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瑜原以为等他们内部争斗或者利益交换完,他应该能等到一个结果,最坏的不过是他还需要被问询一次,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绑架了。
当然,事情发生后,细想一下,还是有所预兆的,先是钟槐离被他爷爷叫回去,华有容也被人找理由支开,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落单了。
顾瑾瑜当然有反抗之力,可他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最近才发生了有人滥用刑罚一事,异管局再怎么也该加强警惕了,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人钻到空子?
他选择了按兵不动,被人注射了麻醉剂带走,绑走他的人还挺警惕,在他的手脚上都绑上了特制的绳子,很难被挣断。
他被人扔在了车后座上,一开始路还算平坦,后来似乎走了凹凸不平的小道,这车震得他全身都疼。
他估摸着时间睁开了眼,便看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人戒备地盯着他,看见他睁眼,那人身体明显紧绷了一瞬,但似乎见他没什么特别举动,又放松下来,但这足以让顾瑾瑜察觉这人那一瞬间的紧张和恐惧。
他在害怕自己,但这种情绪似乎又不是因为他本人而产生的,顾瑾瑜若有所思。
肖玺压下心中多余的情绪,维持着表面的冷静,“我不想伤害你,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那位大人的情况。”
“哪位大人?”
“就是造成榕市异变的那位大人!”肖玺眼中闪过一丝极为深刻的恐惧和狂热,“那位大人仿佛是神明,他强大、伟岸,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我在他面前甚至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可是……可是自从榕市的事情平息之后,我……我感受不到那位大人的气息了!”
“你们一定是做了什么!趁那位大人虚弱之际对他下黑手!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那位大人的东西!那是一件强大的宝物,它能让我比所有人都要强大!”肖玺的情绪有些失控,他紧紧盯着顾瑾瑜,似乎很想将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东西从顾瑾瑜身上抢过来,但心底的畏惧又让他不敢逾越。
他很清楚,那件宝物是认主的,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顾瑾瑜得到它后依旧平安无事,可他曾见过妄想抢夺它的人的下场。
他猜想是因为顾瑾瑜并没有试图掌控那件宝物,因为他从未见顾瑾瑜动用过它,后者对待它的态度更像是对待一件寻常的装饰品。
他心中鄙夷顾瑾瑜的浅薄,又庆幸对方不识货,不过,虽然有所猜测,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那件宝物现在处于什么状态呢?
顾瑾瑜没在意他的心理活动,这时候他总算弄清楚了肖玺的目的。
元亓之前大概对肖玺施加过什么约束手段,这能让肖玺隐约感受到元亓的存在,这既是安抚也是威胁,可元亓死去,那束缚一消失,肖玺也觉察到了。
而且这人似乎还知道元亓陷入过虚弱期,他觉得那应该是元亓转为鬼修的时候,只是肖玺不知具体情况,产生了误判。
肖玺对于元亓也是十分推崇的,似乎认定了没人能正面击败他。不过也是,他和钟槐离在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对其有大略的了解,由此推测结果也没什么不对。
他一开始大概只是单纯想确定元亓的状态,但发现自己身上有元亓的东西后,便起了觊觎之心,这才屡次对他出手。
不过长久以来积累的恐惧和畏惧让肖玺在完全确定元亓的死讯前,不敢直接对元亓的东西下手。
至于他为什么敢对自己下手,顾瑾瑜猜想一方面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被人拎去找人求助让肖玺印象深刻,以至于后者对他有了固有的印象,另一方面也是贪欲动人心,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就算有风险,也会被人下意识地忽略。
当然,顾瑾瑜是不会想到肖玺仅凭他对待那东西的态度就得出了结论,他们所在的层次不同,看待东西的眼光也大不相同,肖玺在不知道这个前提的情况下,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是错误的。
他身上也确实有元亓留下的东西,一个是镇灵珠,一个则是元亓的本命龙珠,不过前者一直隐匿在他灵魂中,肖玺是不可能看见的,至于后者,倒是一直被他戴在身上。
元亓不会轻易将龙珠示人,所以他觉得肖玺是误把龙珠错当成了镇灵珠。
但其实对肖玺而言,这两个没什么差别,他无论拿到哪一个,都只有死路一条。
顾瑾瑜思绪发散了一会儿,一时没有说话,在肖玺眼里,他这就是默认了,于是情绪激动起来,问道:“那位……那位大人他究竟如何了?”
顾瑾瑜不答反问:“试图窥探钟槐离记忆的人是你吧?”
肖玺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皱了皱眉,但为了自己的目的,他暂时不想和顾瑾瑜闹翻,于是道:“是,其实我也只是想确认那位大人的情况而已。”
“那你在钟槐离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一个血红色的世界,充斥着杀意,还有……绝望。”肖玺颤了颤,眼里还残留着几分惊惶,“我觉得这是他有意展示给我看的,但未必不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我在榕市观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也见过他失控的模样,实际上,我一直觉得钟槐离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现在还好,等他强大起来,一旦他彻底失去控制,那或许会造成难以想象的伤亡。”
没有人比顾瑾瑜更清楚钟槐离的危险性,他对此不置一词,只是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窥探华有容的记忆呢?明明是他先进去的,应该不是因为他失忆这个理由吧。”
肖玺闻言,眼中迷茫一闪而逝,“我……我不知道,只是我试图这样做的时候,潜意识觉得很危险,所以我考虑后放弃了。”
顾瑾瑜一挑眉,要说危险,钟槐离不见得弱到哪里去,为什么肖玺偏偏只对华有容有反应呢?
他还想再问,肖玺却不耐烦了,刚刚听顾瑾瑜提及华有容,他心底的不安又扩大了些许,他找不到具体缘由,只能将其归咎于追兵随时可能到来。
他可是很清楚钟槐离和华有容有多在意顾瑾瑜,顾瑾瑜失踪的消息也瞒不了多久,到时候肯定有人会追上来。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顾瑾瑜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告诉你,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不然我早就交代了,隐瞒这些对我又没有好处。”
肖玺的脸色有些狰狞,“你说谎,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那位大人的东西?!”
“什么东西?你是不是认错了啊?”顾瑾瑜十分诚恳地道,“我身上没有多出陌生的东西,如果你口中的那位大人真的存在,他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落到我手上呢?更何况,按你所说,那宝物十分强大,可我什么都没有改变,不然也不会被你绑来了。”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它真正的使用方法!”肖玺根本不信他说的话,认定了是顾瑾瑜不愿意向他透露消息。
顾瑾瑜一脸无辜道:“既然你非要说我身上有宝物,那你拿走好了。”
肖玺焦躁地动了动,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他的眼珠子往顾瑾瑜胸口的方向动了动,那宝物就被顾瑾瑜戴在身上,只要他伸手就可触及,一旦得到这东西,他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他的眼底深处充斥着贪婪,就像一条饥肠辘辘的豺狼,死死盯着猎物,却由于顾忌对方的强大,而不敢伸出爪子。
但他此刻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成为人上人的野心和危险逼近的紧迫感都在逼迫着他,让他赶紧做出决定。
恰在这时,“砰”的一声炸响,后车窗上多出了一个蛛网状的痕迹。
肖玺下意识往后看,远远看见一辆车追在后面,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那辆车又猛然加快了速度。
肖玺面色突变,迅速道:“快!再开快点!”
司机也听见了后面的声响,不用肖玺催促,就已经加快了速度,几近沿着山道在漂移,随时有滚落下去的风险。
发现他们这般疯狂,坐在后面那辆车里的钟槐离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一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刚刚就是这人趁他们不备发动了攻击,反倒给对方提了醒。
若非如此,只要距离再近些,他就可以下车潜行过去。
深吸了一口气,他冷声道:“放慢车速。”
“我们的距离在拉近,只要……”
“我说放慢车速!”钟槐离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不管怎样,他都要以顾瑾瑜的安全为第一紧要之事。
负责开车的人抖了抖,依言放慢了车速,和前面的车一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生怕自己做得慢了会步了先前那人的后尘。
他们的举动让前面车上的司机松了口气,速度也稍微放缓,虽然情绪还是紧绷着,但至少没有先前那般紧迫了。
但肖玺并没有放松,他知道自己迟早会被追上的,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巨大声响让他愈发癫狂,他揪起顾瑾瑜的衣领,吼道:“告诉我,那位大人究竟怎么样了?”
顾瑾瑜忍住把人打死的冲动,轻飘飘地道:“现在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肖玺脸色扭曲了一下,“只要我得到它,谁也奈何不了我!”
顾瑾瑜扬起一个笑容,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这成为了压倒肖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伸手去拽顾瑾瑜脖颈上戴着的红绳,红绳的末端赫然挂着一个镶嵌着金色圆珠的指环。
肖玺要的自然是那金色圆珠,可他一时没法将这圆珠剥离出来,便将指环一并握在手中。
他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空茫,可他自身并没有觉察,下一瞬便十分粗暴地将指环拽了下来。
他将东西捧在手心,眼神痴迷又狂热,如同一生追寻宝藏的猎人终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
这时车身一抖,他差点将这宝物弄掉,面皮狠狠抖了抖,似乎终于意识到夜长梦多,这才划破手指,将血滴在其上,他记得那位大人说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滴血认主。
鲜红的血滴落在圆珠上,又顺着圆珠金色的表面滑落下去,将银色指环染红,根本就没有被吸收的迹象。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挤出更多的血,试图让圆珠认他为主。
顾瑾瑜毫无波动地看着这一幕,对镇灵珠滴血认主确实可行,然而若是那人实力不行,直接就会沦为它的祭品。
龙珠虽然不如镇灵珠灵动,却也是有灵性的,此刻若非他刻意控制,这人早被吸成人干了。
而在肖玺疯狂尝试的时候,车渐渐驶入一片较为宽阔的地方,突然,侧前方一辆车逼拦了过来,司机勉强转向,却被紧追在后面的人抓住了机会。
钟槐离从高速行驶的车中一跃而出,短时间内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直奔前面那辆车,确定了顾瑾瑜的位置后,他直接暴力破窗,狂暴强劲的灵气凝聚成剑,十分精准地分别奔司机和肖玺而去。
那司机原本只是个低级修炼者,压根抵挡不住钟槐离的含怒一击,打向肖玺的那道小剑却被一股力量不着痕迹地影响,最终偏移了方向,从肖玺的胸口穿过。
钟槐离翻身进车,将车停了下来,赶紧去看顾瑾瑜的情况,却见他以一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斜躺在后座上,手脚都被紧紧绑住,白皙的脖颈上还有一条红痕,脸色也有些苍白,眉头紧紧皱着,很是难受的模样。
他顿时心中一紧,赶紧去给人解绑,还顺便将挡路的肖玺一脚踢了出去。
“阿瑾,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钟槐离的视线在顾瑾瑜身上梭巡,神情紧张。
顾瑾瑜动了动手腕和脚腕,有些酸麻,但在钟槐离的治疗下,感觉已经好多了,就是刚刚动用了力量,身体有些疲惫。
他主动抱了上去,柔软的唇贴上钟槐离的脖颈,牙齿抵在动脉上,含糊着道:“我想要……”
钟槐离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清楚自己特殊状态下的血对顾瑾瑜才有用,但先前顾瑾瑜从未主动提出这种要求,现在他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顾瑾瑜受伤了。
当下他顾不上别的,抱着人就往先前那辆车走,他需要鬼气帮助自己进入特殊状态,这里也一时弄不到足量的,只能将人先带回去。
一边走,一边安抚道:“先忍一忍,这里没有鬼气,很快就能好了。”
“我有办法,你让他们离远点。”顾瑾瑜现在对力量的运用更为熟练了,他其实完全可以治愈自己,不过他还是选用了另一种办法。
就如同他先前说过的,他更愿意享用“食物”,更何况,这人还是主动送上门的。
钟槐离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哪怕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向来是不会拒绝顾瑾瑜的任何要求的,宠溺,甚至纵容。
钟槐离冷着脸将其他无关人等赶走,华有容凑过来想询问的时候,突兀地止住,因为他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其中并没有他插足的余地。
在他沉默的时候,顾瑾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侧首道:“肖玺知道榕市的真相,别让人死了。”
闻言,华有容脸上绽开一点笑,整个人又显得生动起来。
“好。”
其他人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敏锐的人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空气中的凝滞感一瞬间散去,他们这才敢小声议论起来。
也有人好奇地往肖玺那边看,激动又振奋,他们也是知道上面一直在追寻榕市真相的,现在好不容易有结果了,他们当然都很高兴。
然后便发现华有容走过去,蹲在肖玺身前,还往对方嘴里塞了一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破布,接着不知道做了什么,他们便听见了被迫压抑在喉咙中的惨叫。
“华……唔!”一个人正要开口劝阻,就被旁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他和那人对了一个眼神,后者才松开手。
先前那人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不让我说话?万一……万一那人被弄死了该怎么办?”
捂住他嘴巴的那个人正是和钟槐离同车的司机,他已经见识过了钟槐离的凶残,觉得华有容也不像看起来那般无害,尤其这次肖玺做的事触及到了他们的逆鳞。
他觉得自己要是捂晚点,他身边这人说不定会被当场肖玺的同伙,到时候会有什么下场可不好说。
不过对方也说得对,肖玺还是很重要的,不能被人弄死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刻意扬高了声音。
“华队做事还用你来教?刚刚那位顾……顾先生不是交代过了吗?人要活的,华队肯定有分寸的。”
这话一出,那边的惨叫声似乎低了一些,说话那人觉得华有容肯定听进去了,不由稍稍放心。
人不死就行,至于其他的,他可不敢管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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