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
珍妃听了青音的描述,面色难看,沉声道:“小瑾当真是如此说的?”
“是,而且殿下待奴婢比往常冷淡了许多。”待娘娘也不似往常亲近。
后面半句话,青音没有说出口,但珍妃显然察觉了,毕竟顾瑾瑜已经一连拒绝了她三次。
“难不成小瑾他知晓……”珍妃喃喃自语,她不是没发现小瑾被赐婚有明钰的手笔在,当时她便传召了明钰,狠狠训斥了他一顿。
最后她被明钰说服了,哪怕她不愿也无济于事,皇帝已经下旨,不可能再撤回。
而且小瑾的婚事确实拖不下去了,寻常公主十五六岁便寻好了人家,可小瑾硬生生往后拖了两年。
与其让他嫁给一个普通人家,日后遭人耻笑,还不如嫁给昏迷不醒的静安王,这样一来,即使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别人顾忌着他静安王王妃的身份,也不敢闹得太过,他也不必担心身份暴露。
然而,小瑾显然不这么想。
“青音,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珍妃有些迷茫地问道。
青音也清楚四皇子的做为,她比珍妃看得更清楚,站在凝华殿下的角度来看,四皇子太心狠了些。
现在静安王是昏迷不醒,可若是他突然醒了,凝华殿下该如何自处?
以静安王的神通,凝华殿下的秘密是瞒不住的,皇帝赐婚的公主突然变成了皇子,静安王不会容忍自己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笑柄,皇家也不会允许,那么夹在中间的凝华殿下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得好听点,是四皇子确定静安王不会再清醒,给自己的兄弟寻了一个好去处,可扯开那层遮羞布,就是四皇子将凝华殿下当做了赌注。
赌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赌输了,一切也全都由凝华殿下一人承担,往更深处想,四皇子恐怕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若是换个人来做一切,珍妃未必想不明白,可如今娘娘身在局中,她不愿、也不敢将自己的孩子想得那么坏。
青音心里明镜似的,但她很清楚,这些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娘娘身处深宫,有许多事都身不由己,奴婢想,殿下总会想明白的。”
珍妃苦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对着我也没句实诚话。”
青音顿了顿,叹了一声,才道:“四殿下给娘娘出了一道难题,娘娘只是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
珍妃的笑容愈发苦涩,“是啊,本宫做了最有利的选择,只怕小瑾是要恨上本宫了。”
珍妃不知不觉换了自称,她是以珍妃的身份做出了选择,而非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所以她觉得歉疚。
顾瑾瑜对昭阳宫内发生的事毫不知情,也不在意,身边的人整顿后,也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所以他待在自己宫里还算自在。
唯一的不方便就是他遇见身份比他高的,需要行礼,所以他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在御膳房的美食供应下,这点尚且可以忍受。
但他的安分,在外人眼里就是落寞的表现,珍妃自觉愧对他,打消了因为顾明钰被罚而问责他的念头,每日里只捎带些新鲜玩意儿给他。
但寿安公主往日里就总和他过不去,嫉妒他比自己更受宠,现在他要嫁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寿安公主怎么都不可能放弃这个嘲讽他的机会。
不过顾瑾瑜懒得应付她,前几次都找借口让她扑了个空,今日显然混不过去了。
“五皇姐,五皇姐!寿安来看望你了!”
寿安公主故意扬高了声音,好让里面的人听见。
香阳面色有些难看,她的任务是打发寿安公主离开,可这位偏要在门口喊话,她也不敢阻拦。
宫里是个藏不住消息的地方,顾瑾瑜这次若是依旧拒绝见寿安公主,指不定得传出什么坏名声来。
“七皇妹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本宫的好梦都让你扰了。”顾瑾瑜开口就十分不客气,但神态慵懒,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不出他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寿安公主抬头看他,罕见地怔愣住了,不过几日没见,她却觉得凝华大不一样,身上多了些更神秘的气质,姿容愈发出众。
反应过来后,心中怨气更深,明明她们俩的生母地位相同,但凝华却处处压她一头,父皇也更加偏爱凝华。
但即使受宠又如何?嫁给静安王之后,凝华的后半辈子也就只能守活寡,想到这里,她脸上才又带上了笑。
“五皇姐再过一段时日就要出嫁,日后咱们姐妹相见也麻烦,所以寿安现在想多陪陪皇姐。”
“七皇妹有心了。”顾瑾瑜语气淡淡。
寿安公主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冷淡,继续道:“寿安听说静安王高大俊朗,风华无双,长安城内不少姑娘心悦于他,可惜静安王无心□□,不解风情,让好些姑娘家的一腔情意空付流水。”
“哦?皇妹也曾心悦于他?不如我去禀告父皇,求父皇成全七皇妹?”
寿安公主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可是听说了,她这位五皇姐去父皇面前告了一状,导致与其同母所出的四皇兄被罚,谁知道凝华真去父皇面前提出这种要求,会有什么结果,她可不敢赌。
念及此处,她急忙拉住作势要起身的凝华,解释道:“寿安对静安王无意,终身大事全凭父皇和母妃做主,皇姐不必为我费心了。”
顾瑾瑜定定地看了她几眼,才收回目光,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七皇妹无缘无故跑来和本宫夸赞一个或许要一辈子躺在床上的人,本宫只能想到皇妹你倾心于他这一个理由。”
寿安公主面色一沉,她分明是来嘲讽对方的,结果嘲讽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对方威胁了。
看到凝华那异常淡定的神情,她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干脆也不装姐妹情深了,冷哼一声道:“你也就只能得意这么几天了,就算成为王妃又如何?就凭静安王那副模样,日后你在长安城内就是个笑话!”
说完这番话,她一甩衣袖,就要转身离开。
“拦住她!”
顾瑾瑜一声令下,香阳和知夏就拦在了寿安公主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寿安的怒目,顾瑾瑜反倒一笑,笑容中透着令人心肝胆颤的凉意,“连顾明钰都没能从我这里讨着好,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在这里放肆过后再完好地全身而退?”
寿安身子一颤,色厉内荏道:“你敢动我,我母妃不会放过你的!”
顾瑾瑜在寿安和她带着的丫鬟身上点了几下,她们立刻就无法动弹了,也发不出声音。
原主本身就偷偷习了武,顾瑾瑜这段时间也将自己的功夫捡了一部分回来,对付寿安这种普通人十分简单。
他撬开寿安的嘴,扔了一颗药丸进去,逼迫她吞下去,然后又在寿安身上点了几下。
寿安公主刚要叫喊,却发现自己依旧发不出声音,而且一股陌生的疼痛席卷而来,让她根本站不住。
她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张嘴作出嘶吼的模样,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额头上青筋凸起,表情狰狞,这副模样看得旁观的几个丫鬟也冷汗直冒。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顾瑾瑜才又给她服了一颗药丸,冲她露出一个笑。
“这只是小小的教训,若是日后你再找上门来挑衅,可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不等她回过神来,他也解了那两个丫鬟的穴道,吩咐道:“替你们的主子好好整理整理。”
“是、是。”两个丫鬟颤颤地走到寿安身边,其中一个还差点腿软地跪倒在地,她们这时候也没敢大声叫喊,实在是顾瑾瑜的手段吓到她们了。
因为刚才丝毫没有控制仪态的翻滚,寿安公主的头钗落了一地,发髻散乱,华美的裙衫上也多了好些褶皱。
丫鬟打理这些费了点时间,而寿安也终于回过神来,她双眸噙着泪水,目光怨毒又恐惧,但她似乎长教训了,最终没敢再出声,得到顾瑾瑜的允许后,就带着人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知夏见人走了,有些担忧道:“殿下,寿安公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嗯,”顾瑾瑜淡淡应了一声,他并不怕寿安去告状,他喂给寿安的不过是两颗糖丸,主要是加深对方的恐惧,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
“你去给兰妃传个话,告诉她,如果本宫出了什么事,就让寿安顶替本宫嫁去静安王府吧。”
知夏眼睛亮了亮,恭敬的去办事了。
她走的比寿安公主要慢些,等她到的时候,寿安已经添油加醋地向兰妃状告了顾瑾瑜的罪行。
知夏虽然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但看见眼睛红通通的寿安公主,便已经猜到了大半。
她假装没有看见寿安公主恶狠狠的表情,将顾瑾瑜的话复述了一遍。
兰妃闻言,面色一沉,但她到底比寿安更沉得住气,没有过多为难知夏,挥手让她离开了。
寿安十分不满,“母妃,你为何要放过凝华身边的那个丫鬟?”
兰妃头疼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就算惩罚了她身边的丫鬟,又能得到什么?”
“凝华她敢对我下手,那我也要除掉她的心腹,让她感觉到痛!”
“心腹?前几日凝华狠心处理掉了跟在她身边的大丫鬟,你瞧见她有半点伤心吗?”
寿安回想了一下,凝华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难过的情绪,但她还是有些不服气,“那也可以找个由头处置她的丫鬟,让她吃个哑巴亏。”
“糊涂!”兰妃斥道,“你这时候非要去招惹她做什么?这宫里适龄待嫁的公主就你和她两个,你非要惹急了她,到时候她干脆拖你下水怎么办?”
“母妃,你方才不是说她不敢去找父皇提这件事吗?”寿安现在还为之前自己被凝华吓住了而懊恼呢,经母妃提点,她才想起若凝华向父皇提起自己不嫁静安王,父皇非但不会同意,还会被惹恼。
兰妃沉下性子,解释道:“那是一般情况,你以为她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带话给我是什么意思?若是惹急了她,她狠心自残,那么纵然她会被皇上厌弃,可与静安王的婚事也得落到你身上。”
寿安闻言,顿时花容失色,“母妃,那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嫁给静安王!”
静安王虽然身份高贵,才华出众,容貌俊朗,但寿安却从二皇兄那里知道一个秘密――静安王他好男色,不然她恐怕也会对静安王产生思慕之情。
她不敢泄露这个消息,却暗暗期待凝华嫁给静安王之后的反应,毕竟哪怕静安王清醒过来,他也永远不可能爱上凝华。
兰妃见她这般慌乱,既心疼又失望,“寿安,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你且忍这一段时间,一切等凝华出嫁后再说。”
寿安被她沉静的语气安抚住了,神情稍稍平静,点了点头。
寿安是自己的女儿,兰妃又怎么看不出她眼底的不甘心?
她叹了口气,道:“平日里你多与你二皇兄亲近亲近,你想要惩治凝华,也不是非得亲自动手。”
寿安眼睛亮了亮,“母妃?”
“凝华被她母兄当做了棋子,但是凝华并不那么情愿,不然她也不会借一个由头告到了皇上那里去。你找机会告诉你二皇兄这个消息,让他替你整治一下凝华,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但你千万不要急切,你二皇兄心中自有分寸。”
“我知晓了,多谢母妃!”寿安扑到兰妃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兰妃摸了摸她的脸颊,眼神却有些阴狠,这种情绪自然不是对着自己的女儿,她只是想到与她争了这么多年的珍妃,她有预感,只要利用好凝华这张牌,绝对能让珍妃栽个大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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