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步走到镂月馆门外的秦文正,  刚好听见了秦老夫人的那番令秦文正都有些羞愧的言语。

    包括给沈时英休书,也包括让秦烟转移家业给洺儿。

    秦文正的脚步在门口一顿,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收拾屋中的局面。

    来的一路上,秦文正算是理清了思路,  如今他这位长女秦烟的确厉害,  也的确是朝中的香饽饽。只能事事顺着秦烟来,  万不可得罪。

    而母亲却还在拿那些个后宅手段来对付秦烟。

    秦文正扶额,昨日他从郡主府离开时,就明白如今的秦烟,当真是有钱有势,  自是有那个底气为所欲为,  眼里哪还有自己这个父亲,更遑论只是祖母……

    秦文正硬着头皮踏进房门。

    而纪南风也已先秦相一步通报,

    “主子,  秦相来访。”

    纪南风没有将秦相阻在府门外,  而是将他领进府来,  纪南风是想着尽快解决这些让主子糟心的事。

    秦烟对秦相府一家人已有深刻的认识,本也不对这些人抱有任何期待,因而也没多在意老太太的那些异想天开的言语,秦烟也没那心思同他们过多周旋。

    见秦相到来,秦烟也刚好趁此机会再次给秦相下个最后通牒。

    “秦相,  来的正好,有些话,就当着你的面,一次说个清楚。”

    秦烟语调颇冷,  抬手示意秦相在秦老夫人对面入座。

    秦烟接过沈莹手上那封秦老夫人给沈时英的休书,  展开后扫了一眼,  见其所言为下:

    “立休书人秦文正,系扬州云水镇人,凭媒聘定沈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以掌为印。”【1】

    秦烟失笑,

    “七出?休妻?以掌为印?”

    “秦相,这就是你的诚意?”

    秦烟示意沈莹将这封休书递给秦文正。

    秦文正看了那封休书后,面上是更是难看,

    “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做?”秦相皱着眉头看向秦老夫人。

    秦文正压着怒意,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好语气过重。

    但母亲竟然擅自做主,弄了一封休书出来。

    如若沈时英能回来,秦文正私心里是希望能同沈时英重归于好,他连和离都不愿意,又怎么会休了沈时英?

    秦老夫人见儿子文正不认同她的神情,心中更是气结。她还不是为了他,为了相府吗?

    秦老夫人正准备对秦相开口,上首的秦烟却先一步出声:

    “试问,我母亲,是犯了七出的哪一条?今日我们当面说清楚,以免你们今后再拿出来说事。”

    秦老夫人正愁一肚子气没地儿撒,既然秦烟都说到这份儿上,那她也不用给沈时英留颜面。

    “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2】

    “而你母亲,沈时英,七出,犯了三条。”

    “其一,不顺父母;其二,无子;其三,善妒。”

    “你说,这样的女人,我们秦相府,还休不得了?”

    秦老夫人苍老的嗓音带着满满的尖刻,连着话语中的恶毒,听得秦文正都瞠目结舌。

    母亲眼里的时英,是这样的?但明明……

    “不顺父母?”秦烟勾唇凉薄一笑,语调颇冷。

    “这还由不得秦老夫人空口白话。”

    “秦老太爷逝世时,我母亲同秦相为老太爷守孝三年,这叫不顺?秦老夫人动不动就让我母亲去跪祠堂,我母亲可有那一次没有照你的意思办?这叫不顺?”

    秦烟回忆起母亲经历的那些,心中终于起了些火气。

    当初母亲,还真是尽力在维系她这可笑的婚姻,不过还好,至少沈小姐如今也懂得为自己而活。

    秦老夫人又准备开口,秦烟的寒凉嗓音先一步响起。

    “无子?按大夏律,女子四十无子可出,而我母亲今年三十有六,是怎么触犯的这一条?”

    “再说善妒?我母亲妒了谁?是说宋眉?那个秦老夫人安排给秦相传宗接代的,曾经我的西席老师,宋眉,她恐怕还没这资格。”

    秦老夫人一只手按着胸口,胸腔剧烈起伏,眼睛死死地盯着秦烟,这个秦烟竟敢如此姿态同她说话。

    而秦文正却是越听越羞愧,时英虽出身名门,但当年,她的确将夫人的身份做得很好。

    秦烟继续开口:

    “你们若说我母亲犯了七出,那么按大夏律,我母亲又是否符合“三不去”?”

    “其一,我母亲是否在婚后将财产带给她的夫君,秦相?”

    “其二,我母亲是否同秦相一起服过三年丧,对秦相的父亲有行了大孝之礼?”

    “其三,秦相在娶我母亲之前是什么光景,而婚后你们的富贵日子又是怎么来的?”

    “何为三不出,秦相饱读诗书,通古博今,应该很明白,不忘恩,不背德,不穷穷。”

    “秦相,秦老夫人,不要再让我听见你们拿七出之名来侮辱我的母亲。”

    秦烟继续说道:

    “秦老夫人,若要给我母亲休书,你也应该递给我母亲的娘家,镇国公府,而给到我郡主府,是怎么回事?”

    “是镇国公府的大门,你进不去?还是你仗着长辈的身份,给我施压?”

    “既然秦老夫人说我们是一家人,你为老不尊,也怪不得我上行下效。”

    秦烟看向秦文正,

    “秦相,昨日我给你说的,依然作数。”

    “你处理清楚同沈小姐的和离,在我给你的和离书上按上手印,然后递交京兆府,上报户部,在秦相府的户籍上,消掉我母亲的名字。”

    “不要搞别的动作,镇国公府会向户部确认。”

    “至于我母亲的嫁妆,熙园仍在我母亲名下,这个不说。铺子庄子现在属于余庆丰,也不必谈。至于我母亲的那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就当是秦相提供我一半血脉的酬劳,我今日就替我母亲做主,不予追回。”

    秦烟清楚,那些库房里的珠宝古玩,应该也所剩无几,再行索要,毫无意义。而今后母亲就算回来,也不会有兴趣同秦相府牵扯不清,还不如断了干净。

    秦文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照秦烟的说法,他秦文正就是用来借种的?

    秦烟继续开口:

    “秦相,管好你府中的人,秦老夫人要是不会说话,不会办事,我劝你最好早日将老夫人送回扬州,京中因失言掉脑袋的,也不鲜见,这个,秦相应该很清楚。”

    秦相脸越来越黑,却也发作不得。

    “你……”秦老夫人气到差点晕厥,身后的仆妇连忙给老夫人顺着背。

    秦老夫人喘着大气让仆妇取出一支卷轴,上书"奉天诰命",这是一卷加盖御宝的诰命文书。

    “秦烟,我既是你的祖母,又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你哪儿来的身份要逐我出上京城。”

    秦老夫人憋着一口气将这段话说完,但听得秦文正又是心中一紧。

    秦文正看了一眼秦烟,还好,秦烟面上不辨喜怒。

    秦文正心中有些难堪,母亲是越活越回去了,母亲的一品诰命,同秦烟的一品郡主,可丝毫不能相提并论。

    秦文正真得要考虑,如此昏聩的母亲是否不适合再待在上京,这样下去,对自己的仕途,会否有不利的影响。

    而秦烟根本没有丁点兴趣同秦老夫人掰扯,只是对着秦相继续道:

    “贺府的请帖已经送到了郡主府,秦念的婚礼,也没几日,那就以此为限,秦相办清楚我说的事,礼我会派人送过去。”

    秦相没注意秦烟说的是送礼,而不是添妆。

    秦相承诺秦烟会尽快将事情办妥,便脚步匆匆地带着话都气的说不出的秦老夫人离开。

    但秦相离去时,心中的确也起了心思。

    如母亲所言,秦烟那么大的家业,带去婆家?

    如果给洺儿……

    不急,秦烟出嫁,是连谱儿都还没有的事。

    ------

    秦家母子俩离开后,秦烟也出了镂月馆,那两人待过的屋子,估计秦烟近期都不会想再踏入。

    沈莹跟着主子出了镂月馆,出声问道:

    “主子,可是要去太子府?”

    沈莹不是想要僭越问主子行程,而是想提醒下主子,还有个被主子遗忘的太子。

    秦烟闭目,深吸了一口镂月馆外台阶旁种着的幽兰发出的阵阵冷香,淡声开口。

    “不了。”

    沈莹明白主子还是被秦相府那些糟心事怀了心情,心中又狠狠给秦相府记上一笔。

    ------

    太子府,苍台水榭。

    封湛已在禅坐上默坐了半个时辰有余,宋执看着自家殿下一直举着一本经书,却未翻动一页,心中明了,殿下,定是在等郡主。

    宋执望向梅林方向,但依旧不见郡主的身影。

    宋执一叹,郡主啊,可不要再折磨殿下了。

    宋执突然想到什么,

    “殿下,皇后娘娘和长乐公主殿下昨日到了府中留宿,今日应该还在。”

    封湛依然没有抬眸,面上是越来越沉。

    “她在做什么?”

    宋执知道,殿下是问郡主。

    “殿下,据暗卫来报,秦相和秦太夫人,方才进过郡主府,适才离开。”

    宋执让暗卫随时禀报郡主府消息,因而很清楚郡主府动向。

    封湛一双好看的剑眉微微敛起,而后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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