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围猎第三日, 合围行猎。
晨间五鼓。
太子封湛至看城,二皇子封羡指挥合围。
昨夜布阵的两万军士全部下马,步比步,肩并肩, 结成环形队伍, 口中含枚, 慢慢向围场中心推进,包围圈逐渐缩小。
军兵们鸣角、击鼓、大声呼喊,从三面驱赶禽兽。
这个环形网越收越紧,逐渐把野兽围逼到一块没有树木的低地。
军士们穷追那些从洞穴中, 被赶出来的兽类, 虎、豹、熊、鹿等动物受到惊吓后从山林、洞穴、草丛中蹿出,四逸而逃。
二皇子封羡赴围场整队, 在中心场地竖起黄色大旗作为中军, 左右两翼分别斜行竖起红、白两杆大旗作标志, 两翼末端各竖一面蓝色大旗作标志。
围场入口处, 东南面和西南面,分别列战鼓六十,擂鼓手乘马擂鼓,鼓声大作。
行猎军士各执鼓、铎、铙、镯,摆开阵势。
皇家禁苑养鹰处的驯鹰能手, 披弓架鹰,牵狗相随,其壮势盛气凌人,好不威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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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启明, 惠帝御驾在仪仗队的护拥下亲临猎场, 在鼓声与号声由侍从簇拥着进入围场。
各随行人员于猎场外围, 射杀突围的野兽。
太子封湛身着一袭绣五爪金龙玄色窄袖猎装,金冠束发,剑眉星目,端坐马上,指挥行围。
太子封湛对众将士道:
“战时喧哗,敌先知觉。猎时喧哗,兽即遁走。兽向人来,则各立原处射之;若兽出围,则驰马急追,迎头阻拦射之;若系出围之兽,任何人皆可迎截而杀之。若见虎卧,勿动,即告众;若于恰当处遇见,则众人围而杀之。若地势不好,则弃之。若见虎奔,则勿停,追而射之。先射熊和野猪之人,能杀,即了结矣;不能杀,则呼‘共杀’,而求助于他人。”【2】
并命军士在阵前杀牲宣誓“有不服从命令者斩!”
严明军纪:射猎成群结队的野兽时,不能射尽杀绝;禁止射猎各类怀孕与幼小的飞禽、走兽;已中箭的野兽不再射;射猎时,从左面发箭,射中左隅、左耳为上,射中右耳为次,不射禽兽面门;不剪毛;逃出猎场的野兽可射杀,但不可追赶。【3】
待一切齐备后,中军传令,击鼓三通。
明威将军谢照,带领一支由一百二十名军士组成的驱兽队,伴着鼓声进入猎场,纵马驱赶禽兽。
猎场中鹿数百,其余野兽不计其数,惊惶冲突,四处奔窜。
惠帝身着银色软甲,乘马,从南面,由北衙禁军统领谢长渊带领侍从护送进入猎场。
惠帝一声令下,发令官即刻向天空中射出响箭,箭声尖啸刺耳,远达数十里之外。
驱兽队当即驱赶野兽一群,自前方右侧经过惠帝。
惠帝接过谢长渊检查好递过来的弓箭,搭弓射箭。
惠帝箭无虚发,应弦而毙者,遍地皆是。
侍从举旗挥动。
鼓声大作,军士们大声呼喊。
“陛下万岁!”
驱兽队停止驱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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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封湛,二皇子封羡入猎场驱驰骑射杀围。
二皇子封羡驰马场中,频频搭弓射箭,连射七只成年麋鹿。
太子封湛端坐马上,并未追击猎物。
封湛眸子微眯,扫过猎场中心,随后从箭囊中取箭,搭弓,满弓射向场中。
二皇子封羡只觉一道劲风从身后急速而过,他回身一望,方才那支箭簇飞去,从场中的一只猛虎头部贯穿而过,猛虎中箭倒地,当即身亡。
“太子殿下千岁。”
场中军士大声齐呼,众人见太子殿下猎获今日的首只猛兽,振奋人心,皆跃跃欲试。
太子封湛收弓。
而后,诸军士入猎场,跃马扬鞭,弯弓搭箭,围猎捕杀。
猎场内的野兽仓惶奔窜。
军士们纵鹰驱犬,马上驰逐。
侍从驰马至猎场割下众人猎获的猎物的左耳为记。
雄鹰振翅高飞,凌翔云霄,以它们的锐利尖爪直冲向正四处奔逃的雉禽免兽。
场面蔚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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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封湛自猎杀一只猛虎后,便驱马至猎场入口边缘处,于马上静观场内诸人围猎。
倏尔,封湛转头看向场外,锐利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场边的一道端坐马上,身着月白色骑装的身影。
秦烟,她也在看他。
两道凌厉的视线撞上,但并未像之前那样立即移开。
二人皆在观察打量对方。
秦烟在猎场外围,见太子封湛单箭射虎,太子当是臂力惊人,箭术精湛。
封湛端坐马上,一身玄色猎装也压不住他的凛然尊贵之气。
秦烟心中暗赞,这位太子的确是能文能武。
封湛心中暗忖,秦烟骑术极佳,箭术也当是不错,今日,她可要一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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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道身着红色骑装的身影驱马至太子封湛身旁。
是左相府的嫡次女王静妍,也是太子封湛的表妹。
“太子表兄,几日若我猎获猛兽,可有奖赏啊。”王静妍对封湛似熟稔地玩笑道。
封湛蹙眉,他向来同左相府不亲近,对面这位所谓的表妹就这么自来熟?
“你应当称孤为太子殿下。”封湛语气微冷。
王静妍略微有些尴尬,但她可没有小女儿家的扭捏,大方地笑道:“太子殿下,我要是能猎只虎豹回来,可是要讨赏的。”
王静妍说完,不待封湛开口,便纵马驰入猎场中。
随即弛马入场行猎的还有兵部尚书的嫡长子贺霄,贺霄也是弓马娴熟,今日也想痛快地猎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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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两姐妹,性子截然不同。
不同于嫡次女王静妍想要处处出彩的张扬,嫡长女王静宜虽也是换上了一身骑装,她只是静坐在马上,于猎场外围,淡淡地看着众人驰逐猎物。
原本时有猎物突出包围圈,但不待跑远,便被驱兽队以及未入场中的公子小姐和军士们猎杀。
但异变突生。
一只猛虎,身中几箭,但未命中要害,狂奔至场外,场面一度失控。
而这只猛虎直扑过去的方向,前方正是于马上花容失色的王静宜。
王静宜座下的马匹受惊,惊惶地前蹄上扬,欲要奔走,王静宜紧拽缰绳,不让自己被失控的马匹甩下来。
而猛虎已扑至马前。
王静宜扭头紧闭双眼。
突然一声兽吼,有重物砸向地面的轻微震动。
王静宜久久没等来猛虎的扑杀,她小心地睁眼,扭头望向方才猛虎扑来的方向。
一个身着黑色玄甲的将士单膝压在那只已然死透了的猛虎身上,显然,搏杀已经结束。
那只虎的脖颈上正插着一杆□□,而□□的另一端,正握在那位猛虎身上的将士手中。
虎颈的鲜血股股流出,那位将士略黑又俊朗的面庞上也溅上了血迹。
没待王静宜从虎口逃生,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中出来时,她身下的马匹似是惊吓过度,突然躁动地前蹄仰起,而后失控般地朝着远离猎场的方向飞奔而出。
周围的人也是心有余悸,见突然马匹失控,带着左相府的大小姐奔出,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谢照眯眼,仅犹豫了一瞬,纵身上马,朝着那匹失控的马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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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猎场外围还有些公子小姐们也要猎兽。另有一些小兽出围,小兽危险性不高,驱兽队没有追击,任其跑出。
此刻猎场外有个滑稽又狼狈的一幕。
右相秦文正的嫡子秦洺,箭术不精,但又急于捕兽,他举着一柄短刀,同从猎场冲出的一只体量不大的野猪对上。
短刀的碰上野猪的瞬间,就被野猪厚实的外皮弹落泥地之上。
秦洺没有放弃,竟扑向野猪,徒手同野猪肉搏。
场面一度……滑稽……
秦洺同那头野猪力量似乎等同,二者耗时颇久,周边的公子小姐们开始是有些紧张,后都看好戏般,小声地交头接耳地点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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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秦烟身着一袭月白绣暗纹的骑装,她身侧是依旧一身黑色劲装的沈莹,和同样是骑装的江沐。
三人各自于马上静坐,没打算下场。
秦洺那处公子小姐们的说笑声甚是吵闹。
秦烟蹙眉看向那处。
江沐随着秦烟的视线看过去,是秦洺。
那个傻子。那是秦烟的弟弟?
二人行事大相径庭,根本不像亲弟弟。
他不知道丢人吗?
江沐从马身取弓,拿箭,搭箭,一气呵成。
箭飞离出去,贯穿同秦洺缠斗的野猪的头颅。
公子小姐们都惊吓出声。
江沐还没收回举着的弓箭,他们转头见是昭仁郡主府的江少,皆不再做声。
秦洺奋力推开死透的野猪,脸上带着些许野猪的血迹,一身的泥和杂草,不悦地走向秦烟的方向。
对江沐道:
“要你多管闲事,我要徒手搏杀它,就如昨日长姐徒手杀马一般。”
秦洺谄媚地看向秦烟。
秦烟没理会,淡淡地移开视线。
秦洺有些失望,但决心再接再厉,终有一天,长姐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秦洺离开,又去寻别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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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封云朝对狩猎没兴趣,在看城休息。
封玉瑶没进猎场,驰马在猎场外围伺机行猎,收获也是颇丰。
没了往常封玉瑶在耳边八卦,秦烟甚是无聊,随意扫过全场,视线却定在一个身着嫩黄色骑装的女子的头上。
秦烟凤眸微眯,似有疑惑。
沈莹开口道:
“主子,您也看见了?我方才已经观察很久,我很确信,那枚簪子,就是主子昨日掉落的那支。”
“主子,我去……”沈莹打马欲朝远处的阿嫣而去。
却被秦烟抬手制止。
秦烟眼眸危险地眯起。
那位,屡屡犯忌。
“我的东西,不由他人染指。”秦烟语调微冷。
秦烟取出今日还未动过的那张弓,左臂举起,右手抽出一支利箭,搭在弦上,拉弓,射出。
“咻”的一声,凌厉的箭风射向远处那位正在马上娇笑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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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渊昨夜亥时才从猎场回营,因太晚,没来得及去寻阿嫣要回簪子。
而今晨一早又护送陛下至猎场,没顾得上阿嫣,按照原来同阿嫣交代的,合围当日,阿嫣应营地周围游玩。
而阿嫣没见过猎场合围的壮烈场面,实在是好奇。
遂阿嫣去寻了谢箐,让谢箐带她到猎场。
当然,阿嫣还簪上了她很喜欢的,长渊哥哥“送”她的簪子。
阿嫣骑术娴熟了些,可以独自稳坐在一匹较矮的马上,她一边同谢箐谈笑,一边看着秦洺一行人追逐小兽,娇笑出声。
忽然一支利箭朝着她射来。
阿嫣对向的谢箐看了个全,哑声张嘴,是昭仁郡主!
箭簇直插入阿嫣头部,那支箭带来的余力将阿嫣打下马,摔至地上。
此时,周边的人才发现不对,出事了。
惊叫着朝阿嫣奔过来。
谢箐立即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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