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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赢十几局后,诺特终于忍不住了,用平直的语气对又一次因为输掉游戏而抓狂的马天龙同学说:“可以不要再抽我的牌了吗?你帮我出牌,我都没赢过。”
马尔福听了张大嘴巴要怼,我微笑着把手里的计分板亮出来,指了指里面唯一一把勾在他那边的局——第三局,诺特全权负责的一局,因为此时马同学还没学会怎么打。
他灰溜溜地闭了嘴。
重新拿回主动权的诺特开始沉默地和我对打。
在身为地主的我又一次即将走向胜利时,他忽然开口:
“你是在计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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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顿了顿,挑了挑眉,有些欣赏地反问:
“为什么这么说?”
“除了大小鬼,每张牌都只有四张,打出来的牌不能回收。”诺特语气还是淡淡的,“最后你出牌,很有引导性。”
围观的马尔福和局内的伯斯德闻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是的。”我不否认,夸赞到,“你很细心。”
“过奖。”诺特把手里的残牌放入牌堆,制止了我接手的手开始慢慢地洗牌,洗到最后忽然冷不丁地说出一句:
“我听说,你是被领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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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题跳得太快,我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他的下句话要说什么,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但他没给我回话的机会,直接点明了那一句:
“那么,不排除你是一位混血或者纯血巫师的可能。”他把牌收拢在一起,“过往也出现过纯血家庭的孩子流落在麻瓜世界的案例。”
“……”
我注意到马尔福轻点铁头附和,明显跟诺特一样知晓我的麻瓜父母并非我亲生父母的消息。
也是,开学初他们送我到车站时,来来往往的同学都看着呢。
我忽然很想笑。
其实复刻伏地魔在斯莱特林走过的那条路会更好走不是吗?领养带来的父母和子女“血统”上的割裂,这具身子记忆中不见踪影的父亲,神秘的东方古国也会为流言蒙上一层面纱。
……
但是凭什么?
坐实了麻瓜出身巫师的,其实是我自己的态度。
我不需要“血统”上的谣传,我也能够在斯莱特林活得舒适漂亮。
……
“于我而言,这些都没什么区别。”我按住他作势要发牌的手,抽走他手里收拢成一叠的扑克,“我不在意,而且认为都不应该在意。”
“请继续把我当成麻瓜出身的巫师。”我直直迎上马尔福大为不解且愤怒的眼神,下了逐客令,“如果是因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纯血或混血的可能才来与我一起玩牌的话,那么你们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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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无言。
除了马尔福不可忍受地甩手跳起来作势要走,其余两个人都没动。
我看向米里森。
“我……”她撞上我的眼神,慌乱地紧了紧怀抱,威格尔“喵”了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动作是全心依赖的温柔和顺。
我指出来,“抱太紧了,它会难受。”
她赶紧松了松臂弯,把手指插入它蓬松的毛里,沉默许久,忽然开口:
“从我小时候到现在……大家都这么说,麻瓜出身的巫师很讨厌,他们的血液都是肮脏的……我们神圣二十八家族才配拥有魔法……所以我一直认为分院帽把你分进斯莱特林是对斯莱特林的侮辱,明明和你没什么接触,就因为这个讨厌你了……还有威格尔……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鼓起勇气,“我发现我对你讨厌不起来。”
“……那天我真的只是临时起意,那是我唯一知道的……厉害的魔咒了,我当时只想着,威格尔怎么可以背叛我呢……我没想过会这么可怕……当时你说是我不会摸猫时我还认为你在乱讲……甚至在院长办公室看到你时还以为你在侮辱我……”她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真的很对不起……其实是我的问题,真的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愣了下,接过擦了擦眼泪,期冀地看着我,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谢谢……那你可以原谅我吗?”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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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里森愕然地抬起了头,很明显认为自己听错了。
她擦了擦眼泪,再问了一遍,“你可以……原谅我吗?”
我语气温和地重复了一遍,“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的命差点被你的无知、先入为主的印象、一念之间的恶意和无法控制的黑魔法送走。”我靠坐在沙发上,“无论你是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无论你是否因此而忏悔,都无法原谅。”
“……”
她低下头,颓然地弓了弓身子,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她会跳起来大喊一句“我都这么诚心诚意道歉了你竟然不接受”,也许是因为我总容易把人往坏处想。
“是啊……这怎么原谅的了,我都做不到。”
“那为什么……”她又忍不住了,也有可能是哭泣释放了一直盘旋在心口的疑问,“无法原谅的话,你为什么不报复我……甚至还愿意在我讨厌你的时候教我怎么摸猫,也愿意跟我一起玩牌……”
“一码归一码,你是一个爱猫的人,我喜欢猫,连带着会对爱猫的人多点容忍。而且你的态度不错,”我微笑看向某位竟然还在这杵着的态度恶劣的反面教材,“偶尔跟你接触一下,拼着玩几把牌也不是不可以。”
既已发生的事,相较于报复,我更倾向于如何将它转化为我手里的筹码。
猜想源于印象,良久的静默观察用以验证。她的猫明显是个串儿,而她却视若珍宝,甚至不惜在潘西薅疼它被挠后,言语攻击它的血统时与之决裂,那么足以可见她是一个更注重自身感知而非观念的人,亦是一个完美的突破口;跟风的无脑和事后的醒悟,我亲和的表现会让愧疚成为压在她心上的一口大石。
最后再强硬地与其保持距离,无法深入的关系会让她那一时的冲动由石转化成针,每一次回想都会让其更深一分。
那么她会越来越想要注意我的一举一动,注意到我是一个友善、无害、只会在他人欺辱之时反击甚至只会打打嘴炮不怎么会用恶咒还回去的人。
滤镜会层层叠加,天平会逐渐倾斜。
我不需要她跟我站在一边,我只需要在她心中形成一个疑问。
让她内心煎熬,让她自我瓦解。
让她成为我打破秩序的第一块板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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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啊,大人,时代变了。
噢,这是可以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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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筹码转化,前提是这个人还有基本的礼义廉耻之心。
不要脸的人,我会用比他狠十倍的方式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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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里森好像第一次听到这种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态度,嘴巴一张一合,但就是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
“那我们还能……成为……”
“同学。”我补上她的后半句,重复了一遍,“普通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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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里森不说话了,低下头擦眼泪。
我扭头看向诺特。
他依旧没有表情,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我注意到他的额发有点长了,末端微微打卷,盖住了松烟一般的眉毛,眼里冰凉的蓝色淡漠得像松柏上的积雪。
“嗯。”他淡淡地说,声音没有起伏,“我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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