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刚好下雪,白雪就道:“小娘子,这天冷的很。我们庄子上的工匠还好,屋子是瓦房,不漏风雪。怕那些左近的佃户或者普通的佃客屋子塌了,或者灌风,可不是玩的事。”
贾南风就坐在窗边写话本子,点头道:“这是正理。凡事存三分善心,也是救人一命。就是在我们庄子上日常劈麻卖麻打工的一般百姓,怕是也没有时间修房子。找人一并看看,要是屋子塌了,就先接到咱们工坊里住着,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白雪就主动请缨道:“婢子请求亲自出去照看督促此事,让他们知道殿下的恩德。”白雪知道贾南风不喜欢被唤太子妃,就以“殿下”称之。
贾南风想了想,答应了,道:“穿的厚些,路上雪地里难走,千万让车夫小心,不要赶时间。”
白雪一一应了,又请求带一些吃穿之类的赏赐给外面的庄头、管事娘子等,贾南风自然全都应允了。白雪就喊来红叶,道:“红叶姐姐,我去给殿下办事。娘子这边你多费心伺候着。过几天殿下的月事就要来了,你千万看住她不要贪凉吃冰碗。吃食你吩咐了让雨水去看着做,虽则是冰琉璃窗敞亮,也记得提醒娘子不要低着头写字太久,哄她起来转一转,看看雪景,实在不行,喊几个小宫女穿暖和点在外面堆雪人给殿下看都行。殿下喜欢看下人们欢欢喜喜的。”如此絮絮叨叨说了一串。
她说一句,红叶应一句,道:“姐姐为太子妃办大事,宫里你放心吧。”实在是贾南风待下宽和有序,红花已经出宫嫁给个殷实人家做地主婆,嫁妆厚厚的,婆家抬爱的很。红叶虽然还不想嫁人,也极为希望为太子妃尽忠。白雪出去办事,太子妃打小伺候大的婢女都不托付,就嘱咐她。她也就荣耀异常,尽心尽力的伺候,对雨水等也是温和相待。
红叶刚去嘱咐了扫地的,就见到二皇子来到内院门口,于是她就回主子道:“二皇子殿下求见。”
贾南风抬头道:“快请进来,这般下雪天的,来一碗甜品。”
说话间司马柬已经到了屋里,他笑道:“那我就偏了姐姐的了。”
贾南风放下笔道:“二弟,坐。你喜欢什么点心,我让他们做来。”
“我都可以,左右姐姐这里的都好吃。要是有上次五辛肉干配甜汤,就更很好了。”司马柬一进门,就把外面的大氅脱了,递给贴身的小太监阿黄,赞道:“嫂子这冰琉璃窗子果然是好东西,又亮堂又暖和。真是又温暖如春,又明亮如夏。”
贾南风笑道:“这冰琉璃其实不隔热的,暖和是我们这边屋子做了整屋的火炕。你太子哥哥的书房侧屋也有一间房都是炕,在上面睡觉写字,都十分暖和,只烧青砖,砌炕费些功夫,却十分便宜也不贵,实在是屋子里全用炭火太热。你一会找你哥哥说话时试着坐坐,要是喜欢,我让他们也给你做一个。”因为炕到底比较私人,贾南风也不好请小叔子去自己炕上,就让他在屋子里的座椅上坐着。
此时贵族在取暖上并不缺方法,碳炉铜管都有,只都比不上炕节约成本。贾南风固然不缺钱,但是立个节俭的人设也是不错的,再说,能节约些炭火,赏给宫里人,或者作坊上,也是好事。
“我不要,我日常练武的,睡觉还嫌热呢。姐姐你家这椅子好,坐着舒服,也不压腿。我出材料,你让你的工匠给我做一些。还有这架子也好,我有许多好木头,能不能帮我做些。”司马柬说着就向贾南风作揖。
贾南风就笑起来,道:“这值什么?姐姐给你做便是了,还要你人工费不成?再一个,你要是欢喜冰琉璃,我看工匠那里有多少平板玻璃,给你屋子全换不一定够,换一两扇窗户还是够的。”
司马柬赶紧摆手道:“姐姐,我不要那窗户。冰琉璃那么贵,姐姐已经送我了一整套的杯盘,我的回礼已经把历年积攒的彩色锦绣用完了。你再送我大窗户,我什么值钱的回礼也拿不出来了。再说,我想要看透明窗户,去前头和哥哥一起睡,照样看。姐姐的冰琉璃,且留着卖钱就罢了。”
“你也太客气。我送你是我的心意,哪里用回礼呢。”贾南风想到司马柬送来的不同年份的过时锦绣就好笑,也感慨他实在了,于是道:“你是太子嫡嫡亲的兄弟,同气连枝,守望相助,这一点子玩物值什么。”她这也是实话,司马柬可以说是太子最坚实的盟友了,她和太子利益一体,自然把司马柬看得重,更何况司马柬是个阳光可人的小郎君。
司马柬道:“反正我不要,我不占小娘子的便宜。”
推让一番,贾南风见他实在不要,也就算了,只问道:“这雪天难行,二弟过来,是由要紧的事吗?”
宫女端了甜品过来。时下贵族吃茶,点茶喜欢要咸咸的。太子妃这边,不同别处,喝的只各式甜水,送茶的点心却是咸的、甜的,香的、辣的都有。红叶估计这二皇子欢喜吃咸香的,就其他味道只几样,多是咸香口味。红叶指挥着宫女把边几旁加了个桌子,流水价摆出了十几碟子小食。
“原没什么大事。”司马柬喝一口甜汤就满足的叹气,可惜自己不能天天来蹭饭,他也不待宫女给他夹点心,自己拣喜欢的吃了两块,就道:“前日里,常山姑父王武子家的冰琉璃房子也做好了,就请父皇做客,我也跟着去了。那冰琉璃房子原也不比我们家的大,只是菜式音乐不输教坊司。父皇觉得烤乳猪很美味,就问王武子怎么这做的。王武子说那猪是打小吃人奶长大的,才这么美味。父皇当时就扔了玉箸带我回来了。父皇气得道‘王武子和我一起长大的,他要炫富超过我,我也不和他计较,拿人奶喂猪,亏他想得出来!活生生让生出来的婴儿挨饿,挤出乳母血化的奶来喂畜生!真是有违天理伦常!’我再三劝说,父皇也不消气。我记得姐姐家的猪肉也很好吃,难道也是喂人奶吗?这样也太残忍了。”
贾南风笑道:“怎么可能,我家猪都是吃糠和野菜的。那种天打雷劈的事,我才不做呢。其实就是王武子家,也未必是真的拿人奶喂大小猪,那得多少人奶。再说,怎见的人奶就比猪更让肉好吃?怕不是王武子为了面子骗人吧?或者不想告诉父皇秘方才胡诌。”
“我就说,姐姐人美心善,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也是,正常人都做不出来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司马柬笑颜顿开,又向贾南风建议道:“姐姐,王武子家怎么养猪我不知道。只父皇是真的被气坏了。姐姐家的猪真的好吃,你家庖厨别的也做得好。能不能你和哥哥请父皇吃一顿饭,顺便把这个法子告诉父皇,好让父皇安乐。”
这是对太子夫妇都很有好处的事,贾南风也很承他的情,点头道:“没问题,左右这几天下雪,父皇免了朝拜,诸大小官员各司其职,就是大臣朝拜,了不起说说防雪灾的事。你去请示父皇,看几时有空驾临东宫。”
司马柬立刻道:“那谢谢姐姐了。我即刻去约了太子哥哥一起问。”
司马柬开始走时还是端端正正,还没走出院子就蹦蹦跳跳起来,阿黄急得道:“小主子,你好生走,仔细摔着了。”
贾南风看着可爱,就忍不住笑了:“这少年人就是无忧无虑呀。”
红叶就道:“太子妃娘娘也很年轻呀,倒说的这般老气横秋似的。”
贾南风笑笑而已。
主仆一群人正低头商量来,白雪回来了,行礼后搓着手道:“亏得殿下命我去亲自看看。咱们自己作坊的还好,屋子暖暖的,不缺衣食,且日日忙碌,只做工的和佃户(贾南风自己的奴仆都是去做玻璃造纸等机密活,田地是雇人干的,所以有佃户),实在是惨呀,自己在工坊里作坊,吃饱穿暖,只娃娃爷娘受冷受饥。他们又有不少家屋子漏风,就跪求自家娃娃老人能够在工坊里干点活,只求能够吃饱睡暖,不敢要工钱。奴婢忖度着,让打工的不为子女忧虑也是难得的好事,咱们家里为了年后的扩产也有许多空屋子,白日里让他们纺线织布,晚上东西通通拿走,只留下铺盖火盆,给他们睡。也是救人一命的好事,就自作主张答应了。”实际上贾南风有水力纺布纺纱,冬天没必要雇人工的,只是她也不缺点粮食,就当是以工代赈了。
贾南风点头道:“很是妥当,让管事的好生注意,门窗不能关太严,派人轮流巡逻,安全是第一位的。但凡他们在我们工坊出了事,我和太子乃至国公府少不了吃一个弹劾。”
白雪点头道:“婢子也想着了,让张方媳妇安置好了。”
贾南风又问:“京城里有流民佃户吗?可有赈济?”
白雪道:“官老爷都忙着照看在籍的民众,流民哪个肯管。只是咱们家用人多,但凡是勤快老实的人都雇,京城地界又不许流民停留太久,也没几个。诸位大臣都派人舍粥,奴婢想着咱们要不要舍?”
贾南风叹气道:“兴,百姓苦,忘,百姓苦。舍吧,舍吧。”
皇帝哪里会驳了自己好大儿的脸面,立刻就派人来回,道圣人和娘子明日驾临永福宫用完膳。
贾南风志在天下,早不把小情小爱放在心上,只把皇帝夫妇当做后台大佬来用来尊敬,喊了红叶,雨水两个过来参详菜单,有肉类鱼虾需要化冻的提前拿出来,需要腌制的提前腌好,需要现杀的要送到厨房,需要的菜蔬让暖房提前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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