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到了1999年,  但是在偏僻的乡下,依然有人苦于无出路而穷得叮当响。

    种田实在太难了,粮食不值钱,  且只有几亩薄地,  人均收入太低,  仅靠着每年养的两头猪卖了做全年的开支。

    但是这些开支里,还有来年的肥料,稻种,农药等开销,  亲戚走人情,小孩学费生活费,  衣食住行等。

    农民如果一直留在乡下种田,  的确连供养两个孩子上学都难。

    这也是很多农民家的孩子,  只能辍学打工的原因。

    陈大哥夫妻对人极好,在前世,这夫妻两人也在两年后进城了,并开了建材批发的门市,  算是村里的富户了。

    而在木小月日子艰难的时候,这夫妻两人还时常来送人情,  当亲戚走动,还在木小月借钱的时候,给借了钱。

    木小月倒是没想到陈大嫂这个时候会求上自己帮忙,如果不是生活实在过不下去了,  只怕也不会轻易求人的。

    木小月想了一下,  答应了,道,“陈大嫂,  那我进城以后,帮你和陈大哥留意着,到时候我打电话到小卖部找你。”

    陈大嫂连连道谢,看了看她收拾行李,又道,“你这就要走了吗?”

    木小月点头。

    陈大嫂看了看木大头家的方向,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只道,“那我先回去了。”

    “好,大嫂你慢走。”

    木大伯这个时候在屋子里翻找家里的东西,把他灶台上挂着的一块腊肉提了下来,“小月啊,你把这个肉提走,我还养了两只西鸭两只鸡,你都带进城去吃。”

    木小月道,“大伯,那你帮我抓起来。”

    木大伯便在屋子里找了一个麻绳,先把鸡和鸭抓起来,又去一旁找了一个塑料桶,给木小月装黄豆。

    现在的大米还没割下来,家里的黄豆倒是割好了。

    木大伯家里拿了粗瓷缸子装了不少的黄豆,绿豆,红豆等。

    他在春天的时候,还去山上采了不少的竹笋,直接丢晒坝晒干了,都封存得极好,他此时一样一样拿出来,给木小月装好了。

    木小月见了,也没推辞。

    这种自家晒的竹笋特别鲜美,全部都是野生的竹笋,晒的时候,是直接拿了竹笋切碎晒干的,和后世超市里煮熟抹了盐晒干的竹笋相比,味道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要拿了清水泡发,再拿一些排骨一起炖,那味道鲜美得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等把兜子,干笋等都装好了,木大伯又道,“对了,我还腌了一坛子的咸鸭蛋和酸蘑菇,小月,你要不嫌弃那个味,我也给你装着。”

    “行,那都装上。”

    木大伯忙去拿了塑料袋子,都给装好了。

    等看着屋子里摆着的大袋小袋,木小月忽然道,“大伯,这么多东西,我根本提不动啊,等到时候转车的时候,没人帮忙提一把可不行,大伯啊,不如你帮我把东西送下去吧。”

    木大伯没多想,点头,“行,那我送你到转车的那个车站,到时候我再坐车回来。”

    木大伯其实没出过远门,心里有些忐忑,迟疑了一下,道,“到时候,你告诉大伯怎么坐车回来。”

    “嗯。”

    接下来,木大伯把这些东西都提到了公路边上,两人开始等车。

    陈大嫂这个时候又再次过来了,她提来一大兜子的大枣和苹果梨,道,“小月啊,这些果子你提着路上吃点。”

    “哎哟,陈大嫂,这怎么好意思啊?”

    “提着吧,提着吧。”

    两人推辞了一下,木小月只好收下了。

    在三人说着闲话的时候,木大头等人没一个人过来。

    而再等了一会儿,木三姑也来了。

    她挑着两个大水桶的胆子,气喘吁吁的。

    “三姑,你来了?”

    曲三姑道,“小月,我来了。”

    “三姑,你这提的是啥啊?”

    曲三姑道,“小月,我那稻花田里,我撒了不少的鱼苗和虾苗,没让大牛知道,这一个扁担的鱼和虾,一会儿你带去吃。”

    木小月掀开水桶上面的荷叶,发现里面是两大水桶的鱼和虾,个顶个,都鲜活极了。

    木小月扶额,“三姑,这么多的鱼和虾,可以拿去卖钱了。”

    三姑道,“不卖!你小子怀里身子呢,就该好好补补,三姑听说城里的鱼虾都是拿饲料喂的,一点都不好吃,三姑养的这些可是野生的,平时就偷偷割草丢进去喂了一下,三姑养的鱼,肯定味道很好,等带进城养着,每天给你做一条鱼啊。”

    木小月也就不说什么了。

    而等车子来的时候,三个人忙开始招车。

    车子停下以后,陈大嫂也帮忙把东西往车子上提,一旁售票员见这么多东西,眉头一直皱着,脸色就没好看过。

    最后,木小月多买了一张车票,又见他们三个人都是长途车,她这才作罢了。

    在车子快要开走的时候,木小月的母亲急匆匆跑了过来。

    “小月,你这个死丫头,你还真是狠心,你就这么走了?连我和你爸,你都不送一盒月饼?”

    木小月冷淡的道,“妈,你到底要说什么?”

    眼看着车子要开了,何绍芬急匆匆的道,“小月啊,你爸喊你把你对象带回来,你们既然领证了,好歹要办个婚礼。”

    木小月怔了怔,车子已经开了起来,渐渐的,离何绍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在车上,坐在一旁的木大伯看了看木小月,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木小月垂下头,任由窗外的白杨树一株株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等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以后,车子到了中转站,木小月等人要下车了。

    木小月让木三姑和木大伯看着行礼,她去买票。

    木小姑追过来,拿钱给她,被她拒绝了。

    等买小月再次买票回来,仍是由木大伯帮忙提东西,木三姑挑着担子。

    木大伯有些着急,道,“小月啊,这回去的车子咋坐过去啊?”

    他穿着破旧得快露出脚趾的胶鞋,身上的衣服更是十多年以前的旧衣服,早就洗的发白,甚至还自己缝补了一个补丁,在中转站,他看着衣着光鲜的人群,总觉得手脚都无处可放,恨不得早些回村子才好。

    木小月心里有些难过,面上则露出一副难过的模样,道,“大伯,我爸妈只有我哥嫂子和弟弟,一直都把我当家里的小丫鬟,都没人来送我,大伯啊,这些东西等到了地方下车,还得有人帮忙提呢,大伯你先把我送到我住的地方再说吧,反正三姑也一起的,你们兄妹也能说说话。”

    木大伯一看木小月难过,也就道,“行,行,那我跟着一起去c城!就是有点费车票!”

    木大伯一想到又要花二十多元钱的车费,一下把他心疼坏了,再想到回城的路上还要多花同样多的钱,就更加心疼了。

    他农闲的时候,给道路班干活,在马路边上除草,从早干到晚,腰都累得酸疼不已,一天才赚十元钱。

    此时,刚好坐车的时间门到了,三人也就把东西朝着车子上挑。

    可惜司机不让把鱼虾放车上,只能放存储行礼的东西,无奈,木小月也只能照做了。

    木三姑在上了车子以后,也还有些神思不属。

    她的座位刚好就在木小月身边的,此时,她四处张望,见没人注意到她,她低声道,“小月,你三姑这把年龄,真的,真的能找到工作吗?”

    木小月低声安慰道,“放心吧,三姑!”

    木三姑顿了顿,脸色仍旧没有任何的放松。

    一个月可是有一千元钱的工钱呢,那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她在乡下种地一年,省吃俭用,也就只能存下差不多一千元钱而已。

    于是,三人各怀心事的情况下,车子再次开了起来。

    等下车以后,木小月本来想打车,奈何木桶太大了,无奈,三人只能再次转公交车。

    也亏得有木三姑和木大伯一起进城,不然这些东西根本拿不走。

    而木小月之所以像搬家一样把木大伯的东西都拿走了,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把木大伯带进城生活。

    木大伯苦了一大辈子了,根本舍不得给木小月添麻烦,如果木小月让他直接进城,他根本不会答应的。

    木小月也只能连哄带骗,把人先带过来。

    她想,等进城以后,她得先给木大伯和木三姑买一些衣服。

    人靠衣装,怎么也得把两人的自信心竖立起来。

    至于为什么带木三姑进城?虽说请人这种事情,很多时候,都是熟人坑熟人,亲戚坑亲戚。

    但是木三姑这里又情况特殊。

    木三姑在前世,可是帮她看了孩子的,而且看得极好。

    那是在她生下孩子没多久的时候,女人生产以后,身体的养分本来就被孩子吸走了,都非常虚弱,到时候再没日没夜照顾孩子,那滋味就别提了。

    她母亲何绍芬说来帮忙看孩子,结果何绍芬把孩子推着车子出去玩耍,她见了一旁有茶馆打牌,就把孩子推着去打牌去了,她坐上牌桌什么也顾不得,孩子从车子上扑下来,一下摔着了,眼睛都差点被摔瞎了。

    何绍芬照顾孩子的时候,多数都是自己玩耍着,不怎么管孩子,孩子又瘦又小又病,且有韩大伟的母亲给孩子喂冷水冲的米粉,把孩子直接喂得拉肚子,孩子别提多遭罪。

    这两个老人把孩子折腾得病怏怏,转头都走了。

    可怜木小月为了照顾孩子,整个人时不时就会病一场。

    木三姑这个时候刚好也进城来了,在一家餐馆做小工,见木小月日子实在难熬,也没要钱,就来帮忙带孩子了。

    她做事细心又勤快,又做得一手婴儿辅食,把孩子的身子渐渐养得壮实起来,很少会生病。

    因了这些记忆,木小月这才决定接木三姑进城。

    不过,既然重生了,她还是要多考量的,提前把木三姑接进城,先观察观察,考察好了再说。

    毕竟,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月,距离生产还早。

    等他们坐了公交车摇摇晃晃来到荷花村的时候,时间门已经不早了。

    木小月想帮忙提东西,他们没让她提重的物品。

    木小月一边走,一边道,“大伯,三姑,其实这里也是农村,你们别担心不习惯,只要住久了,肯定会习惯的。”

    木大伯看着周围的环境,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有些震惊。

    之所以松口气,是远离了高楼大厦,他看见熟悉的庄稼了,心里觉得得劲儿。

    而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同样是农村,看看人家乡下的屋子,这修得,可真是太漂亮了啊!

    这里的马路是平坦水泥路,道路两边,种植着花草,此时看着粉红色的花朵,看着就让人心悦神怡。

    在不远处,是绿油油的庄稼和一大片的荷花田,那层层叠叠的绿色和粉色,白色荷花,好像每一朵都是一位小仙女,看着让人心生欢喜。

    再看荷花村的房子,这里修得极齐整,都是砖瓦房,每一户人家的家里都粉刷了白灰,屋子里铺了水泥或者地砖,看着干净又整洁。

    对比他们老家的泥土屋,以及屋子里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这里,真是不一样。

    “这地方真好啊!要是咱们乡下的房子也这么漂亮,那该多好啊。”

    木小月隐忍着心里的酸涩,道,“快到我住的地方了。”

    说着话,带着两人加快了脚步。

    等来到她的小院,她把院子门打开,让两人进门。

    两人进了屋子,又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个院子,可真是太漂亮了。

    “这个院子真好看,这个水仙花,这个石桌,这个大枣儿树,可真好啊!”

    细看这屋子,竟觉得无一处不让人舒适愉悦。

    木小月把大门打开,两人看着屋子里的情形,又心生了一番的欢喜。

    木小月住的房间门是里屋临近荷花池的屋子,可以通过窗户看荷花。

    在外面的两间门屋子,她安排木大伯住外间门看水仙花的屋子,另外一间门让木三姑住下。

    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两人进了房间门以后,尽管劳累,却有些手脚不知道怎么安放。

    木小月叹了口气,暗暗决定,等明儿一大早,她就去批发市场给两个长辈买衣服鞋袜。

    听见隔壁的开门声,赵大娘最先过来,等知道木小月来了老家亲戚,她打个招呼,便打算回去,木小月忙给她送了一些老家的特产,诸如干笋干,新鲜黄豆等。

    赵大娘乐坏了,道,“自从我家土地被征收,我可是很久没吃这些好东西了,多谢小月了。”

    木小月和她挥了挥手,她这才回去了。

    木大伯和木三姑此时来到后院,在后院看风景。

    木小月烧来一壶荷叶茶,三人一起先坐着歇息。

    不过没休息一会儿,木三姑便要去干活了。

    她是个闲不住的,在询问了木小月以后,就开始来到厨房忙活。

    木大伯等她走出去以后,低声叹息,道,“刚刚你三姑说你给她找了一份活计,可是真的?”

    “大伯,是真的。”

    “你把你三姑带出来,这也好,你三姑,她可真不容易。”

    “大牛表哥还和三姑不和吗?”

    “且只是你大牛表哥?当年,你大牛表哥和你表姐都是被你三姑的婆婆抱过去养的,那老婆子表面看着一片好心,说是看你三姑辛苦,要给你三姑带孩子,结果转头,成天通过孩子要粮食要肉要钱,你三姑自己都快饿死了,都把钱粮食和肉给那婆子巴巴送过去,她一个人才出月子,就在地里埋头苦干,把自己当做男人使唤啊!”

    木大伯说到这里,心里也非常心疼自己的三妹。

    谁能想到她男人在外面养了别的家?谁又能想到,她的婆婆,表面说对她好,给她带孩子,不但把三姑家里收刮干净,还暗地里教导孩子,让孩子恨他们的母亲。

    让三姑即便把孩子养大了,孩子也和她指桑骂槐!

    “你三姑的二女儿卢杨花,原本你三姑说她宁肯自己苦一点,也要让她继续读个高中的,卢杨花被那边的婆子哄着,也不读书,就跟着你三姑夫家大房家的儿子,跑去广市打工了,这出去也有两年了,一个电话都没给你三姑打过,听说倒是给大房家寄出去不少的东西。”

    “你三姑这三个孩子啊,只有小儿子她自己带大的,当时她死活不愿意那老婆子帮忙带孩子,二牛这孩子,好歹是个孝顺的,现在在读高一了,只要一回家,就帮你三姑干活呢!”

    关于三姑家里的事,木小月是知道一些的。

    只是三姑的苦,她也是做了人家媳妇以后,这才领会到的苦。

    此时,三姑已经快速把饭菜都做好了。

    三姑做了三菜一汤,有酸菜鱼,有炒肉,还烧了个茄子,额外,又给木小月煮了一盘白灼虾。

    木三姑一脸含笑,道,“小月,你快来吃,三姑给你说啊,孕妇多吃鱼虾好,生下来的孩子白净。”

    都是自家带下来的吃食,她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吃的,现在给木小月做这些吃食,却难得的大方。

    木小月小时候去木三姑家里,木三姑每次都杀鸡杀鸭,自家有果子成熟,也一大背篓一大背篓往木小月这里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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