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因为连遭丧事,就闭门守孝,裴頠也在家读书,很少来贾府,有事只遣婆子来往送信。

    所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对贾府里来说,裴家连襟的事已经过去,眼下最重要的是和齐王的联姻。齐王已经二十好几了,身份尊贵,哪里会因为贾峕姨父的去世,就轻易改变婚期?两家连忙就行了纳征礼。

    齐王虽说过继给了景皇帝,然而景皇后不问世事闭门不出,因皇太后爱子心切,就全权处理,对此,皇帝表示非常开心,因为假如皇太后承认齐王是她儿子,那齐王就是弟弟,皇位怎么着继承权都要轮到自己一系。

    皇太后派遣的纳征使者是广安县公甄德及其妻子京兆长公主。广安县公甄德是曹魏外戚,我们前面已经说了,他是司马家的中正,发妻是景皇帝司马师的嫡长女,继室是先皇司马望和王皇太后的嫡长女,如今皇帝司马炎和齐王司马攸的的同胞长姐京兆公主。由此可见,皇太后对齐王的厚爱。甄德于正堂院内行纳征礼,签婚书。京兆公主则进入内室与女主人郭槐叙亲近,并叫贾褒,送上皇太后特意拿出来的整套头面两套。

    郭槐则递交女方嫁妆单,京兆长公主看了,道:“府上真疼大娘子。”郭槐咬牙笑道:“阿褒打小就是我带大的,我看她比看阿峕都重,阿褒也是个体贴孩子,懂事的很,可人疼。”郭槐这假话说的自己都亏心。好在不怎么待见贾褒,然而京兆长公主的丈夫甄德对安民的求医给了很大的方便,又借了公主的梅园赏花,自然是态度周全妥帖。

    晋朝的规定,诸侯王的纳征礼是固定的,玄纁束帛,玉璧一对,以及马四匹。玄纁束帛就是黑色的丝帛三匹,浅红色的丝帛两匹,捆成一束,象征阴阳和谐,钱百万,丝帛千匹,粮食万斛。钱、丝帛、粮食这些也就罢了,世家常有。其他聘礼听起来是比较简单,实际上价值贵重或者意义非凡。

    首先就是马,汉末三国时期战争频繁,马匹消耗居多,及至曹魏时期,世家大族已经没有马车坐了,只能用牛车。轮到西晋,更是把马匹都用在军队,稍微差一点的世家,王孙贵族,都没有一两匹马。就以裴頠而言,他的马就是皇帝特意赐给他的父亲,尚书令裴秀做退休礼物的。因为裴頠父亲年老,他的哥哥身体不好,才轮得到裴頠骑。至于贾家,家里也就养一两匹马,只用来自家杰出的子弟,或者心腹的门人联系骑射,贾峕也只能远远看一看而已。而这次纳征礼的马,是齐刷刷的黑骏马四匹,油亮光滑,没有一根杂毛,神骏无比。齐王还说秦凉之地怕不太平,朝廷也在用兵南方,直接让太仆挑几匹好马即可。皇太后哪里肯,硬是特地令凉州刺史进贡的天山马。

    三匹黑帛和两匹红帛则是皇太后令益州刺史专门制成的蜀绣,耗时长达一年。虽然也是黑、红两色,但是绣有同色的蛟纹和牡丹纹,细密异常,颜色鲜艳无比。

    至于玉璧,倒是一对上好的羊脂玉,贵重倒是其次,关键是这是景皇后特意拿出来给嗣子做聘礼的。据甄德说,这玉壁是当初景皇帝聘景皇后羊氏的聘礼。外人不知道的是,那玉壁还是当时汉宣帝封许皇后时送的礼物。这让当今皇帝知道了以后更加生气。当然,这就是贾家所不知道的啦。

    按常理,公主出门就带着聘礼单和嫁妆单,纳征使者带着女方的婚书,女方父亲带男方婚书,在宗正处备案。正好纳征使者就是宗正,他带了自己的署官就在鲁国公府正堂备案,以免了鲁国公贾充的奔劳之苦。

    贾充也是喜气洋洋,又向甄德道:“甄公呀,我家寒素,得皇家赐婚之喜,无以为报,这纳征礼,全给小女配送过去”。

    “鲁国公,这如何使得。按制,纳征礼是送给贤伉俪的,感谢贤伉俪对齐王妃得养育教导之恩,也是做个念想,哪有都陪送回去的?”甄德也是很惊讶,父母要是疼女儿,就留马和丝帛做纪念,陪送玉璧给女儿,比如景皇后的玉璧就是羊家陪送回来的。但是什么都不肯要,这可少见。

    贾充就道:“阿褒是我的长女,我珍爱非常。拙荆虽是后母,却爱愈亲生。郭氏她听到赐婚,高兴得眼泪都下来了,连说‘阿女前程有靠’,又担心阿褒娇生惯养,怕不能伺候好太后和齐王。待到拟嫁妆单,我夫妻两个虽然知道以齐王之尊,什么奇珍异宝都不缺,却样样添置,倾家陪送,唯恐家里寒微,阿褒缺了什么。我就做主,纳征礼都陪送回去,省得她担心的不行。”

    纳征礼倒真是郭槐又不肯要,因为她不要杀子仇人的东西:“养她的钱权当养狗了,我才不要卖狗钱。让她带走,否则我就点火烧了。”贾褒不想落个自己把聘礼带走的名声,硬要留下马和玄纁束帛。贾充真不敢太惹到郭槐,否则闹将起来,还让人以为他对结姻齐王不满呢,再说,在外面刷一个爱女人设,对他和郭槐也没坏处。

    “鲁国公真是爱女心切呀,令爱贤淑聪慧,必定能与阿弟琴瑟和谐,贤伉俪就不必担心了。齐王妃将来富有四海之珍品,你们忧虑啥。”京兆公主笑道。

    贾充坚持要给女儿,甄德和公主也是外人不好多说。

    到底是这纳征礼贵重,甄德亲自那笔在嫁妆单后又附了“纹绣蜀锦五匹,西汉羊脂玉璧一双,天山马四匹,汉五铢钱百万,江南丝帛千匹”字样。

    公主和甄德感情很好,出了贾府,二人就同坐公主的云母车,一同回宫向皇帝、皇太后复命。公主笑道:“好了,阿弟有了贾王妃,事总算是了了。想不到郭氏倒是肯周全贾褒。”

    甄德也是笑:“到底是齐王贤德能服人,即使是如贾公、贾夫人也望风拜服,只希望贾公往后行事稳妥些,莫要误了齐王名声。”

    “怕什么?只要持心公允就行。”只要贾充联姻后,不倒向太子,给齐王添乱,公主就达到目的了,她还是有些不足道:“到底贾家三娘小了点,可惜了。”

    甄德知道她是可惜贾褒母族没人,比不上郭家人丁兴旺,更能帮助齐王,道:“公主,选谁都是贾公的女儿,咱们再多说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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