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妍见自己这位长姐的目光依然是投向场中, 神色平静,并未对自己的试探做回应,也失了兴致,收回视线。
不过想来也是不可能的事, 自己这位长姐向来是一副保守稳重做派, 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私生子。
圆鞠赛最终的结果是南衙禁军以六比五的比分险胜北衙, 惠帝拍手称好,
“都有赏。”
在众人的意犹未尽中,第二项冰上校射紧接着开始了。
宫人在冰场中央平行设立三个饰有彩旗的旌门,门上方正中悬、彩球、作滑射之用。
南北禁军按照定数, 各挑选善走冰的军士二百名, 身穿红黄马褂,皆足蹬冰鞋, 分列为两翼排开, 手持弓箭, 整装待发。
待发令官号令一响, 众位射手登时疾驰而出,飞身滑向旌门,端是闪如曳电,疾若奔星。
射手们各展绝技,有箭术高超者, 于远处便引弓施射,更多者则是滑过旌门,回首疾射,各个身手敏捷, 场面蔚为壮观, 观者无不连声赞叹。
往年, 惠帝会亲自下场,参与冰上校射,且成绩不菲。
但今年惠帝身体有恙,虽几次差点按捺不住地跃跃欲试,却也只能遗憾地坐于场边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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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项目是速滑,有意思的是,今年较之往年,规则有些改动。
往年参赛者皆是军士,而今年宣布的规则则是今日观赛的朝臣及其家眷皆可参与,且宫人会不定时地往冰场中抛出提前备好的锦囊,锦囊中或是金银,或是由宫中少府监出的御用之物,权当赏赐,君臣同乐。
众人闻言,皆目露兴奋。
能得到御用之物是小,能在圣上面前露个脸可是个白捡的机会,也有人纯粹是贪玩儿,能在皇家御苑的冰场玩儿一场,想想都令人期待。
就比如秦溪。
秦溪搓着手,起身走到秦烟身旁,笑嘻嘻道:
“长……太子妃,我能也去玩儿玩儿吗?”
秦烟抬头看向秦溪,还未开口,一旁的封玉瑶笑道:
“怎么不能去了,多抢点彩头回来啊!”
“好的,公主。”秦溪心中狂喜,忙奔回后排,拉住秦琳就往外跑去,
“快快快,秦琳,我们得去占个好位置。”
秦琳本没打算凑这热闹,但秦溪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心眼,她还是去看着的好,秦琳便也没推拒,跟着秦溪换上冰鞋,便上了冰场。
庆宵阁内,王静妍睨了一眼跑开的双胞胎姐妹,心中一嗤,
呵,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这点赏赐都看得上。
秦烟招来沈莹,淡声吩咐:
“派人看着点。”
“是,主子。”沈莹当即领命出了庆宵阁。
封玉瑶看向秦烟,微微挑眉,
“烟烟,你也太谨慎了,谁能这么大胆子敢在这皇家宫苑里使手段,能出什么……”
封玉瑶话没说完,她自己止了声。
封玉瑶突然想到,曾经也是在这太液池,烟烟意外落水,差点丧命。
若那不是意外呢……
宫里是吃人的地方,什么事不可能呢。
秦烟一只手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酒水却未动一口,只望着场中,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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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场中有不少公子小姐们陆续上场,宫人引着他们于太液池南准备,并告诫他们南岸东西两角冰层薄弱,万不可滑向那方。
而后上百名端着托盘的宫人立于冰场东西两岸。
发令官手举令旗,连晃三下,两岸的宫人开始往场中抛洒锦囊。
公子小姐们足蹬冰鞋,如离弦之箭,蜂涌而出,争先恐后地朝着前方急驰而出。
一时间,冰面上冰花四溅,场边的看众也不停地欢呼呐喊,场面尤为热烈。
待场上的锦囊被捡拾一空,宫人们又开始下一轮的抛洒锦囊,场上不乏欢声笑语,但也有争抢过程中有些许摩擦的,但因圣上在现场,大家都没下重手。
秦溪心满意足地将抢到的锦囊揣入怀中,而秦琳全程只是紧跟着秦溪,并未参与。
两个回合之后,有几名公子小姐神色不善地看了秦溪秦琳一眼,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在宫人又开始抛洒锦囊时,这几位趁乱,合力撞向置于西岸的一尊庞大的虎形冰雕。
而冰雕正前方,正是正往北滑去的秦溪和秦琳,这几人再次猛力一撞,冰雕开始加速往前方的那对双胞胎姐妹急速而去。
秦溪正俯身捡起一个锦囊,突然周围几声惊呼,秦溪和秦琳迅速回头,只见一座两人高的冰雕正急速朝她们撞过来。
秦溪登时吓地呆愣在了原地,而冰雕速度极快,马上就到眼前,秦琳下意识一把推开秦溪,她自己也借力往另一边滑去。
但此时秦琳脚下的冰面突然“咔嚓”一声,秦琳心中一个咯噔,她们正好在西北角的边缘,这座冰雕刚好将脆弱的冰层压碎了。
秦琳准备再动作,但她脚下一陷,且那个冰雕也朝着她倒下。
秦琳奋力转身,背对冰雕,深吸一口气,以一个防御姿态,准备落水。
此时秦琳突然感觉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接着是一声闷哼,似乎那人的后背被冰雕撞上,两人瞬间落水。
坠入冰湖中,身后的人立马带着秦琳往旁边游去,而那个冰雕也从这个冰窟窿落了下来,而后又缓缓飘上去,刚好堵住了那个冰洞。
此时秦琳也回身看清了身后那人的面容,是他。
封肃北用手示意秦琳是否能闭气?
秦琳点头。
封肃北揽着秦琳的腰身,两人开始往上游去,封肃北用手砸着冰层,但却没有动静,秦琳拉住封肃北的手,往记忆中的西北角指去,封肃北并未惊讶秦琳遇事的冷静沉着,她一直是这么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
封肃北带着秦琳往前游了约摸一丈的距离,再次用手砸向冰层。
一下,两下,三下……
秦琳在水中看着封肃北微微紧绷的俊逸面庞,眼眶有些湿润,但不知是冰水刺痛的缘由,还是其他……
参加宴会的人陆续立场,庆宵阁内,直至结束,太子都没现身,王静妍有些失望。
当然,在场失望的不止她一人,今日有多少世家小姐是冲着太子和两位皇子来的。
庆宵阁内,秦烟端坐席上,门外传来几声吵闹。
几名年轻男女被北衙禁军统领谢长渊亲自带着禁军押送至庆宵阁门口跪下。
“为什么抓我……”
“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事……”
看着这一情景,原本打算离场的封云朝和王家姐妹都重新归座。
那几位公子小姐的父母也都赶了过来,同另一些看热闹的人被禁军拦在了庆宵阁外。
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没人敢上前为这几位公子小姐求情,包括其父母兄弟。
秦烟缓缓起身,行至这几人身前,开口,嗓音有些凉,
“我的人看见你们几位推了冰雕,致使端王府世子,工部秦尚书府上的千金落水,你们拿人命当儿戏?”
闻言,几人几人连声否认,叫着冤枉。
“没有……”
“我没有,冤枉啊太子妃。”
“冤枉啊……”
秦烟又看向谢长渊,
“谢统领,按宫中的规矩,该怎么处理?”
谢长渊本看着秦烟,有些发怔,瞬间回神。
但宫中的规矩?
谢长渊一时间被这个问题问住。
宫中是有规矩,但向来都只是摆设。
真实的宫中规矩,是如何能让主子满意,规矩就当是如何。
但既然圣上下了命令,谢长渊处理这种事也轻车熟路,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长渊当即命禁军将几位公子小姐带上冰湖,至方才秦琳落水的西北角,提着几人的衣服后颈,将几人仍进冰湖中,复又提起,再仍入冰湖,再提起……
顿时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传过来。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周身打了一个寒噤。
此时天快黑尽,较之下午会更凉,冰湖中是有多冷,那几位公子小姐,被这样玩儿,非得丢了半条命不可。
那几位的父母跪在庆宵殿外,连声求情,
“求太子妃饶小女(小儿)一命,求太子府饶命……”
谢长渊走至庆宵阁门口,冷声道:
“今日端王府世子和秦尚书的千金是平安从水中出来,若有一丁点意外,就不是这么容易善了。”
那几位瞬间止了声,自己的儿子女儿的确闯了祸,若不牵连府上,都是谢天谢地。
秦烟起身,大步离开。
众人也纷纷立场,压着声交头接耳地嘀咕:
“太子妃这没提审就定案,圣上还让谢统领亲自过来撑腰,太子妃的确势大。”
“太子妃这是借此立威吧。”
“立不立威的不知道,但得罪不起是真。”
……
“诶,话说,这谢统领,不是太子妃的前未婚夫……”
“住嘴吧,再提这事儿,小心太子府拿你去问话。”
“就是就是……”
“不过啊,这真是物是人非啊,想当年传的那么令人艳羡的一对未婚夫妻,如今谢世子成了鳏夫,昭仁郡主却风光嫁入皇室,成了太子妃,真是令人唏嘘。”
“可不是……”
而这些话,被立在一丛蕉叶后发怔的谢长渊听了全。
谢长渊苦笑,谁说不是令人唏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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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烟的步撵在太液池外,她还有一段花园要步行。
沈莹给秦烟撑着伞,由护卫跟随走在夜色弥漫的冬日园景中。
沈莹想到什么,
“主子,溪小姐和琳小姐已经出了西苑,属下已派人护送。”
“嗯。”秦烟颔首,刚准备踏上一步台阶,脚步却是一顿。
前方道路的尽头,一丛紫竹旁立着一个披着玄色大氅的侧影。
沈莹刚准备行礼,
但那声“太子殿下”还没叫出口,那个身影向她们转了过来。
沈莹瞪大眼睛,竟不是太子殿下。
宁王封随同太子封湛二人只相差几岁,身量相当,容貌也有些相似。
只是宁王偏清瘦一些,今日披着一身玄黑大氅,掩了起身材同太子封湛的差异,在这暗夜中,竟让秦烟都差点错认。
宁王转身,同秦烟于台阶一高一低对视,都未曾开口。
此时,前方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道不小的女声。
“太子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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