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冻雨使得气温骤降,水洼,池塘等死水覆盖薄冰,可奔腾流动的金沙江却不受影响。

    金沙港口,这段时间又有了变化!

    两大一小三个码头紧密相联却互不干涉。

    军事码头港湾驻停泊的战舰,两个民用码头,一个是大型船只停泊,另一个是渔船等小型船只靠拢。晁家庄有人员负责管理,进出如龙,颇为壮观。

    宽阔的金沙江段,晁家军水军活阎罗阮小七率领第三军轮流实战演练,喊杀震天,双方短兵相接。上演一场接舷战。光着膀子的水鬼跳入水里冬游……

    真乃壮士也!过往商队船上的人见了无不是暗赞。正是有这样一支精锐,他们借道水泊才有底气。

    可当人们看到另外一边,也是喊杀震天时却满脸古怪。数十艘大舰,周围散布密集小船儿很是壮观。一艘艘大小船只快速聚拢,形成一个个队形。

    那是前来协助晁家军剿匪的禁军水师进行日常训练。人们表情之所以古怪,是因为闹出来的笑话。

    晁家军将士隔三差五进入水泊作战,快一年有余已成精锐。无论是实战演练,还是光着膀子潜水,都是拔尖,哪怕在冬天潜水训练也不会中断。

    可这支禁军从起床号模仿,便一直没停过。觉得晁家水军训练具有实战意义,有样学样,跟着模仿。可惜两支船队相遇,接舷战过后,不少人受伤。潜水训练就更惨了,跳入水里的人冻得只扑腾。

    数以百计的将士手脚发麻,近乎溺水。

    只能散开队形开始四处救援,当天的训练虎头蛇尾。这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围观者由衷的感慨。

    所以,禁军水师不敢贸然模仿,只能常规进行训练。充其量就是让将士会操控船只,熟悉水战。

    外人又哪里清楚两军的差距?

    一个在江边水塘清洗粪桶,箩筐的斗笠任望着训练的禁军水师喃喃:“哎,晁家军连挑粪队都配备专职军医。一万三千人,军医却寥寥无几。士卒生病了,得去城里或是请大夫,哪来的底气?”

    喃喃自语过后,此人挑着箩筐,拎着粪桶回到牛羊交易区。只是还没有踏入又被人挡住了去路。

    “赵都监,人各有志,不要强求啊!”这条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少说多做的粪霸史文恭。见又被人挡路,以为是昨天那人,头也没抬,沙哑着嗓音。

    只是他想错了!

    只听对面传来冷冷哼:“姓史的,你看看这是谁?”

    接着又被人制止,随即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到耳边:“哎哎,史教师,几月未见,为何如此生人勿近?”

    史文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子不自觉地抖动几下。接着缓缓抬头,就见挡住去路的有三人。一条黑凛的彪形大汉,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瞪着自己。一位全副武装的年轻女将满脸好奇。

    最中间则是一个相貌堂堂,不怒自威的汉子脸上挂着笑。那熟悉的面庞,正是这个人率大军剿灭曾头市,自己被绑住送出,史文恭如何能够忘记?

    没错,来者正是晁盖,今天处理完事务便带着赛知节酆泰,女诸葛耶律答里孛来城外牛羊交易区找史文恭聊聊。刚准备进入,就见对方挑着担归来。

    或许是天意为之吧!

    晁盖心中感慨,看着这个颓废不少的汉子,再次打招呼:“呵呵,史教师,一晃数月,别来无恙。”

    “晁…晁庄主!”或许长时间会说话,尽管史文恭有些激动,说话有些生涩,沙哑,略带一抹沧桑。

    “放下担子,咱们边走边聊?”晁盖笑呵呵的邀请。

    “恭敬…恭敬不如从命。”史文恭重重点头,差点儿泪奔。自己在这里挑粪数个月,终于熬出头了。那个看守老大爷说的没错,主人又岂会不知啊?

    牛羊交易区已经有三两万人定居,人流超过十万。宛若小城,非常热闹。其周边除了森林和山地外,全是开垦出来的大片农田,规划整齐,新修水利。入冬时节,仍可以看见大队百姓在田间忙碌。

    除了种植冬季的白菜,萝卜等蔬菜外,就是翻土或肥沃土地。肥料便是牛羊交易区送来的粪便。

    晁盖和史文恭并排走在前面,身后酆泰,耶律答里孛紧随。酆泰如忠诚的护卫,满脸警惕模样,一手抚着刀柄随时准备拔出。腮帮蠕动含住一枚哨子,周边区域上百个亲卫精锐分布,随时能汇聚。

    哪怕他们知道晁盖武艺高强,却履行亲卫的职责。

    “文恭,我汉人百姓如何?”晁盖望着田间劳作的百姓,见到他们脸上的笑容洋溢,突然转过头问。

    “文恭”这个称呼让史文恭浑身一颤,明白晁盖对自己从来没有敌意,也知道这是对方考验自己。缓缓向前行却闭上双眼,思索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

    十里八乡的百姓来赶集,贩卖牛羊,鸡鸭时的开心;自己和同僚们挑来粪便,农户争抢时的感谢;那些商队来人在交易区多有埋怨,诉说各地的情况;晁家军将士巡逻各处村镇,剿灭强人流寇……

    笑容和愤怒交织,委屈和埋怨并存……,

    一张张淳朴的面容从史文恭脑海中掠过,昨天情景历历在目。不知不觉中,仿佛突然间明悟了很多。

    他前行的步伐停下,真眼望着田地的百姓呢喃:“汉人百姓,勤劳善良,容易满足,甚至逆来顺受。只要有口吃的,若非活不下去,只会自认倒霉。”

    晁盖没有打扰汉子的思绪,对方走他走,对方停他也跟着停。听到对方言论,露出笑容,上下打量,有些赞赏:“不错,我大宋朝的百姓就是这种特点。他们要求不高,唯有能吃饱,能活下去。”

    “可多少人吃不饱!”酆泰低声啐道。

    晁盖眺望远方,声音很轻犹如诉说,脸色逐渐严肃:“文恭,知道你这几个月来被人议论,听到了很多风凉话。心中有委屈,却唯独没人骂你,指责你。你再想一想几个月前,凌州百姓对你的态度。尽管你洁身自好,从不欺压百姓,却依旧被骂。”

    晁盖停顿下来,问道:“这说明了什么?”

    酆泰瞪眼要大声嚷嚷,却被晁盖严厉的眼神制止,

    “哎,小弟有罪啊!”史文恭脸上浮现惭愧:“为了仕途而鬼迷心窍,与一群豺狼为伍,令同胞受难。最可恨的就是明明知道却眼睁睁地没有办法。自我安慰忍耐,可有些人秉性如此,不可教化。”

    史文恭不傻不笨,从来到晁家庄后,被丢到交易区挑粪干杂活。就一直在思索为何被冷落,想起在曾头市的风光无限,众星捧月,那些穷苦百姓无处申冤。济州来了大军汇聚诉苦,何等的讽刺。

    他来到晁家庄,看到百姓安居乐业,喜笑颜开,逐渐明白这个道理。偏偏那时自己主观判断迷失。

    “觉悟很深,说明几个月你没白干吶!”晁盖笑了笑。三人不知不觉来到的码头附近,望着金沙江。

    从各地运输来的官粮船,满载布料,药材等物资船,甚至有从边境走私过来的铁矿石,猛火油船……每天港口装卸工人,挑夫有数千,马车成群。

    货物吞吐量之大,实在惊人。

    每月光是给郓城交的税也有数千两,乃全城之最,多次受到府衙夸赞,也是济州境内支柱性产业之一。

    沿途巡逻的卫队见到晁盖,纷纷停下行礼。

    那些驱赶牛羊上船,运送粮食离开的队伍亦是如此。

    晁盖满脸微笑着点头示意,转身看向沉默的史文恭:“兄弟,你一身本领了得,以后有什么打算?”

    “投身军伍,哥哥若不弃,小弟愿效死力。”史文恭转过身,满脸严肃,退后两步,冲晁盖纳头就拜。

    晁盖连忙挡住他,与之四目相对,真诚的提醒道:“我野心很大,跟着我,以后会很危险,想清楚了?”

    “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史文恭没有丝毫犹豫,又见四周无人,咬牙明志:“攻打汴梁城,愿当先锋。”

    “兄弟果然是个聪明人。”晁盖笑着松手,眺望北方:“北方大乱,国之不存,我等只能顺势而起。”

    “小弟糊涂做了错事,如今幡然醒悟,拜见哥哥。”史文恭声音铿锵而又决绝,拜倒在晁盖面前。

    这一拜,斩断过去,开始新生。

    这一拜,正式拜山头,加入晁家军。

    “好,兄弟快快请起。”晁盖没有顾虑太多,伸手让对方搀扶起来:“以后你就是骑兵第一军主将。”

    “谢哥哥器重!”史文恭闻言狂喜!这么长时间,他隐隐知道晁家军暗中力量有多强,主将分量有多重。刚加入就受到重用,如何让他不感激涕零?

    自己挑粪,挑得值啊!

    晁盖上下打量汉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当然,你还是个杂工,工作交接好,再去军营报到。”

    “小弟明白!”史文恭重重点头。

    晁盖转身吩咐酆泰亲自领对方去,叮嘱自家兄弟。史文恭心中感动,再次向晁盖拜谢才跟着离去。

    “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才。”晁盖望着两人推搡离去的背影,莫名感慨,随着拉着身边的女人耶律答里孛,走在越发红火的码头几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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