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推门声响起。

    随后,被子被掀起,凝顾旁边的床陷了下去。

    腰间多了一个宽厚有力的臂膀,甫然一附上那柔软的腰身,手背的青筋便显现出来。

    对于一个一米九的男人,抱起小姑娘来,似乎不费吹飞之力。

    宋壶深单手把她揽过来,盖好被子,修长白皙的手一把捞过小姑娘的腿,架在自己身上。

    屋里的灯灭了。

    温暖又熟悉的怀抱让她大脑紧绷着,无暇顾及动作的亲密,凝顾动了动。

    察觉她的反抗,宋壶深蹙着眉,顺从着她松了松,到底是没真正放手。

    他的掌心温软,肌肤带着温度,手势轻柔的拍她的后背,哄小孩似的。

    他说:“怎么心跳得这么快?”

    凝顾半响没吭声。

    过了很久,屋内只有雨声。

    骤然凭空一声雷声响起,小姑娘吓得缩了缩,在他怀里抹了抹脸。

    “害怕。”

    两个字,轻轻柔柔的动静,让两个人都放空了几秒。

    凝顾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讲话,好像是三岁还是三岁半,摔倒了扑进外婆怀里哭。

    而宋壶深没有什么情绪,如果硬说有,则全然是欲望。

    想要占为己有的欲望。

    “我在。”

    -------

    樊楼像是一个服务型的商圈小岛,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美食珍馐,珍稀猛禽,应有尽有。宋壶深说带她来玩,就是真的玩,岛上有拍卖场、越野赛道、马场、高尔夫球场,甚至还有个海洋公园,一趟下来,凝顾玩到腿软。

    小时候,小姨倒是带凝顾去过几次马场,那时候喜欢穿骑马装,骑小马驹还挺有模有样。后来为了练舞,渐渐就远离了马场,骑技荒废了许多年,现在的凝顾基本连上马都费劲了。

    宋壶深带她挑马,马是真的帅啊,也是真的高。

    她有点害怕,马圈转了一圈,一眼就相中了一匹枣红色的矮马。

    凝顾指了指,“我骑那个小马。”

    宋壶深皱眉,“你自己骑?”

    “不然呢,”凝顾满脸问号,早已看透他的打算,“你跟我一起骑它?”

    “”

    小马驹:让我死!欺负马!告我妈听!打12345投诉你们!

    与此同时,马场的侍者牵出一匹汗血宝马,马鬃飘逸,阳光一照,油光锃亮的感觉那匹马的全身都在发光。

    凝顾咋舌,一看就很帅,很高,再一看还很贵。

    宋壶深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放在另一匹马背上,然后自己踏马镫,一跃,坐在她的身后。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一只疯狂开屏的花孔雀。”

    “”

    一旁的没眼力又自动屏蔽狗粮和嘲讽的卫疏柳,笑得不行。

    疯狂开屏的孔雀就算了,还是只花孔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卫·闲杂人等·疏柳已经跟凝顾稍微熟悉了一些。

    比如,凝顾吐槽宋壶深的时候,这人会在旁边当气氛组,蔫坏的笑。

    而凝顾也发现,其实卫疏柳有点像翻版的林化之。

    聒噪,又欠得很。

    不同于林化之那种懵懂的在宋壶深雷区跳跃,卫疏柳是精准的寻找雷区,在精准踩进雷区。

    有点像犯贱式的友谊。

    非得惹恼宋壶深,然后哈哈大笑。

    换作以前,卫疏柳在宋壶深面前只有被忽略,或者被戳心窝子的份儿,但现在不同了。

    凝顾这大一个破绽在这,卫疏柳一踩一准。

    折腾了几天,后来凝顾就玩不动了,每天饭后在海崖上吹海风,这样的日子也照样过得乐不思蜀。

    ----

    那批被卫疏柳招来参加假面舞会的人,坐那天的邮轮走了,樊楼变得清静了许多。

    昨晚下过一场雨后,古堡后院天然的池塘涨满了水,水尤清冽,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池边杉树环合,绿草盈盈,还有一个木质的秋千座椅,桌面摆上水果蛋糕,沏上一壶好茶,坐上一下午也惬意。

    卫疏柳拎着一个放多层糕点的食盘走过来,“欸,试试这个焦糖芝士慕斯。”

    宋壶深一碰凝顾就跟得了软骨病似的,坐没坐相,非得把头撂人大腿上躺着。而凝顾倒没什么所谓,低头回避视线,一个劲的调着手里的乐器。

    是以,两人对他的殷勤投喂并不感冒。

    卫疏柳眼神凶狠,强调:“我做的。”

    本大爷屈尊给尔等凡人做吃的,别给脸不要脸,没钱捧个人场的事儿不会做?

    凝顾终究是败在跟卫疏柳不熟上,客气客气,做做样子地挖了一小块,品尝起来。

    然后,笑眯眯地,装模作样评价道:“很好吃。”

    “真的吗?”好像有些强掩兴奋的感觉。

    “是的。”属于是用生命在捧场了。

    凝顾看了一眼慕斯,语气肯定,表情不合时宜地变得有些微妙。

    这个慕斯的蛋糕很微妙,有一点点的类似香菜的味道,这让凝顾想起以前小鹿姨怯的蒜味西瓜,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原理。

    忽悠夸了两句,卫公子对人家态度都变了,哪还有什么厌恶,一直叫人家多吃点。谁晓得呢,玩世不恭的卫公子,梦想是当一个甜点师,最喜欢别人夸他做的东西好吃。

    “宋宋,你也吃啊,你媳妇儿都说好吃了。”

    猛地一听“媳妇儿”两个字,凝顾猝不及防,差点成为第一个被慕斯蛋糕噎死的人。

    眼神骂人:诽谤!纯属诽谤!

    宋壶深倒是淡定,帮她拍了拍背,说:“谁要吃你用切菜板做的蛋糕。”

    凝顾:“???”斯文样破碎,猛地咳了几声。

    卫疏柳摆摆手,笑着回应:“这叫口味的层次感,你懂毛线。”

    凝顾悄悄放下勺。

    长见识了,没有下次了。

    生命只有一次,下次还是吃点好吃的吧。

    卫疏柳:“这叫什么乐器?”

    “单簧管。”凝顾补充,“就是章鱼哥吹的那个。”

    凝顾试了试音,然后让宋壶深打开收音设备。

    一阵悠静深远的声音缓缓飘来,整个后院像是空了一样,如听仙乐耳暂明也不过如此。

    她只吹了一个间奏,单簧管声停后,耳边犹如余音绕梁,意犹未尽。

    卫疏柳心里一凛,神情自若,却心头一酸,用带着深霾的眼睛和凝顾对视,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曲子?”

    “《我爱你》”的间奏。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宋壶深反应激烈,忽而伸出手,捏住她的后脖子。

    “当老子死了?”

    宋壶深沉眸看着卫疏柳,眼神危险。

    卫疏柳:“”

    了不起,醋王。

    转眼,不怕死的对许凝顾竖起大拇指,了不起,受得了这神经病。

    颈后摩擦得凝顾头皮发麻,凝屏息,不敢动。

    凝顾:这人嫌命长不要搭上我啊!

    卫疏柳:呵,臭情侣的小把戏。

    好不容易因为一块蛋糕有缓和趋势的关系,瞬间建立,也瞬间崩塌。

    天气突然变脸,外面又下起了雨。

    跟着雨来的,还有一个肖特助,眉清目秀的一个小伙子,后面跟着两个壮汉,壮汉抱了一大堆文件进来。

    刚被凝顾哄好的宋壶深,看见肖引还好,再看见身后那两个,毛躁的情绪再次爆发。

    壮汉跟肖引不是一伙的,肖引可以打发,但这壮汉打发起来,恐怕会吓到她。

    肖引也是个人精,来过几趟便知道这凝顾在的好处,眼神求助她。

    凝顾借口要去琴房,侧身跟宋壶深说了几句,宋壶深虽然面色不虞,但好歹是听话去处理事情了。

    这些举动全数落在卫疏柳眼里,“你倒是很会拿捏人。”

    早起时宋壶深着急找她,披散着那长发就出来了,许凝顾看不下去,便摘了自己的玉簪替他绾发。许凝顾此时披着发,额前的碎发堪堪到下颚的位置,随意的幅度衬得她冷清又温柔。

    “这些小伎俩怎么能入卫先生的法眼呢,”许凝顾莞尔,“况且这怎么能叫拿捏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嘴巴倒是不饶人。”

    “何止。如果那天在邮轮上的事再上演一遍,我可不会像之前那样不吭声。”

    卫疏柳像是碰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想怎么吭声?”

    凝顾笑,像开玩笑,“告诉宋壶深,别搭理你。”

    “你觉得宋壶深会听你的?”

    “他听我的。”

    卫疏柳觉得有趣。

    这话很耳熟,昨晚宋壶深也是如此笃定她心疼自己的。

    卫疏柳对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脸上徒然扬起不怀好意的笑,“昨晚,你在门外。”

    闻言,那双澄净的眼眸亮出一丝锐利。

    -------

    古堡的西侧楼,有个区域,是宋壶深特地给她准备的工作室。

    也不知道他手底下的人从哪搜罗了一堆乐器,稀奇古怪的,好几样她都没见过,问了几个朋友都说不认识,到手上倒是挺好玩的。

    晚饭时,佣人叫了好几次,也不见人来,宋壶深索性亲自来逮人。

    远远的,就听见了悠扬的钢琴声,他推开门,看见她挺直随着琴声微微摆动的身影。

    大概是练芭蕾的原因,凝顾的背和颈,任何时候都让她像一只的白天鹅般,让她人群中让人觉得与众不同,气质优雅。

    她谈的曲子很应景,青花瓷。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宋壶深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许久。

    雨还没停,忽大忽小的,这会儿穿过树叶缝隙下成了雨帘。

    最后一个琴键落下时,凝顾问:“靓靓,今天几号了?”

    宋壶深突然心里一顿,“25号。”

    她语气有些怅然,“我们过来这么久了啊。”

    而后,宋壶深牵着她往外走,照顾着她的步子,闲庭信步的,跟牵小孩过马路一样。

    小心翼翼的。

    凝顾古堡长廊,偌大的窗像站岗的战士,凝顾看着窗外,走了神。

    突然,她停住脚步,宋壶深察觉,也停下。

    窗外不远处,粗壮的树枝交叉处,深绿色的树叶丛中露出一点点白。

    叽叽喳喳。

    自古黑白出萌物,探头探脑的还挺可爱。

    一只黑白相间的鸟,通体不是单一的黑或者白。这只鸟探出头来,脑袋上长有双黑眼圈,尾巴上的羽毛加颈部都是黑色,但嘴巴却弯曲锋利,有点像老鹰的喙。

    小鸟估计是在树下躲雨的,可能躲着无聊犯起了困,用羽毛裹着自己,蹲成一团。

    “那是什么鸟?”她好奇地问。

    凝顾觉得稀奇,想趴在在窗户边上看,奈何这个窗有点高,并不允许她这样做。

    他看她又是仰头,又是垫脚的,索性把人往手臂上一提,把她抱了起来。

    男人微微扬起下颚,喉结滚动,“隼吧。”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比起第一次被抱的心慌,凝顾现在已经被抱的很自然了。自然到他一伸手,她就会下意识搂他的脖子的地步。

    他抱得很稳,凝顾看鸟不再费劲。

    而树上小憩的那只鸟,仿佛突然有了警觉,察觉到威胁,羽毛突然就炸了。

    凝顾张望四周,看是不是他的天敌或者别的动物出现时,那只鸟就骤然睁眼,叽了一声。

    一双翅膀扑哧扑哧的。

    打滑了

    这是睡懵了?

    也是,盯着那么大的黑眼圈,确实该多睡会儿

    男人的嘴唇很薄,有点干燥,下唇的红印依然难掩的艳,“你确定还要看这傻鸟?”

    凝顾:“”

    她抿嘴笑,摇摇头。

    在樊楼的宋壶深,跟在荼山是不一样的。

    在这个遗世独立的小岛上,宋壶深在与世隔绝中找到了安全感,这和他当初想带她暂住几天的想法相悖的。

    因此,出于一种提防她说出离岛的害怕,他愈发对她小心谨慎。

    宋壶深现在的掌控欲依然很重。

    吃饭,洗漱,拥抱,最好形影不离;

    生气,烦闷,恼火,最好柔声宽慰;

    不同之处表现在,他并非病情恶劣,而是性情恶劣。

    叶叙为什么要引导她误会宋壶深病重?

    宋壶深没有吃药。

    卫疏柳说,他带她来樊楼,是有意让人以为她被他软禁。

    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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