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那日在三河镇离开时太仓促, 并未让沈莹准备随行物品,而上船后才发现,太子船上给秦烟准备的房间里,却备着秦烟在上京城郡主府的常用物件, 包括按她的尺寸量身定制的衣物。
而上了海船之后, 秦烟房间中也是同样的配制, 这让沈莹心中又给太子殿下加上几分,连着几天都在自家主子面前,时不时说道太子的好话。
而更让沈莹惊讶的是,每日太子殿下身上那袭玄色锦袍上的绣纹, 同自家主子衣裙裙摆上的纹样, 竟是出奇的一致。
太子殿下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拉近同主子的关系。
封湛去秦烟房中时,秦烟正举着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册, 歪在软塌上, 见来人, 秦烟也只是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 复又垂眸将视线投向书页。
封湛择了秦烟半躺着的榻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沉声开口:
“宋执。”
宋执应声进来,隔着一道白玉屏风,对内间的秦烟行礼。
“郡主。”
封湛端起手边沈莹刚呈上的茶盏,
“说。”
屏风外的宋执来之前就得到了殿下的示意, 当即开口:
“郡主,之前在西郊秋狝大典,殿下在营帐中休息,属下听闻外头有人高声吵闹, 便前去处理, 正遇见淑妃娘娘因宁嫔抓伤了她的脸, 准备杖毙宁嫔。”
“属下思量着淑妃娘娘此举不太妥当,便命人将宁嫔杖责二十,以示警戒。”
“哪知这宁嫔将这声谢记在了殿下头上,可殿下的确连这号人是谁都不知道,郡主可不要多心。”
宋执见里间并无声响,心中没底,而宋执又想到了什么,斟酌了一瞬,终究还是继续开口:
“还有,那日在青江船上,郡主在殿下门外遇见的那名女子,名叫唐婉,她出自药王谷,现是朔北军中的医官。”
“此次属下是派她前往三河镇处理瘟疫,唐婉得知殿下负伤中毒,自行前来为殿下看伤情。那日郡主过来时,唐婉擅自在殿下药中加了安神的药物,令殿下沉睡了半日,因而当时殿下并不知郡主在门外。”
“殿下已令属下和唐婉各领二十军棍,若郡主没满意,可再罚属下。”
宋执已将秦烟当作未来的太子妃看待,因此对秦烟都是自称属下。
秦烟终于有了点反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册,但书页内面扣向她的腹部,不见书中内容。
秦烟看向封湛,
“药王谷?你的解毒药丸就是出自她之手?”
封湛眉头微蹙,
“你若不喜,孤让她留在朔北。”
秦烟没有再开口,只是突然想到,纪先生要碰上熟人了?
是夜,沈时英没再过来寻秦烟,而封湛也如愿留在了秦烟房里。
两人只是同榻安睡,秦烟没再出言挑衅,封湛心中却是定下了几分。
封湛环住秦烟的手臂紧了紧,秦烟,是否已开始认真考虑,同他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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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三河镇。
纪南风同众医官仅历时七日,便成功研制出预防疫病,以及治疗疫病的药方,三河镇的瘟疫以极快的速度得到控制。
但三河镇依然因水患,粮荒,和瘟疫处处皆是惨剧,无不令人扼腕。
镇上患上疫病的人群颇多,也包括了前来治水的部分官兵,但由于已有治病的汤剂,倒无更多人死去。
值得一提的是,工部侍郎秦文轩也患上了疫病,但他一边喝着汤药,一边坚持指挥修堤护渠,青江在三河镇沿线最大的缺口,也终于被堵住。
纪南风得到秦烟传来的消息,让他带着人回京,而纪南风在准备离开时,被一个清秀男子拦下。
纪南风皱眉,这个男子是个医官,这些时日也同纪南风他们一起研制药物,不过纪南风看人一向很准,便也清楚,面前这个作男人装扮的人,其实,是个女子。
但纪南风没戳穿,这是别人的私事,他的任务已结束,旁的事,同他无关。
“男子”拦住纪南风,没有刻意用佯装的男子声音,而是用回原本的女子声音。
“师叔。”
纪南风眯眼,这个称呼……
男子继续道:
“师叔,我是唐婉。”
纪南风轻笑,原来是药王谷的人。
纪南风抬脚准备离开,唐婉却往旁边一步拦住纪南风。
“师叔,毕竟同门一场,如果师叔向父亲道个歉,相信长老们还会允许师叔回到谷中的。”
纪南风轻嗤一声,这个女人,同她父亲一般自以为是的狂妄。
唐婉微扬下巴,继续喋喋不休:
“我听说了,师叔你现在昭仁郡主手下做事,但那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她一个女人……”
纪南风冷声打断对面人的话头:
“唐婉,你也同是女子,何必出此言语贬损她人。”
唐婉心中很是惊讶,师叔曾经是一个多么寡情薄性的人,竟如此维护那个女人。
昭仁郡主,秦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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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刺史府。
二皇子封羡每日在刺史府衙门同众官员商讨政事,当然,也无大的决策需要封羡定夺,太子离开之前都已安排完毕,只是各官员在执行时,会向衙门汇报情况。
封羡自认为身份尊贵,也没兴趣前往灾情严重的地方视察,每日就在刺史府听听汇报,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如今太子失踪,二皇子封羡成为太后新定的皇储培养的消息,已广为流传,众人无不对二皇子悉心伺候。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扬州刺史林辉。
封羡在扬州的时日,是受林辉邀请,住在刺史府的。
入住当夜,林辉就带着一个清丽女子,说是给二皇子作伴。
封羡当然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原本封羡想要拒绝,但一想到秦烟为了太子去了有疫病的三河镇,他心中就不是滋味,也就收下了那名女子。
事后,才知道,那女子是林辉小女儿林妙。
林妙自得知太子遇刺失踪的消息后,便对太子失了心思,没想到,这又来一位皇子。
这位二皇子虽不及太子殿下那般高大俊美,气势凛然,但林妙可是听父亲说了,二皇子将来很可能会登大位,那么,自己是否也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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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海上十五日的行程,船队即将到达徐州著名的港口码头,云港。
船头甲板上,秦烟两手撑在栏杆上,湿咸的海迎面而来,她身上的裙摆同乌亮的发丝一同在风中飞扬狂舞,更添了几分野性的美感。
片刻后,秦烟身后有一道强势而熟悉的气息袭来,一双手臂从她身后环上她纤细的腰身,男人坚硬的胸膛贴了上她的后背,而男人的薄唇印上秦烟的头顶,却未发一言。
不远处的宋执和沈莹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两位主子真是养眼。
沈时英和同她形影不离的那个男人刚上甲板,见眼前一幕,都止了步。
沈时英笑道:
“打个赌,那位太子,还是雏儿。”
男人面上有些黑沉,掐着沈时英的侧腰,让沈时英转身贴向他健硕的身躯,语调有些偏冷,
“你还有心思看别的男人?”
沈时英心中翻了个白眼,连这种醋都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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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云港停靠,傍晚时,太子一行人下船。
一个肤色有些偏深的女子前钱来,朝为首的封湛行礼道:
“太子殿下。”
封湛颔首。
“季当家辛苦。”
季七娘微微躬身,
“这是季家应当做的。”
几步之后的沈时英勾唇浅笑,上前一步向季七娘开口:
“季当家,可否谈笔生意。”
季七娘看向封湛,得到太子的授意,季七娘才转头向沈时英道:
“请。”
两人移步到另一侧,小声嘀咕片刻后,沈时英回来。
“烟烟,我还有些事要办,过段时间回京。”
秦烟心中了然,沈小姐果真是乐不思蜀。
封湛和秦烟上了马车,由陆路踏上回京之路。
而沈时英一行人也上了季家的船,船驶出港口,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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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烟和封湛沿途住店时,两人都是要的一间房,当然也是同塌而眠,不过二人也没越矩,相安无事。
这日晚间,秦烟依然是半躺在榻上,手中还是举着那册没有名字的书,而封湛坐在一旁的椅上看着信件。
宋执在外扣门:
“殿下。”
“进。”
宋执进到屋中,他知道郡主也在此地,有些犹豫。
封湛沉声开口:
“说。”
宋执便明白殿下没打算瞒着郡主,当即开口:
“殿下,季当家传来消息,沈小姐雇了季家的船出海,目的地是,北梁。”
秦烟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册。
封湛观察秦烟的神情,得出的结论是,她知道?
“出去。”
宋执闻言离开,且带上了门。
秦烟重新拿起书册,只是不知心思还是不是仍在书上。
封湛轻叩桌台,北梁……
北梁,雄踞北方的大国,同大夏之间隔着突厥和西域,并无同大夏往来或者交恶。
在船上时,封湛就隐隐觉得那个男人他似乎见过,原来是这样。
封湛安排在北梁的探子,曾经带回过一副早年间的画像。画中的那人更为年轻,但他如今的样貌却也没有太大变化。
原来真是他。
北梁帝,萧潜。
传言说北梁帝,刑克六亲,一生注定孤寡。
据探子来报,这位帝王后宫空置,似在培养宗室子。
没想到,会以如此的方式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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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湛起身走到秦烟面前,将视线移到秦烟手中的书册。
秦烟这几日都会时不时翻看的这书,里面究竟有什么那么有意思?
“你在看什么?”封湛压低嗓子开口。
秦烟抬眸看向封湛,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得封湛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是沈小姐给我的见面礼。”
封湛眸眼倏地眯起,以沈时英那副德性……
封湛俯身取过秦烟手中的书册,在看见书中内容时,面上却是黑沉地吓人。
“秦烟!”
封湛压着心头的火,这对母女实在不像话!
沈时英竟送得出一本春宫,而秦烟也明目张胆地看了好几日,那书上还有别的男人……
封湛几乎要压不住心中的怒气,秦烟唇边的笑容却是越发地大了。
封湛面色冷沉,眸色幽深,一把将秦烟捞起,抱上睡榻。
一炷香之后,卧榻上的二人平复心跳,此地并不是做什么的好地方。
而封湛的大掌突然握住秦烟嫩白的纤手,在秦烟耳边诱哄着开口,嗓音喑哑,
“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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