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红灯一直到下午才熄灭了，里面走出来穿着白大褂神色凝重的大夫，看到他的那一刻，抢救室外守着人们顿时沸腾起来。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我姐姐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最殷切的莫过于黄母和黄倩语，医生摘掉棉布口罩，叹息一声道：“还好你们送来的及时，她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还需要再观察几天。”
黄母松下一大口气，眼里总算是有了神采，“那就好，那就好。”
黄倩语看着医生欲言又止的模样，直觉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说，一时间刚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医生，是不是我姐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你不是说她没有生命危险了吗？”
“是这样的，你姐姐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手术中途，由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是个死胎了，甚至危及到了死胎，为了她的生命安全，我们不得已摘掉了她的子宫。”
黄倩语瞳孔震颤了一下，久久没说出话来，而黄母已然崩溃倒地了。
“这叫我闺女怎么活呀——”
“女人不能生孩子还能叫女人吗？我可怜的飘飘啊……”
一场闹剧停歇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黄倩语守在黄飘飘的病床前，黄母已经被叶老太太给带回村子里去了，明天再来看黄飘飘。
舒苒和李珊给黄倩语带来了晚饭，黄飘飘现在还不能进食。
“倩倩，你多少吃点吧，”
舒苒将打包的饭盒拿出来，温声道：“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别你姐姐醒了，你反而倒下了。”
黄倩语本来不想吃的，但听到后面那一句，总算是有了点反应，她接过盒饭，觉得眼眶又热了，“谢谢你，舒总。”
才十九岁的孩子呢，舒苒叹了口气，动作轻柔的摸了摸黄倩语的头发，说：“去外面和你姗姗姐一块儿吃饭吧，我守着你姐姐。”
黄飘飘的医药费是舒苒一行人交的，她们特地选了个双人的病房，方便黄倩语守夜，外头就是医院的阳台，通风好，阳光也好。
估摸着黄倩语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结束的，程璟安就先行回西市去处理工作了，只留下邢邵陪着两个女生一起。
“哎，好。”
黄倩语应了一声，端着饭盒，很有些不舍的看了床上的黄飘飘一眼的，然后转身就往阳台的方向去了。
舒苒并不饿，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温水，用筷子蘸湿了，然后润湿黄飘飘起皮干涩的唇。
忽然，黄飘飘眼皮动了动，舒苒立刻将筷子拿开去，就见黄飘飘眼睫一颤，睁开了眼睛，舒苒欣喜道：“你醒啦？”
黄飘飘茫然的目光落在舒苒的脸上，舒苒赶紧道：“我姓舒，是倩倩的朋友，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么？”
不待黄飘飘回答，她转身就要去阳台喊黄倩语，“倩倩，你姐姐醒了！”
黄倩语惊喜得把筷子都扔了，嗖的一下窜进来，看见床上正睁着眼睛冲她笑的黄飘飘，她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姐——”
她不敢扑倒黄飘飘身上，怕弄疼了她的伤口，只将她的手捧在胸口，激动得哭出声：“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黄飘飘虚弱得声音都是飘的，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妹妹的脸，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好了，姐姐这不是醒了么？没事了，都没事了。”
舒苒悄悄退出去，将门掩上，给时间让这两姊妹说话，又在外面阳台待了一会儿，黄倩语红着眼眶进来，说她姐有话要和舒苒说。
舒苒进了门，黄倩语仍担心的扒在门口朝她姐看，黄飘飘就笑了，做了个口型：“去吧。”
黄倩语再不舍，也只能将门关上了。
“舒小姐，倩倩都告诉我了，我很感激你们，你们救了我的命。”
黄飘飘眼里闪动着感激的光芒，她看着舒苒，由衷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连醒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舒苒摇摇头，她在床边坐下，声音温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风，“我们也只是帮了个小忙而已，你最应该的感谢的是你自己还有你妹妹，医生说，你的身体很差，本来挺到医院都难的，但你坚持了下来，是你自己给了自己求生的机会。”
她这话一出，黄飘飘就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涩了，“谢谢你，舒小姐，”
“我之前听倩倩说，你愿意帮我们，舒小姐，我很感激你，但是，我不想拖累倩倩，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倩倩她很聪明，又吃苦耐劳，她自己一个人在西市，日子肯定比带着我要好过许多，舒小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倩倩？”
舒苒在心底叹了口气，她轻轻握住黄飘飘冰凉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我可以叫你飘飘吗？”
她笑了笑，声音很温和：“我比你大了两岁。”
黄飘飘觉得她人真好，长得这么好看，脾气也好，她点点头，有些腼腆：“当然可以。”
“飘飘，我相信，你一定比我们更知道你妹妹的性子，她非常非常在乎你，你在手术室抢救的时候，她哭晕过去一回，”
舒苒温声讲述着：“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担忧自己成为她的拖累，担忧带着你之后，她会比平常更加辛苦是不是？”
黄飘飘眼里浮现出一点泪光，她点点头，别过脸去，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流泪。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留在村子里，听从你母亲的意愿嫁人，她会更加难过呢？”
黄飘飘怔住了，舒苒的声音不急不缓，好像潺潺流动的溪水，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速度流淌进她心里，“倩倩和我们说了你们家里的事情，你只比她打了两岁，她却是你带大的，你们从小感情就好，对吗？”
黄飘飘的眼眶红了，又点点头。
“飘飘，倩倩是你的妹妹，她的秉性如何，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她不会觉得你是她的拖累，你放弃掉更好更光明的未来，顺从你母亲的意愿糟蹋掉自己的一生，这才是会让她最难过最痛心的事情。”
“而且，你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调养身体，等你身体好了之后，有手有脚，自然也可以像倩倩这样去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不是吗？你不会是倩倩的拖累，你是她的姐姐，是她这么长时间努力的目标，是她的动力。”
黄飘飘别过脸，泪水顺着眼尾滑落进乌黑的鬓发里，舒苒已经将她冰凉的手暖得有了自己的体温，“你的身体，倩倩已经告诉你了，是吗？”
“嗯——”
黄飘飘低低应声，她已经知道了，她没有了子宫，往后再不能生孩子了，她怕自己的名声会拖累倩倩，更怕自己好不容易供出去的妹妹因为自己的原因又要过回从前的日子。
“一个女人的价值并不在于能不能生孩子，这是你的生活，你的人生，你自己的一辈子，飘飘，你才二十岁，你很年轻，你还有很多种可能，只要你愿意，我会帮你离开三星村，带你来西市，和倩倩一起生活。”
舒苒对上黄飘飘泪水充盈的眼睛，她神色郑重，语气认真：“只要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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