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前候了半个时辰,院内终于起了声。

    门被咣当推开,一身重铠的秦相如虎步而出。帽盔被斜抱在臂间,斑白的鬓发上汗水涔涔。

    “哪个说有人私造军械,若是扯谎。老子今天就拿他当箭靶。”

    这么残暴的吗?徐苦正想着,就见秦相如已经瞪来。

    “就是你这狱卒?快说是谁?可有证据?”

    不愧为当朝出名的铁憨憨,这问话有在门前问的吗?

    “秦帅请了,草民身份低微,路见不平,却也怕得罪人。”

    “便把私造军械者的名字写在字条上,这便拿与将军。”徐苦道。

    “倒是个鸡贼的,给我吧。”

    秦相如一把抢过纸条,抖开来看。面色当即大变,忙将纸条团成一团。

    深深看了徐苦一眼,对旁边的羽林卫道。

    “牵涉重要军机,本将军要带这小子单独问话。没我的令,任何人不准进。”

    “诺!”两名羽林卫以戟磕地。

    “小子,进来吧。”

    秦相如大步走在前面,徐苦跟在身后扫视着羽林卫的驻地,暗自点头。

    整肃庄重,站岗的军卒都带着肃杀,与外面那些城门卒天上地下。

    一路不语,两人来到一处僻静小院。

    秦相如将门扉紧掩,又在里面上了锁。

    “说,谁派你来的。”说话间煞气迸射,腰刀已经握在手中。

    徐苦也未说话,直接掏出秘牢婚书给了秦相如。

    “这个当能证明。”徐苦没有一丝慌乱。

    秦相如扫一眼婚书,暗自点头,但还是说道:“还不够。”

    徐苦无奈一叹,但幸好做了准备。将背上的包袱取下,从里面取出手弩放在桌上。

    “大胆,你可知在此处拿出手弩可以当场斩了!”秦相如须发皆张。

    此人太过大胆,若不是那字条,恐怕已经喊人拿下了。

    “秦帅可听说桃源县外,夏使射杀夏使之事?”

    “这个自然听过,大夏的人全死了才好。”秦相如怒道。

    “当时那夏使苏慕杀曹庆便是为救这捎来字条之人。便是用的此弩。”

    秦相如沉默良久,吐出一句:“丞相现在何处?”

    “怎的不进内城?”秦相如又问。

    “这望京不太平,当时那曹庆张口便是窝藏妖相,恐怕这望京里全是对方的眼线。”

    “这内城也是草民办了户籍才进的,理当没惹什么猜疑。”徐苦道。

    上下打量徐苦,秦相如点点头:“有点爷们样。”

    “说吧,丞相让老夫如何做?”指了指旁边的桌案,示意坐下聊。

    徐苦也没客气,拉椅子径直坐了,将经过讲述一遍,听得秦相如唏嘘不已。

    “丞相托将军以婚书为凭,面见陛下,代为交旨。”

    “这个自然,不过需要时间,约莫要有两三天。依你所说,外城那边已经准备动家伙了,这段时间怎么办?”秦相如忧虑道。

    “这几天还撑得住,蛮狗都砍过了,还怕这些无赖作甚。”徐苦眼里闪过厉色。

    “他娘的,行!你倒是个有担当的。不过这次见面也当有个说法,你能确定私造铁胎弓的是袁弘那厮吗?直接拿人怕是白费,人家背后有韩立那小白脸撑着。”

    “韩立?”徐苦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乾国公萧宏图的义子,说穿了也是条狗,只有他自己拿自己当回事。只不过这条狗可是会咬人的,一般人应付不来。”

    “占了丞相府的那个乾国公?”徐苦问道。

    秦相如无奈点头,“如今这萧宏图势大,陛下都拿他没办法。不过也就在这说说,你出去莫提,会死。”

    “草民晓得,那便告退了。丞相还等草民回信儿。”

    秦相如挥挥手让徐苦先走,自己则是望着屋脊。

    “无羡兄,你这女娃还活着,还活着啊。”

    ……

    小院屋中,魏红鸾裹被倚坐,面上还带着潮红。

    徐苦拿长衫给她披了,“看来明天得去购置炉子,这晚上越发寒凉了。”

    又看看家徒四壁的屋子,抱怨道:“连个幔帐也没有。”

    遥听烟雨阁已响起女子唱曲声,想来已经定更天了。

    “徐郎,你说那秦将军已经白头了?”

    徐苦默默点头,让魏红鸾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当初分别时,还是满头黑发的,只三年就……”

    徐苦正视着魏红鸾,“只待个两三日就能交旨了,有件事得让丞相知道。”

    “何事?”

    “若是非要做了皇后,才能让这大峦天下顺遂,只管去做。”

    “我虽爱极了丞相,可也断不会做那绊脚石。”

    “外面照样会赚银两留着募兵,我……”

    徐苦还要再说,只觉一吻印来,似乎还有几滴晶莹。

    且不去管那将来,珍惜每一刻即可,想着便又俯下身去。

    ……

    良久,唤人醒来的不是鸡鸣,而是不徐不疾的敲门声。

    徐苦坐起,看眼外面的天,正是破晓前最深沉的暗。

    魏红鸾也醒过神来,揉眼看向外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起来约有两三个人。

    “披衣,莫出来。”

    徐苦提刀在手,将睡在柴房的胡小刀踢醒,指了指里屋的门。

    胡小刀会意,摸出身边的桨刀,站在了魏红鸾的门口。

    “何人叫门?”徐苦问道。

    “徐小哥儿,袁爷有请,跟老身走一趟吧。”

    听声音正是几日未见的千婆子。袁爷?徐谦口中要交月例的袁把头吗?

    “请千当家的上复袁爷,徐某天亮备齐月例和彩礼,登门拜见。”徐苦道。

    “这恐怕由不得徐小哥儿了,老柳树那边快满座了,只能小哥儿过去。”

    见千婆子不依不饶,想想也罢,有些事终归躲不过,接着便是。

    自己得了内城户籍还是有些响动的,对方总不至于当众动手。

    缓缓打开门,见千婆子身边两个打手模样的人站得恭顺,没有直接吆五喝六。心下稍定。

    “有劳千当家的带路。”

    “爽快。”千婆子转身走在前面,徐苦紧随其后,约莫一刻钟,便到了老柳树地界。

    堂屋中灯火通明,一张圆桌围坐着七八个人,有一张空椅想来是给自己留的。

    鸿门宴?当老子是吓大的?

    也不管千婆子,徐苦向圆桌走去。就见那当中坐的正是之前在二楼崩弓虚设的汉子。

    “徐某刚到贵宝地,未及缴纳月例,这便补上。袁爷行个方便。”

    徐苦试探道。

    只见那汉子闻声站起也是一抱拳:“徐坊主客气,我袁弘开门见山。”

    “月例免了,袁某所求是那金琥珀的做法。”

    “金琥珀?”徐苦疑惑道,他可不记得自己有那东西。

    袁弘嘿嘿冷笑:“徐坊主莫不是装傻。”

    “外城都传开了,徐坊主之前那油色泽褐红,不是俗品,已经有了个名头。”

    “金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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