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不然万叶他们该等急了。”眼看着人群开始向上涌动,瑟瑟晃了晃牵着衷的手,衷好像真的很喜欢莲花的样子,一直在扒拉着栏杆往水池里看。
衷点点头,默不作声跟着瑟瑟往回走。
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走掉了吧。
虽然知道那一天迟早要来临,但衷仍然不希望它来得太早,不希望瑟瑟再察觉到真相后……他受够了被抛弃的痛苦与寂寞,所以就算是被忘记都可以忍受。
衷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反复纠结,直到他看到了站在山下的荻和万叶,以及,他们对面的两个半人,金色头发的不认识,无所谓,然而那个同样也是黑色头发发尾染了一抹绿,长得与荻同出一辙的人……
衷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身投进瑟瑟的怀里,瑟瑟来不及看前方,弯腰拥住他,“衷,怎么了?”
“瑟瑟,不要讨厌我们,别不要我们。”衷抓紧了她的衣摆,把自己埋在她的怀里,闷闷地说。
瑟瑟诧异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衷默默摇摇头,也不说是怎么回事,就是抱住她不动。
“瑟瑟!”远处一声轻轻的呼唤传来,是没听过的声音,瑟瑟疑惑地看过去,然后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她,她眼花了?!!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荻怎么突然长大了?”瑟瑟反手抱紧衷,疑惑又无助地喃喃自语,发生了什么,她不就是带着衷去看了看莲花吗,难道玉京台的莲花也有让时间快速飞逝的功能?还是她又失忆了?
“哎?不认识我了吗?”长大后的荻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近,背后的小披风随风轻盈地扬起又落下,瑟瑟愣愣地看着他走近,最后终于迟疑地问,“荻……荻你,呃,长大了?”
“嗯?是在叫我吗?”长大的荻笑眯眯朝她伸出了手,在即将碰到瑟瑟的那一刻,被一把拍开,真正的荻跑过来护在瑟瑟身前,非常难得的绷着小脸,“不许欺负瑟瑟。”
“荻???”瑟瑟睁大了眼睛,视线在两个人之间徘徊,最后她把视线投向紧跟而来的万叶,语气像是在梦游一样轻飘飘的,“万叶,果然我在做梦吧。”
“瑟瑟,清醒点,你没有做梦。”万叶温和而残忍地打断了她的逃避,“这两位分别是来自蒙德的吟游诗人温迪和旅行者荧,我们刚刚遇上的,据他说,他应该是荻的父亲。”
在瑟瑟准备假装昏迷之前,万叶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的右手,就好像是故意要展示给那个叫温迪的人看的,“但不用慌,无论如何,我在稻妻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个人了,而且传言说你的丈夫留给你一大笔遗产后就去世了,所以他应该是在那之前的事情了,不太礼貌地猜测一下……是前夫吗?”
不,这样不是更可怕吗?她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啊,她儿子的父亲?瑟瑟犹豫地看着与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被叫做温迪的少年。
而且也好年轻的样子,他们几岁生的孩子啊?等等,她现在应该几岁?她只记得她是十六,而衷和荻看起来已经七八岁的样子了……
瑟瑟站起来,怀里依旧抱着衷,她低头看了一眼,衷不说话,小脑袋死死地埋在她的怀里,只留一小撮辫子在外面晃,看着那一撮毛茸茸的发梢染着金棕色的头发,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荻跟这个人长得很像没错,但衷却和他长相天差地别,而衷也完全不像她……
好可怕的问题!
瑟瑟发抖。
而在她被迫直面并且思考这些问题的同时,温迪终于开口,他的视线停在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上,露出了一副苦恼的表情,“前,夫……?”
“不是哦。”他竖起来一根手指摇了摇,应景地做出一副哀怨的模样,“我可不是什么前夫,毕竟瑟瑟丢下我的时候,可没有给我什么名分,甚至我也是刚知道我做了父亲,啊,好惊喜。”
他凝视着瑟瑟,她的容貌依旧年轻稚嫩,很难想象他在初见到瑟瑟的时候居然还会认为她是一个被贵族掳掠的普通少女,而这位普通少女在消失的三天前还在笑意盈盈地对他诉说爱意,之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去向温妮莎打探口风,只得到了谴责的视线,“你的言行举止已经足够让瑟瑟不安了,我以为在这一点上你可以稍微靠谱一些。”
蒙德受人尊敬的风神在大英雄面前讨不到任何好处。
温迪没有向她辩解,他间隔性失踪的那些天,是在向首饰商人确定戒指的款式,去寻找风元素最浓郁的自在松石,去采摘开放得最张扬的塞西莉亚花……他想要邀请瑟瑟一同进入那个抛去了自由,以爱为名义心甘情愿为自我套上枷锁的牢狱,哪怕天理可能并不允许。
然而他被毫不在意地抛开留下,她住过的房间人去楼空,问起附近的人甚至连瑟瑟是谁都已经记不清,西风骑士团好上一些,温妮莎回忆起她最后一次见到瑟瑟的场景,迟疑道“瑟瑟问我爱是什么”。
他被问过同样的问题,对于温迪来说爱不需要理由,他的感情一如吹拂的风,无法掺杂任何其他元素,他爱着蒙德这座城邦,爱着城邦里的每一个子民,爱着他们虔诚生活的态度,但他也同样爱着瑟瑟,犹如风起时无法判断它的来源,风止时也不能找寻它的归处,他找不到与瑟瑟坠入爱河的理由,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架起竖琴弹唱的已经全部变成了情歌,在被人调侃时也没办法再油嘴滑舌地说笑,他满脑子都是瑟瑟把专心编织好的花冠带到他头上时粲然一笑的场景。
但是对于瑟瑟而言,她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风探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温迪曾经怀疑过她是不是遭遇意外,但是连丝毫的痕迹都没有,她凭空消失了,再得到他的下落时就是在隔壁的岩神摩拉克斯嘴里,可惜对方没有和他讨论的想法,因为在他的嘴里,瑟瑟最终同样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太像始乱终弃的渣男了,瑟瑟。”温迪义正言辞地指责她,“居然直接怀着孕跑了吗?留下痴情的我苦苦找了你好久。”
瑟瑟一时语塞,她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叫温迪的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想都想不起来,遑论为自己辩解,但是有一点可以确信——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味道,只剩下最原始的风拂过脸颊那种清凉的感觉。
他没有欲望。
没有欲望的爱真的存在吗?
瑟瑟觉得自己的味觉没有出任何问题,可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她的鼻尖萦绕着各式各样的味道,香甜却无法形容的美味,勾着瑟瑟饥肠辘辘,但她又能够确定她的身体不需要进食,她只是“觉得”饿了。
好饿,好饿……想要吃东西……
瑟瑟一动不动,温迪在滔滔不绝控诉他被抛弃的伤心欲绝中注意到瑟瑟表情的凝滞,她的眼睛突然黯淡下来,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与光线,像是璀璨的钻石蒙上了厚厚的尘灰,她看着温迪,瞳孔里却根本没有他的倒影,反而像是漩涡在搅动,深邃到足以吞噬人的灵魂。
她后退两步,躲开了温迪的靠近,转而看向万叶,万叶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他心里一紧,这是瑟瑟不再“清醒”的表现。
在他做出反应之前,衷先站了出来,摇了摇瑟瑟的手,“娘亲,请仙典仪好像快要开始了,岩神要来了。”
然而同以往一样的招数并没有唤醒瑟瑟,她缓缓低头,与衷的视线相对,朝他展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你是她的继任者吗。”
“痴心妄想,别想拉着瑟瑟一起死。”衷皱起眉头,认真地反驳“它”,根本不是在瑟瑟面前乖巧的模样。
“嘻嘻。”
“它”古怪地笑了两声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身体一软直接往旁边歪倒,幸好万叶及时接住了她。
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场面突然发生了转变,荧和派蒙迷迷糊糊地观看了一出没头没尾的戏剧,派蒙茫然地挠挠头,“所以这位瑟瑟是是荻的妈妈,然后对卖唱的始乱终弃了?!喂,卖唱的你好歹是——”
没说完的话在荧的咳嗽声中消弭。
“先去请仙典仪。”万叶抢在温迪之前把瑟瑟打横抱起来,“瑟瑟跟岩神或许有关系。她应该很在乎岩神。”
温迪耸耸肩,一手一个牵住两个小孩子,荻撅着嘴巴,看起来就气鼓鼓的,这么幼稚的表情在与温迪有九分相似的脸上出现真的非常搭配,他兴致勃勃地捏了捏荻的小手,“所以你叫做荻吗?可以叫我一声爸爸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你好吵!”荻毫不犹豫地嫌弃,“我才不要叫!”
“哎?虽然我可能缺席了你……嗯,好多年的童年,但不是我自愿的啦,我们可以从现在就建立起良好的父子关系,就从叫爸爸开始吧!来,荻,跟我一起叫,爸爸——”
“做梦啦!让衷叫,我叫过衷的父亲,衷现在轮到你了!”
“……呵。”
好像听出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信息,派蒙和荧对视一眼,大为震撼。
她们不约而同用敬畏的眼光看着昏睡中的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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