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周云莱就听周云州的话，因此哪怕她已经生出了想回家的心思，但也只是在周云州几句推托之下就打消了下去。
这天晚上，两兄妹在家里睡一晚，第二天一早，周从武就骑着自行车带着豆浆油条回到了家。
“秀文？秀文？”
周从武左顾右盼：“飞飞？你们回来了吗？”
周云莱从房间里走出来，“爸爸。”
周从武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消散了：“莱莱啊，你吃早餐了吗？”
周云莱看着他手里提着的散发着热气的早餐，咽了咽口水：“没有。”
周从武将早餐放在桌上，坐下来，扯开包装袋直接咬下一大口，然后又招呼周云莱：“过来吃早餐吧。”
“哎。”
周云莱走过来坐下，也拿了根油条开始吃。
周从武听到房间里还有别的动静，就问：“你哥哥回来了？”
周云莱点点头，转头招呼还在房间里穿衣服的周云州：“哥！吃早餐了。”
周云州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他神色困顿，在周从武冷凝的目光下走过来，又是一伸手：“爸，没钱了。”
周从武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手上的油条直接扔进了豆浆碗里：“没钱！”
“周云州，你这几天都要了三次钱了，我次次都给你，你每天是吃什么了用得这么快？”周从武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就在此刻爆发了，“你们那个妈是怎么教你们的？光教你们来我这儿要钱来了？一天天的学上不好只会要钱，张口闭口就是钱钱钱，你还有没有将我当做你爹？”
“当了啊，”周云州无赖道，“你是我爹我才向你要钱的，你不是我爹我就不找你了。”
周从武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爹我就活该被你这么剥削？一天天的就知道往自己口袋里扒拉钱，你都干什么去了你？”
“你管我干什么，你给我就是了！”
周云州生了一双和周从武很像的眼睛，瞪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和周从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上大学的学费都是我妈给你出的，我妈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连一分钱都没往回拿过，你也没养过我，我找你要钱怎么了？这不是应该的么？”
周从武简直要气死了，他满脸怒意的站起身，右手高高的举起来：“这些话是李桂香教你说的？你就是这么看你爸的？”
“我妈那个锯嘴葫芦，那懂得说这些？这都是我自己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不用我这么看你，你自己就是这么个人。”周云州仰起脸，挑衅着，“你打我啊，有本事你就打！”
“你打我一次，我就打周云飞一次，你只管打，反正我都会还回来的。”
周从武脸色大变：“周云州，你什么意思？”
周云莱也大惊失色，她看着剑拔弩张的父子两不敢说话，又担心哥哥，又不想惹怒爸爸，只好拼命扯着周云州的袖子，被周云州不耐烦的扯开了。
“我没什么意思，你给我钱就行。”
周从武气得脸色铁青，胸腔剧烈起伏着，但对上周云州那张和自己年轻时候八分像的脸，他只能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又抽了两张纸币递给他：“省着点花。”
钱一到手周云州就变乖了：“知道的，爸。”
拿了钱，他转身就走。
周从武气得够呛，早餐也没心思吃了，推着自行车就要出去，周云莱怯怯的开口：“爸，你去哪儿啊？”
“去接老婆孩子！”
周从武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周云莱，跨上自行车就走。
周云莱看着很快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房子，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坐在桌边将早餐吃完了，又收拾干净，这才背上书包去上学了。
周云州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她劝了他很多次，可惜周云州一次都不听，久而久之她就不再劝了。
周云莱心里其实有些慌乱，她一直以为来到爸爸家就可以过上和周云飞一样的好日子，温柔体面的妈妈，严厉慈祥的爸爸，可惜来到这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所期望的其实都是假的，看上去温柔的文姨其实非常不待见她和她哥哥，严厉慈祥的爸爸却也只是对周云飞慈祥罢了，而对自己，甚至不如对哥哥的一半。
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的缘故，周云莱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周云莱走在去上学的路上，脑子里却在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办。
她是想回到母亲身边去生活的，可是哥哥不回去，她就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去，再则，虽然在爸爸的家里不受待见，可是每天都有正常的三餐饭吃，不用担心学费，也不用整天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在学校里受人嘲笑。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又想，这才过去了几天而已，现在文姨已经因为她和哥哥在这里而直接赌气回娘家了，要是她和哥哥继续待在这里，会不会更不受文姨待见，从而落到更加艰难的处境呢？
“桂香，你穿的这条裙子真漂亮啊，在哪儿买的啊？改明儿我也去买一件去。”
周云莱听到熟悉的名字，迟钝的抬起头，就见马路对面一个妇女正挽着她妈妈的手，豪爽的说说笑笑。
而她那个改变一新的妈妈，正笑着说：“好啊，正好我也要去买件外套，等下班了咱们一起去。”
隔着一条马路，李桂香完全没看到马路对面有自己的女儿，她和新认识的同事说说笑笑着往前面去了，丝毫不知道身后有一道似怨似羡十分复杂的目光跟随着自己。
直到看不见李桂香的身影了，周云莱才将目光收回来。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她看到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妈妈，她穿上了裙子，脸上似乎抹了桂花油，显得光洁多了，虽然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她常年劳累积下来的疲态，可整个人却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看上去赏心悦目极了。
原来她和哥哥走了之后，她的日子就过得这么好了吗？
还是说，从前是她和哥哥拖累了她？
周云莱拒绝承认这个事实，她心里酸酸的，又想，她和哥哥离开了这么久，为什么她看上去一点都不伤心呢？这还是她的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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