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凝顾是个冷情的人,也是一个逃避的人,她不愿意想起宋壶深,也不想承担‘情伤’这个不好的感觉,所以她现在眼不见为净。

    当时间扑面而来,她总会释怀的。

    说不上非要忘记什么,谁能拦得住时间呢?

    凝顾发烧加感冒,在家躺了一天,第二天傍晚去找许眷顾的途中路过一家奶茶店,买了一大桶水果茶去找他。

    d大,操场上。

    凝顾拎着水果茶找了一圈,操场太大,又病的很虚,忙给许眷顾打电话让他来找。

    “喂,阿姐,你到哪了?”

    “我在操场。”

    “篮球场?还是在羽毛球场?”

    “我不知道啊,”凝顾坐在石椅上歇脚,放弃找路,直接说:“东门进来的那个,我旁边是个垃圾桶,我手里有一桶水果茶,你来找我吧。”

    “行,我过去找你。”

    大概十多分钟,许眷顾就跑了过来。头上带着发带,身上穿着球衣,应该刚从球场跑来一头汗,笑容洋溢,让人直呼一句青春真好。

    “阿姐。”他喊她,见她脸色不太好,很习惯性地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探体温,“生病了?脸色那么差。”

    “嗯?”凝顾还坐在,等他手放下后,小手拍拍身旁堪比她腰那么粗的桶,笑了笑,“给你和同学买了水果茶。”

    “这什么店?这份量够大的。”许眷顾拎起试了试重量,感叹道。

    凝顾笑,“就你学校东门拐弯处那家,就他家最少人排队。”

    许眷顾点头,“因为他家最贵。”

    “那好不好喝啊?”

    “也还行吧。”许眷顾皱眉,“要不别出去吃了,回去吧,我给陶桃姐打电话。”

    “别啊,好不容易蹭温挽一顿饭,我没事,我可以吃。”

    “那我等一下回趟宿舍,给你哪件衣服披一下。”

    “不用。今天体感温度三十几度,可别操心了你,小小年纪跟当爹一样。”

    俩人走在校道上闲聊,路途一个便利店,凝顾拉住了他,“那个,去买个一次性杯,分给你队友喝。”

    许眷顾进了便利店,凝顾站在校道旁等她。

    d大名声在外的银杏树校道,她记得以前有一次来g城比赛,还和宋壶深来过这。

    只是那时暑假,不到赏银杏的好时候,俩人也是匆匆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那时她还诓他吃了一块桂花糕,因为她说想去音乐台看鸽子。

    那天,他还说要不要带他回家。

    如今,依旧银杏满园,却没有了翘首以盼的未来。

    “阿姐,想什么呢?”

    凝顾回神,望着他。

    往时事无虞太美,湿了杏花眼,醉了齐眉间。

    许眷顾皱眉,双手都拿着东西,看见她面色不虞,眼角有泪,一时急了,“阿姐,你拉我衣服擦。”

    凝顾一怔,随即笑了,摇头,“我不,你衣服臭汗味。”

    ----

    篮球场,几个男生在打半场,俩人一过去就引起了围观。

    之前凝顾有个小助理,天天在她面前嚷嚷高中生yyds,她一直不以为然,可当十几个男生围着她喊姐姐时,凝顾有些招架不住了。

    有些男生精致,各种护带都齐全,有些男人豪迈,直接裸着上身,凝顾只觉得满屏的腹肌,鲨鱼肌,肱二头肌,胸肌

    凝顾刚品出点天堂的意境出来,就被温挽的的狂call拉回理智。

    四人找了家日料坐下,点了okase套餐,日料师傅师从东京,根据当然店里的食材随机料理,上什么吃什么。

    说是看着物料变成食物的过程有意思,四人就定的堂食位,许眷顾坐在凝顾旁边,倒水,布菜,时刻关注凝顾的动向。

    第一道石垣贝配鱼子酱和蟹黄,滑弹嫩润,牡丹虾口感□□饱满,甜度糯感都很出色。

    温挽觉得神奇,以前跟凝顾做同学的时候,她也经常和她一起吃饭。那时宋壶深、叶叙、林化之、陈识四个人加上她和凝顾,六个人就能坐一桌,宋壶深也是坐他旁边的。

    同样是倒水、布菜、关注凝顾,换了一个人做,温挽竟然觉得有些难过。

    宋壶深没有许眷顾那么乖,经常挑食,他跟她的食盒常常换来换去,凝顾也不恼,就这么宠着。那种笑,是无奈又带着纵容,因为见过那样的笑,她总觉得换了谁在她身边做同样的事,都是差了。

    第二道炸物选了鸽胸,肉质饱满。

    第三道是手掌那么大的黑鲍鱼。贝足厚切,胶质感十足口感软嫩,酱汁太妙了,将鲜美的文蛤汁水乳化,像西餐的奶油汁一样浓稠。更好的让鲍鱼裹上汁水,碗底黑漆漆的是鱼子酱,用来增加咸度。之后是金枪鱼刺身,抱着大脂,虽然没有冬天那么肥,滑嫩细腻,但也是优秀选手。

    温挽和凝顾许久不见,一见面就有唠不完的磕,这可便宜了许眷顾。

    凝顾见着饭都吃到一半了,许眷顾还吃那么欢,忙给陶桃使眼色。

    赶紧劝劝啊,别老一口一个好好处,一口一个味道绝了,我们不是带着任务来的吗?

    陶桃轻咳一声,喝了口水,“许眷顾,你姐有话跟你说。”

    凝顾:“”这锅摔得跟丢手绢儿一样干脆。

    他停了筷子,体贴地给凝顾添上水,“说什么?”

    “就是”凝顾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会儿,皱眉一狠心,小声开口:“不打篮球不行吗?”

    当初凝顾在轮椅上坐了一年多,许眷顾虽然年纪小,却一直在尽心照顾她,事无巨细。

    当年她做了一个错误的示范,现在对他说出放弃自己的追求这种话,她多少有点底气不足。

    此话一出,气氛冷场了许久。

    陶桃刚想打圆场,许眷顾就开了口,“是奶奶跟妈妈说了什么吗?”

    这话不好回答,说什么都像在告状。

    凝顾沉默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答案,长呼一口气,“我会好好考虑的,晚一些给奶奶打个电话。以后妈妈再找你,你就说你已经跟我说过了。”

    凝顾没什么表情,咬着下唇软肉玩,听他一说,又讲:“有事好好说,我是不想看见奶奶,但如果你解决不了,就来找我。”

    许眷顾点头,厨师那边又上新菜,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居无定所,凝顾过了很多年这样的日子。

    有时候创作是需要孤独感的,她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生活太久,当意识到自己对某个地方产生感情,她就会迅速撤离。

    正是这种漂泊感,让她更好的融入到不同的世界中,影视剧也好,电影也好,她对角色共情,对剧情设定共情,作词作曲才会深入人心,让人感同身受。

    b-,是她开的一家酒吧。

    酒吧有乐队驻唱,有各种小型演唱会,歌友会,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让歌手展示自己,同时歌手的年龄基数大,受众很广,酒吧生意热闹。更重要的是,在b-驻唱被发掘后,为陶桃的公司输送新人,业内人称经纪公司的后花园。

    在顶楼布置有练歌房和录音室,凝顾不定期会来b-,每次一来就待好几天。

    这几天,她把之前作的曲录了个小样,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有点烦。

    凝顾最近在洽谈国外的一个电影主题曲,科幻题材的,听说有望冲击电影节金奖,导演选歌也谨慎,工作一时没有定音。另一个古装剧ost在敦煌开机,她想起之前外公老说缺几个矿石颜料,就心痒痒想去敦煌待一待,打算大概一年半载不会再去g城,颇有点避开的意思。

    结果前脚刚走到机场,就被小助理告知b-被一位叶姓男子闹事,说是指名道姓要找她。

    叶姓男子?点名找她?

    凝顾一下就止住了脚步。

    不太想见。

    脚步停下后,再起步走得更快了,凝顾压低帽檐,看了眼时间,准备登机。

    突然,身边出现几个身影,黑色墨镜,黑色西服,为首的黑衣人摘下墨镜,“请问是许凝顾小姐吗?”

    凝顾看着这个阵仗,脸色不太好,薄唇轻启:“不是。”

    黑衣人:“我们并无恶意,我家先生有请。”

    能够把她拦截在机场,可见有备而来。

    候机室附近的咖啡厅。

    凝顾面前坐着一个男人,得体的衣着,举止优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眸光中是透过眼镜片都遮盖不住的精明。

    她有点怵这种场景。

    跟八年前一样,只是对面的人换了。

    不同的是,眼前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让她猜,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道:“许小姐,你好,我是宋壶深的父亲。”

    “宋伯父好。”凝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依然是沉稳的态度,但也让人心中郁结。

    见一次宋壶深,就被宋家人警告一次,索性以后也是不会见了,就当最后一次吧。

    凝顾微不可闻的叹气,随即,依然是面带笑容,滴水不漏的态度。

    “宋姨最近还好吗?许久未曾向她问候。”

    宋父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有心了。她时常念叨你,有空到宋家来,你宋姨的手艺不错的。”

    凝顾笑了笑,没有接话。

    仿佛是故意铺垫了前两句试探性的对话,宋父再开口,已是命中靶心的精准:“不瞒你说,我是为了宋壶深,才来找你的。”

    往时历历在目,凝顾不由心里苦笑,这业务我熟啊。

    到底过了八年,凝顾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八年前因为宋姨几句话机会失了分寸,如今她还能态度平稳。

    “您请说。”

    “不知道许小姐对阿深,是什么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宋父平时应该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严肃的人,但他问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种难言的温情,似乎是在害怕吓到她。

    凝顾思绪停了一下。

    是什么感情——比爱情更抽象,比亲情更具体。

    是初春细雨,不露圭角,是偏激病态清醒又有目的,是唯一,是至死的救赎,是你达不到我的标准我就放弃。

    许久,凝顾说:“相见不如怀念。”

    往日在谈判桌字字珠玑的宋父,端着一杯快捷咖啡,沉默了许久。

    机场人来人往,人影幢幢。

    半响,凝顾端着杯杯咖啡,苦涩入喉,心里在盘算离开的说辞。

    宋父突然开口,“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从小也没怎么管过他。我知道,宋壶深六七岁跟着他叔叔一起生活,你们是一起长大的,自小情谊深。所以,我想请许小姐去看看他。”

    颇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感觉。

    凝顾摇了摇头,“我家里人时常同我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跟宋壶深作伴十多年,深受他的照顾,是我的福气。”

    言外之意,不见,无福消受。

    宋父表情不显,手指结节摩擦,片刻,招呼手下拿出一个文件袋,推到她的面前。

    “阿深,他找了你找了很久。”

    “阿深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生在宋家,他吃了很多苦。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也很有能力,后来自己创立了upc集团。他纨绔的富二代,也不是没有能力给你幸福的人,只是因为宋家,他才没有办法去找你。”

    “子不教,父之过。我想,你们可能有什么误会,如果他有错,请你看在他这么多年不在父母身边教导的份上,请给他一个机会,同你解释清楚。”

    “哪怕你不爱他,也请不要放弃他,救救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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