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迎春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无奈又道:“姐姐看事情一向比我明白,难道还不清楚贾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不说我与宝玉本无私情,便是有,看了他那般对待宝姐姐,我的心思也早冷了大半。司棋这样一个丫鬟都知道,见异思迁的男子不值得留恋,难道竟连个丫鬟的决断都不如了?姐姐也太小看人了。”
“不过问问你,这也值当生气?罢了,且看司棋明儿回话吧,她俩都是府里机灵的老人,自有主意。”迎春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黛玉本来的确是有些思绪不安,看她这么笃定,也就稍稍放心了不少,当下便不再提起此事,只和迎春看书下棋,谈诗品茶不提。
只是她到底心里是存了事,翻来覆去到半夜,始终睡不踏实,到了后半夜才在迎春点燃的安眠香里沉沉睡去,这一来次日便醒得迟了。
“我家姑娘一早便被大明寺来人请了去。姑娘说了,府内暂且无事,林姑娘可宽心,若山上诸事顺利,午间便回。”见她醒了,司棋在外忙道,却不敢进来,只站在门外低声道。
黛玉心下略略松口气,看看时辰钟,知道自己昨日是太不稳重了,想二姐姐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行事如此淡定,便也学着深吸口气,也不急着问司棋的话,先叫了雪雁进来伺候她洗漱。
一时间一众丫鬟便即进来,虽然前一日她们也隐隐听到了几句闲话,但是迎春行事早有威势,现在看黛玉也是一如既往的八风不动,便皆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照着往日规矩,捧巾倒水,行事有序,一丝声儿不闻,自也没半点错漏。
外间的司棋也不急着开口,只静立等候,待得黛玉洗漱梳妆完毕,雪雁又带人摆了早饭,这才听了黛玉的吩咐,进来回话。
“姐姐今日走得匆忙,可是寺里有什么事?”黛玉此时也不急着问紫鹃,只先关心迎春的事。
大明寺虽则方外之人,偶尔也有些僧人因采买等事下山,只是姐姐如今已经隔日上山一次,怎么今日一早又来人,叫得这么急,黛玉只觉得有些古怪,只怕是有什么不妥。
“说是义塾有事,请我家姑娘去一趟。”司棋却也知道的不多,因此只是摇头,不敢擅言。
黛玉闻言,没再说话,低头喝了半碗羊乳后,又将新炸的的酥卷吃了两个,轻擦了擦嘴角,抬头看向司棋:“昨晚司棋姐姐睡得可还好?”
“谢谢林姑娘关心。”司棋忙道,又将昨天和紫鹃所聊的大致和黛玉回了,因着她本就细心,此番又算是迎春给她的戴罪立功的机会,自然分外卖力,一字不敢错漏,小心说完,揣度黛玉意思,却见黛玉却又低头喝了口羊乳,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忙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今早姐姐问你,你也是这般回的?”黛玉喝完了一碗羊乳,擦擦嘴,看着雪雁带人收了桌子,这才又问司棋。
“是,一字不敢有添减的。”司棋答,心里暗暗赞叹,这林家姑娘到底是不俗,虽然年岁略轻些,可不愧是林老爷的独女,又因身子渐好后便由府里得力的管家婆子协助理事,再兼和自家姑娘在一块这些时日,聪慧之外,越发多了几分沉稳内敛,平日里看不出来,可这一旦说起正事,却自有一番气度,让她竟不敢直视。
“我这里无事了,你回去歇着吧。”黛玉打发了她下去,不一会,雪雁便匆匆走了进来,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话说?”黛玉看她憋得难受,干脆直接问。
雪雁到底年岁小,虽然聪明机灵,待黛玉也是一片忠心,到底没经过什么大事,本就有些憋不住话,见她一问,便立刻竹筒倒豆子,将早起听到的闲话,婉转说给了她。
“……紫鹃姐姐素来和姑娘亲近,她这么说来,许多人怕是都有些怀疑,只是我也算自小儿跟着姑娘的,怎么竟不知姑娘待宝二爷有此意的。所以,姑娘莫怪,我并不敢怨怪什么,也不是质疑紫鹃姐姐,只是担心姑娘,也怕府里下人传的话,若是当真如此,只怕对姑娘名声不好。”
雪雁鼓起勇气,一气说完了,才敢小心去看黛玉神色。
“你说,你是听扫云告诉你的,那她听来的那几个闲话的洒扫丫头现在何处?”黛玉脸色难看,沉声问她。
“这个,我却不知道了。姑娘可要传她们进来问话?”雪雁看黛玉脸色难看,心头突突跳个不停,忙问。
“你去悄悄儿地问了扫云,可记得那几个洒扫丫头的名姓,在哪里当差。”黛玉皱眉,示意她凑近了些,低声交代,“务必暗中问明,速来回我,别惊动一个人。”
雪雁听命,忙告退了出去,不想很快便又回来,却是带了扫云进来。
“怎么?有话快说。”黛玉看她脸色古怪,心下微沉,抬手示意她不必行礼。
“回姑娘。先时传话的那几个洒扫丫头,天不亮便被老爷陈管家带走了。我留神打听了,除了咱们院里的、怡兰斋的,另有两个那边的婆子,和一个跟老爷出门的小厮,都让陈管家带人押在了柴房,只是不知是什么罪过,我也不敢打听。”扫云低头来回了话,虽然紧张,话还算说得明白。
说到“那边”时,她伸手虚指了个方向,黛玉和雪雁知道,她指的便是挪去了西厢的两个姨娘了。
只是,陈管家既然已经插手,事情又涉及跟着父亲出门的小厮,黛玉心知事情没这么简单。
还在想时,扫云又想起个事,“还有,今早我去打听时,刚好陈青禾家的从怡兰斋回去,想是贾姑娘也有话问她。若果如此,贾姑娘或许知道些什么。”
“你出去吧。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否则你和你娘,就都不用留在府里了。”黛玉摆手,让她出去了。
“姑娘,这贾姑娘看来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不如姑娘且安心等等,待得贾姑娘回来用饭时,再同她好好商议一个法子。”雪雁看着扫云走开,又仔细确认门外无人,这才回来,对黛玉道,“贾姑娘一向行事稳妥,许多事情旁人看来艰难无比,可她处理起来却是游刃有余。她又一向待姑娘上心,况且此事也涉及怡兰斋,想来她一定不会不管的。”
黛玉原本听说了迎春已知此事,便觉安心不少,想来此事必无不妥,否则她也不会放心去大明寺了,此时听雪雁又劝,便笑着挑眉看她:“你近来似乎总是夸她,不知道的还当你想来依兰轩伺候。”
“姑娘又拿咱们开心。”雪雁知道她玩笑,也不在意,不过看她眉眼的确轻松不少,也略略松了口气。
而此时,雪雁口中“游刃有余”的迎春却很是狼狈。
早上她刚一起床,外面便有小丫头子回说司棋来请安了。
迎春知道她素来跟着自己,最了解她脾性,没吃早饭前若无紧要事是不会来的,便立刻命她进来。
果然便不是什么好事。
原来紫鹃的事虽然处理得秘密,但仍有风言风语传了起来,并且虽只一夜之间,却有越来越明目张胆的趋势。
她本想着和黛玉商议一番,毕竟如今林如海已经将两个姨娘挪去西厢“静养”,林府内宅是陈青禾家的和几个久在林府的可靠嬷嬷辅助黛玉在当家,这样的大事应该和黛玉商议。
只是这段时间黛玉过于操心了,加上她又一直待紫鹃十分亲近,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压力太大,昨夜这才失眠,迎春给她点燃的香是用了二十积分从空间兑换来的,不仅可以助她无梦好眠,还能于梦中调理她的筋脉,修复往日疲惫。
迎春一来心疼黛玉年纪小小,便要经历这些,二来也是不想浪费机会,毕竟黛玉虽然如今身体健康,到底底子弱,有这样调理身体的机会她也不想浪费了,因此不想提前唤醒她,便唤了陈青禾家的前来。
论理,陈青禾家的如今身份地位早不同一般嬷嬷,只是迎春在林府地位隐隐比林家正经大姑娘还要高些,因此她虽然尚未睡醒,却也不敢耽搁,忙忙地梳洗整齐便来伺候。
迎春知道她在府里伺候几代,能力和忠心都是不必担心的,也便没什么顾忌,挑要紧的给她说了,当即便让她带人去拿了那几个碎嘴的小丫头子关到柴房,谁知恰好陈青禾也奉了林如海的命捉了两个吃里扒外的小厮正查问中,两相里竟是恰好对上。
如此一来,迎春便也顺势将事情托给了陈青禾家的,令她将诸事回给林如海,迎春恰好偷个懒,谁知道刚回来坐下,还没想好是先吃早饭,还是先补个觉,大明寺僧人来报,竟是监寺明清亲自下山,且拿了曾四娘的信物,语气却是含糊得紧,只说空明大师的话,请墨莲居士速速来一趟山上。
迎春这段时间和他也算熟稔了,知道这是个悟性虽然不如空明大师,却绝对处事谨慎的,尤其上回出了刘婆子的事,他自为管事不力,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好好整顿了大明寺上下,之后不知是为着义塾善举,还是出于对迎春的愧疚,待她也更加恭敬勤谨,因此迎春对他印象也很不错。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一路上任迎春百般询问,他却只说“不便解释,居士随我上山来,一看便知。”
迎春问了几次,见他的确有不好答的苦衷,也不再多问。
紧赶慢赶地上了山,她果然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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