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观装着才发现他们似的,惊讶道:“尊驾是哪一位?李兄,你带两位贵客过来有何事?”李军道:“孟兄,这位白雪姑娘你是见过的,太子妃心腹中的心腹。这位张郎君是也是太子妃的得用之人。他们有事找你。”
孟观也顾不得装相,连忙滚爬起来,惊喜道:“太子妃居然也知道我孟观吗?”
白雪上前行礼,道:“去年我陪同太子妃回宫,恰逢孟将军当值宫门。将军向太子妃行礼,太子妃知道是孟郎君后,对婢子惋惜道‘孟观乃如此白起、韩信般的军神,居然屈居于守门小吏’,是以婢子知晓孟郎君大名。如今太子妃在宫中安危不知,婢子不知如何通报信息,想到太子妃对孟郎君的评价,所以来此寻郎君。”
孟观当然以古之名将自傲,如今受到太子妃如许评价,欢喜的手足舞蹈,挠头抓腮道:“白起、韩信,是我家马侯爷当之,我哪里受得起如此赞誉。太子妃太看得起我孟观了。”
张宾点头道:“孟将军才俊非凡,太子妃最善识人用人了,你又不必自谦了。我们此来虽然不是奉太子妃命令,孟兄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帮到太子妃大忙。太子妃怎么对待孟兄的战友……”张宾准备从贾南风的人品厚道,天资聪颖有前途等方面道理事例并举,以图说服孟观。
哪知道孟观打断他道:“张兄不必说了,太子妃有需要,我自然是拼死报效,何必论小事大事呢?事不宜迟,我可以做什么?”天知道他多想跳到太子妃的船上,这机会不抓住他就比太子还傻!白雪愣住了,张宾给她使眼色示意孟观可信。白雪就把匣子放到案几上,道:“有人遮蔽宫门,阻绝陛下、太子、太子妃的旨意,令我等与太子妃言语无法相通。请孟郎君将此物亲自送给太子妃,并禀告太子妃,她在进宫前吩咐白雪在外做的东西也成了,问可有婢子们在外效力的地方?”孟观把任务重复一遍,道:“今晚恰好轮到我去值班东门,我定然完成姑娘嘱托。请两位先离开吧。”白雪和张宾谢了孟观,就移步出来。张宾看白雪道:“姑娘放心,富贵险中求。皇帝能给孟观一个栖身之所,太子妃能够给孟观光明大道,齐王能给他的只有轻视和冷漠,他不会背叛嘱托投奔齐王的。”白雪道:“我也信他。我只是担心我家殿下,我从来没有离开殿下这么久。”
张宾猜得不错,皇帝的身体感染了时疫,已经重病快死了。全洛阳的大部分上等人都串联着等他死了后拥立齐王为嗣皇帝。好在他清醒的时候诏令齐王、贾充、荀勖三个人贴身侍奉疾病,保证了他的安全。他们三人的政治立场完全不一样,贾充、荀勖巴不得皇帝长命百岁,自己好独揽大权。齐王倒是恨不得兄长立刻死了,自己好夺回皇位。但是他又不敢动手害了皇帝,不然,就是天大的把柄落在贾、荀二人手中。
当然啦,要是皇帝真的死了,贾充二人投靠齐王也是说不准的事。荀勖是中书监,管拟诏令的,贾充是太尉,管全国军权。齐王是众望所归的隐形储君,皇帝的亲弟弟。一旦皇帝死了,他们现场就可以控制住京城内外,干死太子一系,写了圣旨传位给齐王。
齐王要立贤人的人设,也不会真的开口。外朝帮忙串联的群臣的是羊琇,而为齐王开口的是河南尹(河南是京城洛阳所在的郡,十分紧要,担任着无不是皇帝的心腹,河南尹都被策反,可见太子即位是多么不得人心)夏侯和,他道:“贾公,如今陛下眼见着就身体不行了。全洛阳的贤人、宗室和百官,都认为齐王贤能,可以托付天下。况且皇位本来就应该属于齐王,如今不过是完璧归赵。不知道公闾怎么看?”
贾充能怎么看?太子可是我的亲女婿,你要我背叛,得加钱吧?他正色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夏侯侯爷不必说次不祥之事。再说,陛下对我委以重任,将太子托付给我,我绝不做此不忍之事。”
“贾公,贾公。太子是你女婿,齐王也是你亲女婿呀。更何况太子冷落太子妃,妃子入宫至今,连一男半女都没有,齐王妃的嫡长子,你的亲外孙,可是齐王世子。我们可以歃血为誓,等齐王一回位,立刻立你女儿做皇后,你外孙做太子。如何?如今后宫无主,弘训太后是尊长,可以立法上废不肖,立贤者。群臣都望齐王如盼明月。大义民心都在齐王这一边。贾公何必为了一个女儿和全天下作对呢?即使贾公保住了太子的皇位,难道太孙会是贾家的血脉吗?”夏侯和劝的推心置腹。
贾充一言不发。
夏侯和自己把女儿看的珍贵,就以己度人,试探性问道:“贾公是心疼太子妃吗?齐王已经答应,我的女儿(即夏侯贵嫔)和诸葛贵人(可见琅玡诸葛家也站队齐王了)将来可以放出宫里另择佳偶。公假如担心的话,也将来可以请求太子妃与太子和离,这样不至于太子妃这般美玉良媛虚耗青春,齐王敬爱齐王妃,肯定会愿意大姨(即贾南风)有个般配的如意郎君。贾公以为何如?”
“我的女儿,我是最了解的。她是圣上亲口求娶的太子正妃。除非陛下以为她不堪为太子妃,否则,我女儿必将陪太子同甘共苦。”这和离的要求他答应了,万一皇帝没死,就无法含混过去了,何况贾南风不过是一颗好用的棋子而已,贾充哪里会因为心疼她就答应背叛皇帝呢?
我了个大叉,就你女儿有情有义是吧?我们家女儿朝三暮四咯?明明是你自己毫无人性不管女儿死活,倒是会给自己贴金。不过此刻有求于贾充,夏侯和也不敢揭他的短,只再请求道:“贾公,既然如此,请你站在中间好吗?我们不请求你帮助齐王,也不要你背叛圣人和太子,只求你站在齐王和太子这两个女婿中间,两不相帮好吗?我们的承诺依然有效,事成之后,你的女儿会是皇后,你的外孙会是皇太子,你仍然可以做三公,执掌政权。可以吗?”
贾充闭着眼睛不说话。这就是默认了,在他眼里,自己权位最终。反正他已经卖了自己女儿第一次,再出卖一次女儿女婿也是驾轻就熟。
夏侯和再三拜托后离开,回禀齐王道:“贾充不肯辅佐齐王,于是我请他两不相帮,他没有说话,应该是答应了。”
羊琇道:“贾充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他怎么肯为了区区一个女儿和全天下做对?他只是担心陛下万一醒了无法交差罢了。卑鄙小人。除了他,谁能帮助傻太子?就凭杨珧那兄弟俩?只要他肯中立就相当于帮了齐王。如今内有太后掌宫廷,外有一众贤才归心,恭喜殿下,你终于得登大宝,弘扬景皇帝的遗德。”
齐王道:“全赖舅舅筹谋,众卿齐心。”夏侯和道:“假如贾充真的中立,臣请弘训太后下旨,遮蔽宫门。太后为后宫之主,贾充能够奉令,那才是真的中立,否则,就是别有用心。”齐王道:“可,请舅舅禀告母后。我还要给皇兄侍疾。”我去问荀勖,他说他与贾充立场相同。羊琇讥笑道:“荀勖枉长了脑子,只会跟着别人摇尾巴罢了。”
所以羊太后令弘训宫卫尉,也就是诸葛婉父亲把守宫门,不许闲人进出时,贾充自然听令了,展示出他的中立态度。
问题是他听了,又没有完全听。把守宫门,必须有齐王他们三人的命令才能进出是一回事,把宫门完全交给齐王是另一回事了。
这也是他奸贼的地方,皇帝要是真死了,他自然可以凭借宫门捞着拥立之功,为自己人争取更大利益;要是皇帝活过来,那很简单,自己皇帝不醒,自己听从太后命令严格宫禁,是为了安抚百官,避免动荡呀。就算是到时候皇帝恨急,也没有理由责备他。这也是孟观能够轻易带玉匣子进来的原因——贾充根本不是真心想完全封闭内外交通,把让太子和太子妃按死在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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