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知府有同窗之谊,这些年来关系一向不浅,他夫人若真有此意,也算好事。”林如海沉思着,慢慢道,“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矢口不提,今日忽然有此提议,只怕……”
“是因为姐姐吧?”黛玉眨眨眼,拿起那戒指盒子,对迎春笑道,“姐姐素来聪慧,怎么这件事上反而这般想不开?陈夫人一边谢姐姐,一边要认咱们,只怕我才是沾了姐姐的光才是。”
不是的……
迎春看着她看向自己时毫无防备的明艳笑容,心下叹气。
“喵!你又来了!叽叽歪歪的!不管你为了什么提到陈夫人不育的问题,不说她烫了腿是意外,就算不育之症,那你说的也是事实!况且又不是不管她了。就算你现在还没有十成把握能帮她调理好身体,可是空间里有的是调理子宫的助孕药,大不了你以后好好替她试试呗!”
“你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企图?”迎春眉头皱紧,很想立刻冲回院子里把这多嘴的系统给好好修理一通。
“就知道凶我!我说的不对吗!就算你现在占了她便宜,沾了林黛玉的光好了!那以后你好好带她不就完了!要是能治,她认你们做义女自然不亏。要是治不了,你做她女儿多尽尽孝,也算偿还了,她也还是不亏啊。”
小贝哼哼唧唧,对迎春这婆婆妈妈的样子很是不屑的样子。
“我买空间里的药不断给她试,你就能不断让我把赚到的积分吐回给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盘算!”
迎春心头嗤笑。
“人家也是为了你喵——真是不识好人心!”
小贝小小声念叨。
“是药三分毒。别告诉我这个道理你不懂。你空间要是有十成管用的,我立刻买。但是你有吗?”迎春毫不留情拆穿了小贝,“再多嘴我就把你毛全部剃了,做成毯子!”
迎春暴躁威胁,这个破系统简直当她是傻子,要她一样一样地拿陈夫人身体来试,难道不耗她元气的?还跟她说什么好人心。
“……姐姐?”看迎春一直不说话,黛玉小心地拉拉她的手臂,“姐姐若是为难,咱们就拒了又怕什么,不必如此为难的。”
“什么?”迎春回神。
“我知道,姐姐之前说过的么,天下没有不要代价的好事,陈夫人认咱们做义女,明面上看起来是给咱们多了个靠山,有了义母教诲,日后……”黛玉说着,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转了话题,“但是陈夫人若是要姐姐帮什么忙,姐姐为难的话,那便算了,难道有父亲在,还怕护不住我们吗?”
“正是如此,你不必为难。”林如海也点头。
“陈夫人的事,我慢慢想个方案,虽然不算为难,不过我父亲终究不在这里,怕一时也办不好,倒是妹妹,若是陈夫人愿意,我会和她提议,先认下妹妹。”迎春心里骂完了小贝,倒也想通了些,干脆道,又看林如海,“我今日确实有些为难的事,只是一时想不通,不好开口。此事若成,日后怕是烦姑父的时候还多着呢。姑父若是当真心疼我,到时候可别嫌。”
“这是自然。”林如海笑道,目光落在她的面纱上,“你今日也累了,且下去歇息吧。这几日我都休假在家,若有事,随时来书房寻我便是,不必太拘礼了。”
“父亲不在这里了,姐姐可愿和我说说,究竟那冯少将军和姐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黛玉问。
迎春叹气。
她方才前脚刚回怡兰斋,黛玉后脚就跟过来了,还美其名曰:“托了姐姐的福,得了这么好看的首饰,今晚定要好好陪姐姐说说话才是。”
“刚才不是都说了么?他怀疑有人在暗中跟着他,想抓他把柄,他便想着不如就假装倾慕我,常来找我,让对方以为他沉迷女色,放松警惕,他好将计就计,找机会把对方引出来啊。”
迎春一边说着,随手把旁边小贝薅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它的长毛。
雪白的毛毛和往常一样柔软,迎春之前总觉得这样的毛毛太难打理了,尤其末世那样的地方,别说沾上血污了,就是日常的灰尘泥土,洗起来也太麻烦,因此总想着给它剃短了,谁知道这明明是个系统的家伙,居然也知道爱美每每都会炸毛抗议,她也就算了。
到了红楼世界吧,虽然拘束多到迎春想在大明寺脱了帷帽吃东西都不行,却也有个好处:自己不用照顾小贝了。
细数起来,拿剃毛威胁它,还是第一次。
估计小贝这家伙自己也知道自家主子现在情绪暴躁,因此为了保护毛毛,此时也一反常态地乖顺至极,窝在迎春膝上任由她从上到下,左左右右地撸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黛玉看她蹙眉不语,想了想,问她,“姐姐可有想过,冯少将军为什么不找旁人,单单要找姐姐帮她呢?”
迎春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她。
“我知道姐姐没想过这个,但是以少将军的身份……”黛玉慢慢道。
“我想过。”迎春忽然打断她的话。
“什么?”黛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想过。我第一次去大明寺再遇他时,就疑心他是知道我来了扬州,故意追来的,所以我当时就很警惕,甚至还暗示过他,我心向佛祖,有意出家修行,请他离我远点。”迎春干脆道。
“再遇?姐姐之前在京城难道和他就……”黛玉瞪圆了眼睛。
“见过面,但是没说过几句话,只是我会做药香囊你也知道,所以没有你想的那些暧昧情愫,完全是为了他母亲的健康。”迎春简单把之前在京城遇到冯紫英的事和她说了下,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简单的医患关系。
大约是她说得太直接,黛玉反倒是愣了愣,然后开口,慢慢道:“也是。若真有此意,又怎舍得。他既开了这个口,想是当真对姐姐无意。”
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迎春想了想,感觉自己无端端甩锅给人似乎也不好,于是坦白,“也不全是他的意思。”
“姐姐别替他辩白了。难怪姐姐方才一直犹豫不好开口,原来竟是如此。那姐姐可要好好想清楚了,我虽然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但是以冯少将军的身份来看,对方非富即贵,必定不是好惹的。”黛玉认真道,眉头再次蹙起。
迎春心头也是微微一沉,这个,她又岂会不知道。
而且她刚才也并非是为冯紫英辩白,这提议,的确也不全是他的主意,其实严格来说最初开口的,是空明大师。
本来她已经答应了空明大师,给他半个月的时间,整顿大明寺上下,她到时候会再去一次大明寺实地考察,如果到时大明寺上下还是如此状态,她再去旁的寺庙,到时空明大师也不会再阻拦了。
迎春自己其实对空明和明清印象都还挺好,何况再去其他寺庙,又要从头认识打点,费时费力不说,未必这刘婆子和她家人不会再次找上麻烦,所以她答应了给这些时间,既是预留了空明大师师徒俩整顿寺务,也是要再看看陈知府那边处理结果。
只是想要刘婆子,她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今日之事,是我惹的麻烦,之后只要贾二姑娘出门,我会带兵护卫,绝对不会再让姑娘有丝毫伤害。”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叹息刺激了,一直非常沉默的冯紫英忽然说。
迎春一愣,旁边空明大师也惊讶地回头看着他。
“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犯人不成?”迎春简直要气笑了,“而且那刘婆子如果处理得当,今天的风言风语就招惹不到我,你是嫌她太安静了是吗?还要浩浩荡荡带人跟着我,生怕人以为我声誉太清白了吗!”
“刘婆子背后必定另有其人,对方既然以为我是来找姑娘的,那没了一个刘婆子,他们还会再派旁人盯着姑娘,万一对姑娘有什么动作,岂非更牵连姑娘?”冯紫英耐心给她解释。
“刘婆子根本没有证据,我和陈夫人在一起,那刘婆子,以及当时在场的其他人都是看到了的,”迎春看了眼空明大师,顿了顿,“就算刘婆子暂时扣下了,这消息也一定会传出去,不管对方是谁,都会知道我和你没关系,你刚才,根本不在静室!要盯呢,他们也会盯着你,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怕只怕对方心思缜密,不肯放弃一点点机会。这次没抓到你我……的话柄,他们未必就以为你我无关,或许会以为你我提前得知了消息,所以早早有了准备,这才没被抓住。”冯紫英说着,叹了口气,“此事绝非我杞人忧天,贾二姑娘细想,方才那么多人站在旁边,却只是看着那刘婆子辱骂姑娘,竟无一人上前帮忙,岂非太过古怪?”
“这个,相信大师自会查明。”迎春自然也早想到这点,只怕寺中也早有人被对方买通,刚才带头那个和尚就很可疑,或许还有别的,“我相信大师。”
“多谢小友,还肯信任老衲。”空明大师被莫名戴了个高帽,苦笑摇头,“不过为着小友安危着想,冯公子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我知道小友素来向往自由,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小友不若暂且忍耐,但凡出行,都由冯公子带兵护卫,这才稳妥。”
“大师既然知道我崇尚自由,就该知道我不会同意。”迎春看向冯紫英,见他似乎还要劝说,便又道,“或者,我把话说得更直接点,冯少将军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非比寻常,你知道对方的动作,却如此束手束脚,可知对方绝非一般敌人。既然如此,你短期内怕都不能拿对方怎样,那你要一直护卫我吗?”
不是她怀疑他的为人,但以他的身份,所谓敌人,只怕是政敌。
政权斗争,往往动辄几年,甚至几十年。
在此期间难道她要一直由他带兵保护?
就算自己愿意,他也不可能吧!
“小友所言,亦有道理。与其如此保守防卫,冯少将军可想过主动出击?”空明大师拈了拈长须,念了句佛号,“老衲虽在佛门,不提倡杀生,但放任隐患长期存在,时刻可能危及小友性命,也太冷血了些。听冯少将军的意思,对方可能已经盯上小友。此虽为危机,可或许,也是契机?”
“你是说,干脆利用我做诱饵,让对方对我出手,冯少将军刚好便……”迎春慢慢道,却被冯紫英忽然打断。
“不可!”冯紫英想也没想,便否定了这个推测,见两人都看着自己,于是僵硬道,“此法未必可行,我也只是推测他们可能已经盯上你了,但其实也有别的可能。这法子,变数太大。”
“那就想一法子,确定让对方盯上小友。”空明大师说到这里,却是有些犹豫地看着迎春,“我虽有一法,只是对小友来说,怕是牺牲太大。”
“大师但说无妨。”迎春问。
“其实说来,也不算新奇,就是:坐实了对方猜测。”空明大师说着,一指旁边冯紫英,“就让他假意追求姑娘,引得对方确认了自己的推测,笃定冯少将军便是沉迷女色。如此,对方自然再无顾忌,待到他们有了下一步动作,冯少将军再出手,也算名正言顺。”
“不行!”这次先开口阻止的,却是冯紫英。
“假意追我而已,又没让你装一辈子,你激动什么?知道你对我无心,大师也不过是提议罢了,我还没反对,你倒不乐意了?呵……”迎春凉凉地看着他,“怎么?冯少将军身份尊贵,让人以为你喜欢我,追求我,委屈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冯紫英霍的站了起来,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那你什么意思?”迎春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我……我……我总之不是这个意思!”冯紫英心里暴躁得不行,脑子里无数个想法乱成一团,想说什么,又感觉说什么都不对,只将拳头攥得死紧,简直想要把茶桌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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