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湛深邃的黑眸, 一直观察着秦烟的神色变化,当然也就没错过秦烟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此时的秦烟,很不对劲。
出去许久的宋执回来,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 封湛剑眉微拧。
惠帝的视线转回下方, 正准备说什么, 太子封湛沉声开口:
“太后和父皇身体欠安,今日差不多了,散了吧。”
众人……
自古有哪位太子,能像他们这位监国太子封湛这般, 嚣张!
封湛垂眸看向正在饮酒的秦烟, 若秦烟不是自己愿意,强行给她指婚, 她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对秦烟, 封湛是势在必得, 但用不着旁人添乱。
惠帝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以今日殿上的种种看来,太后对秦烟的态度,不算友善。就算今日为太子和秦烟两人赐婚,恐怕也会多出些波折。
惠帝向殿中道:
“那就散了吧。”
“端王,益州王, 关内侯,平南伯,远道进京,就在京中多待些时日, 朕也好同你们叙叙话。”惠帝又补了几句。
诸王侯皆心中一紧, 但也只能道一声领命。
“遗山大师也在京中多留些时日吧, 太子替朕好好款待大师。”惠帝又道。
萧太后面上冷肃,眸光微凉地看了一眼太子封湛,向身边的宫人交代了一句,起身。
惠帝,皇后,太后,及一众嫔妃和皇子公主皆摆驾离开。
封湛离开前,太后身旁的宫人过来传话,
“太后让太子殿下宴后到寿安宫。”
封湛又向秦烟投去一眼,而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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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宴上可是有太多刺激的场面了,众人都迫不及待退场,交头接耳地兴奋议论。
谢长渊心中思绪万千,席上的酒不算太烈,他此刻仍神台清明,但越是清醒,心中的苦意就越浓。
谢长渊抬步朝秦烟的方向走去,刚迈出两步,殿外进来一个宫人,快步走到谢长渊身侧,
“谢统领,陛下有召。”
谢长渊生生压抑住胸中汹涌的暗滔,抬眸望了一眼正同遗山大师说话的秦烟,转身出殿。
秦烟冷眼扫视了殿内四周,已不见阿嫣的身影。
镇国公沈常山同世子沈时岩皆被同僚拉住叙旧,沈辞三两步走到秦烟身旁,道:
“烟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日不是时候,谢侯仍在太医院,谢长渊似被圣上召去,明日兄长同你去永定侯府拿人。”
遗山撇开围住他的众人过来,
“小烟烟,那画……”
秦烟开口,嗓音微冷,看得出她此刻心情大不好:
“老头子你是要去太子府?”
遗山噎住,怎么又叫他老头子,罢了罢了。
“为师可是听说了小烟烟住在太子隔壁,近水楼台,你们有没有发生点……”
“顺路,跟我走,有话要问你。”秦烟此刻没心情同遗山打趣,几句话说完就大步朝外走去。
遗山……
他收的徒弟怎么一个二个都这幅样子……尊师重道,尊师重道!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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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昭仁郡主府,花厅。
沈淮看茶后,同沈莹一同出到厅外,掩上了门。
厅中仅三人,遗山大师,秦烟,还有沈辞。
沈辞不放心秦烟的状态,所以跟着来了昭仁郡主府。
遗山环顾四周,又望向窗外的莲塘和远处的梅林,啧啧出声,
“小烟烟,你这日子过得不错啊,为师还去什么隔壁啊,就住你这郡主府得了。”
“好。”秦烟答应的爽快。
此刻秦烟心中有些疑问,需要遗山解答,故也没心思同他绕弯子寒暄。
“那个阿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手上会有我的画?”秦烟问向遗山。
遗山闻言,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眉头紧皱。他察觉了烟烟对待这事的严肃,可不只是不高兴这样简单。
遗山斟酌着措辞:
“她是为师一位故人的女儿,如果她自己隐瞒身份,恕为师不好擅自透露。”
“嗯。”秦烟颔首。
秦烟对阿嫣的身份兴趣不大,也明白遗山的修养品行,不会在人后多说别人的私事。
遗山继续道:
“她曾跟着她父亲上过梅山。三年前,不知为何,她自己寻上山来,赖在山上住些时日。”
“万雪斋没几间屋子,你和太子一人占了一间厢房,她总不好被安置在太子的房间,为师就让她暂住了你那间。”
说到这里,遗山已见秦烟面上很不好看,又补充道:
“万雪斋平日不待客,没别的客房,那一小姑娘,又是大雪天的……”
“我明白,你继续。”秦烟没对这事太多纠缠。
遗山继续说道:
“那时,为师有事下了山,留那小姑娘自己在山上,为师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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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烟蹙眉思索了片刻:
“三年前?”
“大雪天?”
“那个时间,我上过梅山,并没见到万雪斋有个女孩子……”
等等,女孩子……
一旁的沈辞突然皱眉出声,
“烟烟,就是你大雪天上梅山,捡着人那次?”
“自己还落入了寒潭?”
“你有什么事,非得那么急上山?”
沈辞想到那次烟烟被送回固城时的样子心中都后怕,烟烟幼时有落水的阴影,她自己一人从寒潭出来,独自走出雪山……
一声叹息,秦烟淡声开口:
“我是去取画。”
声落,沈辞和遗山当即想到,烟烟上山要取的画,是不是今日殿上那副?
秦烟简要地叙述她三年前上梅山的情形,
“上山途中,我的确捡到一人,那是个半身都被埋进雪堆的男子,我将那人从雪堆里拔了出来。”
“当时那人的意识已有些模糊,说他是突然不能视物,我就知道这是个没常识上雪山的,雪盲了。”
“我将那人带上了万雪斋。”
“之后我去千松崖,取纪先生让种在崖外的还魂草……”
遗山突然打断了秦烟的话,
“今年的还魂草,已被为师采下了,有急用。小烟烟,明年那株还是你的……呵呵……”
还魂草极其珍贵,秦烟身手极佳,纪南风拜托秦烟将还魂草的种子洒在人迹罕至的阳崖之下,一年收一次植株,仅留根系,来年会继续发芽。
秦烟已习惯了遗山像个老顽童的样子,她无奈地看了一眼遗山,继续讲述,
“我刚准备下崖,远处一个小姑娘突然大声叫喊,崖上的雪床陡然滑落,我躲避不及,被打下了山崖,落入崖下的寒潭。”
秦烟没打算细讲她落入寒潭之后,是怎么上来,又怎么出的雪山,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狼狈遭遇。
“我回固城之后,修养了两个月,次年开春,再上梅山,发现我的画已不见了。”
秦烟冷冷看向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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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山哑然……
毋庸置疑,就是那人将画带走了。
烟烟同太子一样,都不喜旁人动他们的东西,此事遗山自知理亏,但他也没想到那小姑娘行事如此没礼数,不知轻重。
遗山面有愧色,向秦烟解释道:
“当初烟烟你将平时涂鸦的画稿,随意的摆在了东厢房的书案上,那小姑娘缠着我要学画,我就随口打发了她,让她照你的画稿学……为师不知她的品行竟然如此……”
“那些都是小事,但是今日那画,我曾将其收入了东厢房书架后的暗格中。”秦烟声调微冷。
遗山一听,当即怒了。
“那丫头竟品行低劣到此番地步!”
“气煞老夫!”
遗山看人向来以人品为先,没想到在他的地盘上,竟发生如此不堪的事,这是不问自取,这是偷窃!
遗山气地胡子都在抖。
秦烟已没心情再同遗山谈论那个小姑娘,冷声开口:
“老头子,既然她是你故人之女,我姑且理解你对其身份的缄口不言,讳莫如深。”
“但,不论她是个什么背景,若她继续触我逆鳞,休怪我连你的面子都不给。”
遗山……
“总觉得小烟烟你会迁怒为师啊,为师还是去住太子府吧……”
“随你。”秦烟此刻对遗山也没甚好脸色,将视线投向窗外的一池残荷。
沈淮送遗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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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中,气氛有些低迷。
沈辞缓声开口:
“烟烟,今日那画上,可是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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