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董仲舒《春秋繁露》有言“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
原本按大夏律,自孟冬十月起,应对定为处决的犯人予以行刑。
但立冬那日,一道圣旨自宫中颁出,诏书上有言∶
"为皇后和皇嗣祈福,圣上命,大赦天下。"
而与“大赦天下令”一同颁出的,还有一系列轻徭薄赋、安民养民的政令。
当是黄恩浩荡,也足以显得圣上对皇后及皇后腹中的龙嗣的看重。
看来,帝后恩爱如寻常夫妻之传言,不似作假。
近些时日,后宫诸人,上至陛下封湛,太后太妃和公主,下至宫人,皆是吃斋念佛抄经书,为求皇后能够平安诞下皇嗣而不遗余力。
不过, 此次以皇后之名而施行的“大赦天下”, 却远非只是为皇后和皇嗣祈福这一层含义。
大夏在去岁经历过洪涝和粮荒,而在今年又是接连几场大战,虽说不至于民生凋敝,但全大夏不论人力还是物力的各类损耗严重,急待恢复元气。
且突厥和南疆因战败,向大夏割地,大夏边境外扩,急需征调人手垦边。
故而封湛和秦烟商议,大赦天下,释放非重罪死囚,再迁移部分人口去往北境和南境定居。
以各类利好的政令使大夏快速恢复经济,避免大夏再出现诸如上一次因十年大战而导致的经济下行,国库空虚之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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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的大赦天下,按照旧例,被赦免之囚犯并未包含十恶不赦之徒,以及贪官污吏。
因而,前右相秦文正之女,兵部尚书贺府的嫡长媳秦念,因谋杀亲夫,被定罪为十恶中的“不睦”,不予赦免。
当初给秦念定罪的主审官员是前京兆尹晋王封羡,晋王虽说给秦念以谋杀亲夫结案,但并未令斩立决,而是秋后问斩,这的确也算是徇私。
但对此,无人提出异议,包括兵部尚书贺严明。
晋王能大义灭亲, 没让这案子多出些什么不必要的波折, 已出乎了贺严明的预料。
贺严明也不好同晋王,还有秦文正撕破脸皮,毕竟官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有可能要打交道,更何况做这事的只是秦念,贺严明不会昏了头迁怒他人。
只要能定罪,至于是斩立决还是秋后问斩,贺严明并不是那么执着。
而如今,既已入冬,便再也拖不得。
因这罪妇秦念是皇后的亲妹妹,现任京兆尹不敢擅自下令处决,思来想去,他携着厚礼去往大理寺卿彭渡府上,求彭大人给他拿个主意。
大理寺卿麦渡自上任起,是受够了京兆尹将难办的案子都往他大理寺推。只除了晋王封羡在京兆府的任期,毕竟晋王作为皇族亲王,办案可是较他大理寺卿还更为便利。
对于贺府这个案子的判断,大理寺卿彭渡也有些为难。
贺府长娘秦念的罪名,说轻了是杀夫,若是真论起来,她谋杀的贺霄可不只是贺府大公子,且还是先皇亲自授封的从四品宣武将军。
罪妇秦念这是谋杀朝廷官员,京兆府本可直接定罪处斩了便是。
但这秦念又是皇后的亲妹妹,既然被晋王定为秋后问斩,是否就是留有翻案的余地
被定为秋后问斩的案件中,不是没有在秋审时出现变数的先例。至于会不会有转机,那就得看上头的意思了。
大理寺卿彭渡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给皇后处递上了一封奏折,试探皇后的态度。
而秦烟在看过彭渡的这封折子后,却只是一声轻笑。
当初秦念之所以会嫁给贺霄,最终还闹成如今这般两败俱伤的不堪境地,那可是因秦念妄图坑害她秦烟这位嫡姐,只不过秦念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她自己给坑进去了而已。
怎么,我还要为她求情不成
当日,京兆尹收到了大理寺卿彭渡的回复。
“皇后的意思是,按律论处。”
京兆尹先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倒也想明白了。
看来,皇后果然同传言中那般,同秦府不亲厚。
京兆府大牢。
明显瘦削了许多的秦念在牢中并没有等来她被赦免的消息,而是依旧维持原判。
秦念跌撞向牢门,向前来告知结果的狱卒尖声叫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姐姐是皇后,我姐姐秦烟是皇后,我是皇后的亲妹妹,我要见皇后,我要见秦烟…”
而回应秦念的,只有同在牢中,但即将被释放出狱的其他女囚的嗤笑声∶
“哟,姐姐是皇后乱攀亲戚吧这是”
“我听说好像真是皇后的妹妹……”
“还要看人皇后认不认呢,啧啧……”
秦念面如死灰,无力地顺着牢门滑向潮湿脏污的地面,嘴唇翕动,口中喃喃∶
“我当初为何不能再忍忍,为何定要杀了他,为何不能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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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忧在扬州祖宅的秦文正早已收到了关于秦念一事的消息。
秦念居然敢做出此等败坏门庭的混账事!谋杀亲夫!
秦文正万分庆幸自己当初的辞官一举,虽说如今只是丁忧,但远在扬州也好过在上京城受旁人指指点点的好。
不论秦念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但她在外可是还挂着他秦府小姐的名号。
也幸而没有影响到秦烟。
还有秦名……
秦洺在赤峰军中立了功, 授封了个从六品忠武校尉, 也算是在军中正式立足了。
秦文正难以想象,秦洺居然能吃这种苦,还做出了成绩。
那可是赤峰军啊,秦文正可是有所耳闻,赤峰军中可都是精英。
若是秦洺是他的亲儿子……
秦洺来了信,将由他去将阿姐秦念的尸首送回扬州。
当然, 秦念不论是因为已外嫁又还是获罪, 是不能葬入秦家族地的, 但好歹较之被丢入乱葬岗要好得多。
而秦文正也收到了兵部尚书贺严明从京中让人送来的信件。
贺严明在信中说道∶
“贺府会将秦念的嫁妆如数归还给秦家,算是同秦家正式断绝这场本就不该有的姻亲关系。”
贺严明准备送回的秦念的嫁妆里,不包括当初秦烟以贺礼送到贺府的那些铺子庄子。
贺严明对皇后同秦家的恩怨纠葛多少了解一些,他并非是贪图那些庄子钱财,而是不想让秦家白白占了便宜,且还不能因为归还嫁妆一事得罪皇后。
如果处理不当,那便得不偿失了。
贺严明做好了打算,待皇后诞下皇嗣,贺府就将那些铺子庄子的房契地契送到皇后那里去,权当贺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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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秦文正不断收到上京城的消息。
秦烟作为太子的正妃嫡妻,在太子登基为帝时,顺理成章地被册立为皇后。
而他秦文正,恐怕是最寒酸的国丈了。
秦烟,他的女儿,这个让他又生气又暗暗骄傲的女儿……
秦文正这些时日,时常会想起沈时英。
大夫见秦文正两鬓边的白发,说他的头痛症是忧思过度。
但他是忧么只怕是悔吧……
秦文正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如果没有当初的鬼迷心窍,没有宋眉,那么沈时英还是他的夫人,他应该还老老实实地待在相位,也可以安稳又风光地留在京中做他的国丈。
而如今,他竟要独自在扬州孤独终老了吗
还有秦名……
就算秦洺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但毕竟养育了他怎么多年,曾也对他给予厚望,说没点感情是假的。
但一见到秦洺,秦文正定会想起宋眉和秦四爷联手背叛他,拿他当傻子逗的事,让秦文正心中如何不窝火。
自己终归还是得有儿子养老送终啊。
待过了母亲的守期,自己该同那两名侍妾行房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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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洺收敛了秦念的尸首入棺后,带着棺木,准备自水路下扬州。
秦洺在上京城东码头上船时,遇见了立在旁边一条船的船尾的王璟钰。
二人看见对方时,似乎都有些诧异。微顿之后,两人互相颔首,像是……再寻常不过的见礼,而后秦洺上了船。
他们曾经分别是左右相府的公子,且曾同在国子监就学,算是同窗,但针尖对麦芒中还差点闹出命案。
之后左右相府相继倒台,而这两位曾经的京中贵公子也皆是越发得沉默寡言,不论他们今后的际遇将会如何,但也是令人唏嘘感慨啊。
在秦洺的船驶出码头后,王璟钰收回视线,继续闲闲地扒在船尾的栏杆上,看着码头上城门外的人来人往。
王璟钰面色平静,周身是一派放松闲适的状态,似乎丝毫没有家族没落跌下云端的颓丧之感。
这恐怕就是世家贵族中培养出的公子宠辱不惊的气度了吧。
而王璟钰为何会在此处,则是因为王府处理完毕主母的丧事,准备在隆冬结冰之前,由水路举家搬迁至豫州。
朝堂上容不下父亲王显,父亲也受不得昔日的下属同僚们的同情或是白眼,没脸再留在上京,眼不见为净,干脆一走了之。
而此刻,他们的船还要等进宫面圣的兄长王璟衡。
圣上啊……那位对他们府上如此之狠,最后又手下留情的圣上。
皇城禁内,御书房。
王璟衡进到御书房,向端坐御案之后的圣上封湛叩拜行礼∶
“微臣拜见陛下。”
封湛命人给王璟衡看座,而后直道主题∶
“你可愿继续大夏效力”
王璟衡面上微讶,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封湛最近处理政务的速度极快,这位帝王只想赶着回宁寿宫陪他的皇后秦烟,因而也没那闲工夫同王璟衡多绕弯子。
封湛看着王璟衡,沉声道∶
“之前你在内阁中枢,不论是政见还是能力皆是可圈可点,朕不想浪费人才。”
“此次你就当作是去到州府历练。”
"你以贬谪之官员的身份,而非高官,去到地方之后,更加便于体察民情,之后你的消息直接同季相对接。”
“你父亲王显的事,到此为止。而你在政坛上能走到哪个位置,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体察民情,直接同季相对接
此刻王璟衡才明白了圣上的意思。
圣上不会再拿他们王府的事做文章,而他还有升迁的可能。
王璟衡当即起身向封湛跪拜,
“微臣谢过陛下。”
王璟衡以头触地时,眼眶中水光微闪。
王璟衡确实没想到自己还能受圣上重用,他学有所长,如若就此埋没,的确会让他含恨终身。
陛下没有因私怨迁怒,以断国事,实乃明君。
封湛示意王璟衡起身,而后继续开口∶
"南境和北地正需人手,你选一个。"
王璟衡犹豫了一瞬,而后再次拜伏道∶
封湛眸光一厉,并未开口。
王璟衡也立马明白他方才所言的僭越,当即道∶
"陛下,微臣的确是有私心。"
“是因为……是因为微臣的前妻,关内侯韩霜凌。”
韩霜凌
封湛面色稍雾,起身开口∶
“你回去等消息。”
王璟衡叩谢皇恩。
而在王璟衡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封湛的衣摆已消失在了御书房门外。
“王大人,请吧。”宋执将王璟衡送出御书房,心中诽腹道∶
陛下这是有多离不得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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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部分边将及官员陆续回京述职,这里面也包括了端王府世子封肃北。
封肃北同宋执一起从宫中出来,而他二人的目的地,则是安大学时府。
彼时大学士安世风正同其长子安文京在书房中议事,两人还丝毫不清楚他们即将听见一个令他们多么震惊又后怕的消息。
"老爷,姑爷和圣上身边的宋大人来访。" 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
安世风和安文京皆疑惑地相视一眼,世子和宋大人
这两人一起,会有什么事
而封肃北才开口道出两句,就被安文京一拳打倒在地。
封肃北伸手极佳,下盘功夫也极稳,竟会中安文京这一拳,除了他自行主动受着以外,也有安文京从此刻怒极的缘由。
安文京一手拎起封肃北的领口, 准备再次将一记重拳砸向封肃北的面门时, 被宋执伸手拦住。
安文京试图甩开宋执,对封肃北怒道∶
“封肃北,当初我是怎么将颜夕交给你的”
“因重疾不治身亡你就还给我安府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
“封肃……”
"安大人"一旁的宋执打断了手背上青筋暴起的安文京的未说完的话。
安文京被宋执拉至一边,封肃北也沉默着从地上起身,略微整理一下衣冠。
整个书房,只大学士安世风至此未发一言。
安世风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女儿颜夕远嫁后因病离逝,但自己此刻竟首先感觉到的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而是不安。
女儿逝世的消息,由安府的姑爷,端王府世子封肃北来告知没有问题。
但圣上身边的亲信宋大人来此,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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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来什么,在宋执将安文京安抚住之后,宋执对大学士安世风开口道∶
“安大学士,世子妃,也就是安府大小姐的死因,另有隐情。”
安世风和安文京都是心头一凛。
另有隐情
宋执继续开口
“大夏同突厥开战前夕,世子妃来到朔北赤峰军大营中,为了致当时已带人插入突厥腹地的皇后于死地,出卖重要军情给突厥。"
"这是为何圣上当初会亲自充当前锋杀入突厥以身犯险的起因,也导致了大夏同突厥提前开战。”
“据审讯世子妃身边的仆从得知,世子妃在京中就同突厥皇室有了联系。”
“安大学士,安大人,你们应当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安世风和安文京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此事的严重性他们如何不明白
颜夕,这是叛国!
那……
宋执接着开口
"世子妃的确不是因病逝世,而是被皇后以军法处置在与突厥的战场上,祭了军旗。"
"世子妃的尸首已于战场上掩埋,皇后说,世子妃应为本不该死伤的大夏将士赎罪。"
"安大学士,此时皇后既出手处理,便已了结。"
“此事并未声张,世子妃只能是因病不治身亡,没有其他。”
宋执道完,对安世凤和安文京颔首,而后看了封肃北一眼,径自出了书房。
宋执出去后,封肃北对大学士安世凤深深鞠了一躬,
"颜夕的事,我有责任,我封肃北对不起安府。"
安世风和安文京面色青白,但他们有什么资格责怪封肃北。
他们甚至猜得到,颜夕为何要出卖军情害皇后。
颜夕太过执拗,应是还在对圣上……
封肃北,作为颜夕的夫婿,端王府作为颜夕的婆家,皆差一点就被颜夕连累,他自己也是受害者。
安文京将封肃北送出了府,对于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封肃北一拳,表达了歉意。
回到书房后,安文京同安世凤两人默坐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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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之后,安世凤疲惫开口∶
“近日有部分朝臣上书,圣上应广纳后宫,丰裕皇嗣,使国祚永兴。”
"文京,万不可同这些奏疏沾上边。"
安文京颔首。
安世凤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道∶
“没想到颜夕竟然会闯出如此这般天大的祸事。”
“整个端王府和大学士府都差一点被牵连。”
"也幸而太子妃将此事了结在了北地战场上。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安世凤看向安文京,郑重开口∶
“就算皇后处理颜夕是出于私心,但安府要承皇后这个人情。”
"文京,切记,当今皇后,是一位有封地,有兵权的皇后。"
“且还是圣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是圣上的逆鳞,万不可得罪,记住了吗”
安文京点头∶
“儿子明白。”
而安文京又如何会不明白。
皇后,秦烟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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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宁寿宫皇极殿。
因封湛和秦烟皆是喜静的性子,且大战刚过,二人又提倡节俭,因而今年的帝后生辰千秋节和万寿节庆典都已取消。
腊八那日,太后在宁寿宫张罗了一场皇室的家宴,当然,还尚在京中的封肃北自然也列席其间。
而封肃北却是极其后悔这趟进宫。
这场宫宴,帝后二人呈然出现的时间不算长,圣上也以皇后疲乏为由,早早地就牵着皇后回了寝殿,但却让封肃北狠狠牙酸了一番。
帝后的确是恩爱有加,羡煞旁人。
封肃北出宫后,没有回府,而是让车架驶去了城南的千水湖。
漱玉坊二层的一间临窗雅室内,封肃北要了一壶酒,自斟自酌,独坐至傍晚,而湖面之上嬉冰的人群中,却始终没有出现他想要看上一眼的那个女子。
封肃北自回京后,便将之前派去秦府的暗卫收了回来,以免给秦琳带去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本决心放下,奈何今日在宫中又被圣上和皇后刺激了一番。
一壶酒见底,封肃北起身下楼。
出漱玉坊时,封肃北再看了一眼千水湖面,此时夜幕将临未临,夜风中,依然没有出现那个人。
封肃北上车,马车沿着千水湖畔缓缓驶离。
摇晃的马车内,封肃北眉头微拧,闭目休息。
不多时,封肃北耳边传来几声不远不近刻意压低了的年轻女子的笑闹声∶
“快快快,秦琳快拉住我”
听见曾在脑中萦绕了多遍的那名女子的名字,封肃北猛地睁眼。
但……这是否是幻听
“秦溪慢点,前面好像是……啊……”
是秦琳!
封肃北当即吩咐林述∶
“停车”
封肃北迅速下车,立于湖畔,目光锐利地朝着女子的惊呼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待确认清楚了方位,封肃北飞速跃出去,前脚掌着力,在冰面上健步如飞,很快就到了靠近东岸的一处已碎裂的冰面,
冰水中的秦溪和秦琳正试图回到冰面,但奈何冰面太滑,女子力量又太弱,不得其法。
而闻声而来的秦府丫鬟也只能紧张地跳脚,因两位小姐是瞒着老爷夫人偷偷出来的,丫鬟又不敢大声叫嚷求救。
封肃北一跃而下,至秦琳身侧,而秦家两姐妹均认出了这男人是谁,只是这个场合也不适合见礼。
封肃北协助秦琳将秦溪先行送了上去,而后两掌托住秦琳细软的腰身,将秦琳也送上了冰面。
秦溪和秦琳被赶过来的丫鬟用厚实的披风裹住,脱了冰鞋,准备走向马车。
最后起水的封肃北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了秦琳一眼,转身离开。
就在封肃北转身的一瞬间,秦琳让秦溪先上马车,而后朝着封肃北走去。
封肃北似乎感觉到什么,他停了步,但却久久没有回头。
是她吗要是猜错了……
也就是在这时,封肃北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世子。”
是她。
封肃北神色暗了暗,缓缓回身。
秦琳此刻仍冷得有些发颤,封肃北自然也有察觉,他眉头一皱,刚准备上前,却又瞬间止了动作。
她已是别人的未婚妻,自己不好僭越,于礼不合。
秦琳看着封肃北,而后矮身福礼道∶
"多谢世子。"
谢
像上次皇后的人带着两份礼上端王府为他在太液池救了秦琳而道谢张口闭口就是让秦琳同他封肃北撇清关系的道谢
秦琳这声“谢”激起了封肃北本也醒得差不多的酒意。
封肃北轻笑了一声,而后上前两步向秦琳欺近,直至秦琳身前半步处停住。
封肃北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开口
"常言道,事不过三。"
“鄙人救了琳小姐两次,若再让我救上一次,琳小姐可得以身相许”
秦琳眸中微诧,她没想到封肃北竟会说出这样登徒子的话来。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已然定亲,他……
秦琳又羞又恼,她迅速福了一礼,语气有些生硬∶
“世子,小女子先行告辞。”
看着面前女子似有些狼狈逃跑的模样,封肃北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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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马车中,秦溪屡楼神色复杂地看向秦琳,终于秦溪还是忍不住开口∶
“娘亲是不是又得为咱向端王府送谢礼了”
秦琳面色有些不好看,微顿了一下,而后回了一声∶
“不必。”
片刻后,秦琳又补充道∶
“今日帮我们的,只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罢了。”
秦溪又仔细观察了下秦琳面上的表情,但很可惜,她什么也没读出来。
啧啧,这二人……
“诶,不过要不是娘亲非得以我们定了亲不能抛头露面为由,不让我白日里出府来嬉冰,我们又何必大晚上的偷溜出来。”
“若不是这天色将晚,我又怎么会没看清那么大一个冰窟窿…”
秦溪的抱怨声中,秦琳的思绪已然飘远。
这些时日,秦府众人也在礼佛抄经,为皇后祈福。
祝氏也时而带着秦溪秦琳去寺庙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皇后平安。
但大觉寺的大门,秦琳是始终没再踏入,而是会去到城北的万宁寺。
至于秦琳为何不愿再去大觉寺,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没想到,今日会再次遇到那个人。
一想到方才封肃北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说的那番话∶
"事不过三……以身相许……"
秦琳心口突然加速跳动,不过片刻,秦琳强行平复了心绪。
她和那人,早就不该有干系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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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肃北回府后,在前院亭中默坐,吹着冷风,彻底醒了酒意。
片刻后,封肃北向是从林述交代道∶
"去查秦尚书府琳小姐那名未婚夫。"
林述面上有疑,
“世子,查什么”
而回应林述的,只是他家世子的一记冷眼。
林述顿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是问了句什么蠢话
当然是查那人的把柄
自家世子终于要夺人之妻了!
呸呸呸,未婚妻算什么妻!
"得嘞。"林述很是高兴世子终于想通,这下王妃也该放心了。
封肃北冷冷看了一眼笑成了个二傻子似的林述。
封肃北深吸了一口冷风,全身的血液却在隐隐躁动。
今日千水湖再相遇,那就是天意。
就算不是天意又如何。
他封肃北看上的女人,还能是别人的
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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