家郭家老爷子也去世了,郭家那一群子兄弟堂兄弟,虽然在朝里也是帮衬贾充,然而受到贾充提携的地方也不少。说到底,只要贾充尊重郭槐和郭家,保证安民的继承权,旁的都是贾家家事,郭家也不好出面,也没动力理会,她说完看姐姐脸色不好,又笑道:“姐姐年轻时就欢喜姐夫颜色,最听不得我们这俗人俗语,妹妹错了。咱把那丫头发卖了便是,啊。”当然,她敢确定那背主东西已经早倒霉了。
“往后郎君找再多人我也不管了。横竖他自己身体好,撑到我儿掌门面就行。”郭槐却早被贾充的无情刺激到了,再无以前的情意。
裴夫人看看郭槐的脸色,才笑道:“这就是了,咱们且管玩乐,不管别的,我从荀济北那里借了几个歌女,新排了梅花曲,我家哪位听着不错,我倒是听不出来。姐姐你听一下,今天也应景。”就让婢女出去梅林那边,:“他们在梅林亭子里唱奏,咱们就在廊下远远的听,又暖和又清晰。”
郭槐听了几曲,道:“的确是好曲子,我虽然不懂,看阿頠听的入神就知道。就是外面风吹得冷,咱们且去歇歇。阿峕倒是不怕冷,还带着安民和阿頠打雪仗呢。阿吴,你去把安民抱回来,休冻了他。”
裴夫人也笑,又道:“我听阿頠说,阿峕又弄出了不少好吃的来,今儿我也尝尝。”
郭槐就让小雀拿出了十几样点心,指着香炸蚕豆、卤香干、奶皮梅子、山药枣泥膏,“这几样是阿峕新捣鼓出来的,胜在新奇,也没甚奇特的地方。”
裴夫人尝了尝笑道:“阿峕在庖厨这块是很有天分,贾家的菜式算是上佳了,这就是古代人说的宜室宜家了。姐姐,你看我家阿頠如何?若是合适,咱们早些定下来。阿頠也不小了。”
“阿頠自然是样样都好。只是定下来还是要阿峕他爹出头做,我现在看都不想看他那老脸。现在他还想让我给李氏那丫头操办婚礼,我才不不理。”
裴夫人一听顾不得自己儿子的婚事,拍大腿道:“我的好姐姐,你不操办婚礼,到时候婚礼不像样子,丢的还不是你贾家主母的脸。再一个,我们阴暗点想,万一姐夫喊永年里那个回来操办,那可更丢脸呢。”
“他试试!自古生恩没养恩大,李氏敢进贾家门试试。”
“怎么不敢,当今天子可是发话要李氏做左夫人呢。真把姐夫弄得没办法了,谁知道后来怎么处理。”裴夫人缓缓地说道:“说到底,你家大丫头她嫁出去你眼不见心不烦,都养了十几年了,还不如索性做个好人。将来齐王妃也未必就帮不到安民。”
“反正我随便敷衍过去算了。”郭槐既然想到这一层,也不肯说贾褒做的好事,毕竟郭榆虽然是亲妹妹,可到底是裴家人,这种致命把柄,让人弹劾贾充治家不严,欺瞒皇家也是有可能的,她作为大家女,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却说郭槐叫人去抱安民时,贾峕和裴頠正斜坐在亭子里,看白雪带着小丫头堆雪人玩儿,安民拿着白雪做的雪兔子几次想送进嘴里却被阻止了。安民现在跟着贾峕熟了,外面又好玩,裴哥哥长得又好看,说话也好听,他才舍不得回去,连忙圆滚滚的跑到贾峕旁边抱着腿道:“姐姐,阿奴乖,阿奴不要回去。”
贾峕就道:“吴妈妈,你去侍候母亲吧,阿奴一会和我一起回去。”吴妈妈道:“小娘子,可不敢给小郎君冻着了。”贾峕答应了她才走。
正说话间,裴夫人的婢女带歌女拿着乐器上来,屈膝道:“小娘子,小郎君,娘子吩咐这几个婢女在此处演奏《梅花落》,可会唐突了两位。”
裴頠皱了皱眉头,试探的问贾峕:“表妹,那我们走走?”
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贾峕点点头站起来准备出去,裴頠喊住她,道“这么大雪,也该把帽子戴上。”说着顺手就给他戴上了,又自己戴上自己的帽子,捞起安民就往外走。
他的侄子和安民差不多大,原是抱惯了孩子的,贾峕却道:“表哥,让他自己走,多动动身体好。”实际上她是觉得裴表哥这一身黑紫的貂裘,面若雪映红梅,眉目如画,如发如墨,实在不该做抱孩子这样实体。
裴頠就颠颠安民,拍拍他屁股道:“阿奴,自己走去,你姐姐说了的。”
他们一行人说说笑笑去赏雪。
京兆长公主的梅园果然名不虚传,院外的西山上一望数里都是红梅,在冰天雪地里显得益发娇艳夺目,更何况院里的赏梅亭左右,更是特意从外面挑的好树移植过来的。一株株老梅疏影纵横,梅花也是正红的色,花朵奇大,芳香袭人。
裴頠他侄子抱着安民就往外走,
梅园的仆妇只扫了一条路,他们就像着梅林深处走去,安民到底是小孩子,非要挣着去看雪人。他们二人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也跟着走去。
“好灵性的雪人,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贾峕看那几个雪人憨态可掬,就问堆雪人的那小婢女。
那婢女也不害怕,跪下来回道:“奴婢叫雨水,今年十岁了,奴婢的父亲是最后的木工匠,所以奴婢会做这个。”
贾峕就道:“好。白雪,回头你让厨下多多的熬了姜汤,你们每人喝一碗。”白雪和雨水等人笑着应下了。
也就贾峕对婢女那么大方了,裴頠心里嘀咕着,脚下却不妨被树根绊了摔倒了,狼狈的很,贾峕看平时风貌不在的他忍不住笑了两声,安民倒跟着拍起手来。裴家的侍女连忙来搀扶,贾峕才觉得不妥,忍笑问道:“表哥脚扭到了吗?要不要喊个医婆来?”
裴頠摇摇头,道:“没事。”
这时清冽的歌声曲调一起响来,他们也驻足听了一会。贾峕就给了两字评语:“好听。”裴頠笑着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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