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神未责怪之前,羡宁心中疑惑不得不开口询问,“上神耗费神力建造冥玄沧,经数年将此地神器送出世,可上神知不知道,进入冥玄沧都是用活人献祭来的?”
羡宁的目光划向重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嘲讽。
“上神用诸多法子试练品行,可这从一开始就错了!”
“一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堪再得任何机缘,踏着尸骨血海,又如何能造福六界?”
古神垂眸,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得他长叹一声,“那是世人误了,倘若来者知齐心协力,一人一滴血,便可顺利进取冥玄沧……”古神微微沉默后又道:“也是吾之错,吾神力消散,根本顾及不到冥玄沧之外的一切。”
“吾已用神力将所有神器仙器灵器修复,得到宝物者,品行皆端方无贪念无私心。”
“上神……您当真……”
羡宁不敢深想,可她不明白,古神为何宁愿遣散神力,也不愿留存于世。
古神微微点头,银发在身后缓缓拂动,“既然荒古肯认定你,那吾也愿信你一场,吾有一事,想求二位。吾陨落后,冥玄沧会就此坍塌,此处是神魔大战的主战场,不仅有神器,亦有……魔器。”
“吾将他们封存,倘若出世,荒古会提示你,希望届时,尔等可以阻止魔族得到这毁天彻天的魔物。”
重玹眯着眼,“兴许魔族已经来了,荆棘丛有魔物作乱,崖底亦有。”
古神苍白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神情,直至这时才显露出无力,“吾不想这般自私,可吾已经尽力了。”
“走吧。”
古神一拂宽袖,一簇白光将两人带出冥玄沧。俶然,神力消散,两人直直的摔落在地,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坍塌声,冥玄沧化为累累废石,激起乱尘飞扬。
两人掩袖遮口鼻,羡宁指腹摩挲着有些发烫的荒古,神色有些哀痛,“上神他……就这么陨落了?”
重玹拍拍身上的灰尘,缓缓起身,面具落在他身侧,他顺手拾起,“那又如何?据说,当年蚩邪攻入神界,就是这位古神大人轻信他替他开虚空门,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上神陨落。”
“这么多年,他是赎罪,如今死了倒是算解脱了。”
说完重玹吹了吹面具上的尘土,将那面具带上。
羡宁发红的眼眸盯着少年,看着少年一副老成做派,不禁发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重玹回看羡宁,嘴角弧度勾的无辜,“听说的。”
羡宁从地上爬起,拍拍尘土打算去找殿下,两人行了许久,废墟旁根本没有任何人影,静谧的像无人之境。
“师弟~”
远处一阵惊喜的叫喊声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只见远处身着墨色校服的人成群结伴而来,最前方是一个胖胖的男子。
那胖男子冲两人招着手,惊喜的向这边跑。
重玹蹙了蹙眉,正忧心自己身份究竟会不会暴露,就听得羡宁在旁说道:“师弟,既然你的师兄都来了,那我就先去找我的师兄了。”
言罢便要离开,重玹急忙回头抓紧羡宁的手腕,神色紧张,“师姐分明说过,在我伤好前不会离开的。”
她此时怎么能走!他还没有得到她的神元呢,天启不在,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师弟!”
就在两人两句话中,那群人便涌至身前,重玹冷冷的瞧着他,四目相对,胖师兄并没有说什么,反而上下打量一番重玹,忧心的问道:“师弟怎么伤成这副样子了,幸好你无事,不然,我可怎么向师尊交代啊。”
重玹没吭声,那胖师兄低头又看到重玹攥着羡宁的手,急忙上前拉开二人,“师弟做什么拽着这个同门啊。”
重玹顺从的被胖师兄拉开,装作一副乖巧师弟模样,缓缓开口,“师姐说过,要替我疗伤的。”
“可我要去寻我的师兄。”
重玹心里清楚,堂堂天界太子殿下,如何会被碎石所伤,他届时取了羡宁的神元,自然会助他们出困局,可好巧不巧的,来了一个自称师兄的人。
“师弟莫要这般纠缠。”
羡宁心里暗暗想这师兄还算明事理,可他下一句话便要叫羡宁喷出一口血来。
“师弟若是喜欢,大可以择日带聘礼上门迎娶,此时还是养好伤为主,否则他日如何与这位师妹灵修啊?”
重玹也没想到师兄能说出这种话来,震惊的看着师兄,只见师兄拱手作礼,“在下嘹古道程革,叨扰师妹,师妹若要寻人,可以去东南角那处找一找,我师弟重伤,我要早早带他回嘹古道。”而后偏头对着身后的数名弟子道:“跟着师妹一起去救人。”
羡宁甚为感谢,拱手道:“多谢师兄。”
程革笑嘻嘻的摆摆手,“莫要道谢,你是我师弟喜欢的人,那就是我的亲弟媳。”
果然是门派传统。
羡宁腹议着。
开开玩笑罢了,程革便带着重玹离开。
而羡宁循着程革指引的方向,果然寻到了受困的殿下以及一众弟子。
程革御剑南行,一路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重玹,重玹被他盯的不自在,方才实在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无辜造杀孽,他愿意跟着程革走一是因为他没疑心他,二是他想了解了解嘹古道的地形。
嘹古道身处南海旁,倘若哪日天界要来攻,嘹古道首当其冲是冲在最前的,多了解了解敌情也没什么不好。
重玹瞥程革一眼,抿唇道:“师兄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程革笑的憨厚,全然没了方才命令师弟时的那般威严,“庆幸师弟你无事啊,师兄我开心。”
重玹勾唇一笑,没答话。程革倒是在他耳边片刻不停的跟他说他离开后他的担心以及师父的焦虑。
重玹抿唇不语,他没想到这个凡人话竟然这么多,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比阿殊还要聒噪几分,偏他不能喝止还得陪笑。
程革御剑速度很快,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嘹古道,程革引着他入内悉心照顾。
他的确重伤难愈,他在程革为他处理伤口后想用魔气恢复,可哪想到这伤根本无法愈合。
服了药他脑袋昏昏沉沉的,程革去向他所说的师傅复命了,他眯眼小憩,可听得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后俶然惊醒。
他撑臂起身,这一惊扯到了伤口,鲜血洇湿纱布,鲜红的痕迹缓缓扩大,他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声响渐弱他才放心下来。
他松了口气,额间尽是冷汗。其实不怪他草木皆兵,魔域强者为尊,他也是手刃了前魔尊才登上此位。上到魔君,下到魔兵无不例外都想取他性命取而代之,他日日活的小心翼翼,有人暗杀有人投毒,皆意图屠杀而取代,这么多年,警惕已经成了本能。
程革无事总会来看他,替他处理伤口送热菜热饭,师兄师姐也每每送来一些灵丹妙药,蜜饯糕点什么的,他们会跟他打趣聊天,会教他离去这几日新学的剑法……
这般让人照顾让人疼爱的滋味让重玹心里暖洋洋的,他甚至有些依赖有些不舍离去。
一直没能得到温暖的人,忽然得到了片刻的柔情,他便不想再松手了。
羡宁在程革的指引下寻到一众弟子,废墟被破开之时,天启正以一己之力护着众人,身上被砸的狼狈不堪,浑身脏兮兮的似乎还透出丝丝血迹,发丝微乱,眸子却是极为坚定。
他殿在最底拖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出废墟,最后才一跃而出。
羡宁忧心的凑在他身边,他冲羡宁抿唇一笑,示意她无碍。
羡宁将平安符交还给那女弟子,并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丹药递给她,告诉她能救其母的命,那女弟子梨花带雨连连道谢,直到羡宁催促她母亲性命堪忧时她才与门派幸存者一齐离开。
两人并肩而行,羡宁向天启讲述遇见古神之事以及古神的所托,天启蹙着眉头,“此地有魔器?何人还知?”
他嗓音有些微哑,显然是被灰尘呛到。
“方才那坠崖的少年。”
天启止步,震惊的问道:“他没死?”
羡宁点点头,“他浑身重伤,心脉被贯穿的血洞可怖,浑身没有一处肌肤是好的。”说起重玹的模样,羡宁眉间露出不忍,“对了,郝义师兄……被他杀了。”
羡宁低头绞着衣裙,不敢看天启的神情。她身为天界太子殿下的仙侍没有大爱之心,没有救人,反而告诉行凶的刽子手无可厚非。
可她不觉得错。
是郝义先不仁的,怎么能怪他不义,他被人献祭,无人相救,有的只是对冥玄沧宝物的贪婪,他忍着极端的伤痛爬出生天,又为何不能报仇,又有谁能说他是错的。
两世交杂,羡宁明白刀架颈侧还不还击那不是善,是懦弱。
羡宁等了许久,眼眶都红了也没听到天启的责备,天启极尽温柔的说:“回天界吧,早知道就不该带你来冥玄沧。”
羡宁眼里噙着泪,晶莹的泪无声的砸向大地,她不知道她究竟在难过什么,难过期盼的人间是这番模样,难过良善之人落入万劫不复境地,难过贪婪高于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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