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花尹听得辰安帝和景王的对话,又上前了一步,不悲不喜道:“多谢皇上成全。国巫大人曾说,新后必将是一位未婚女子。只是,国巫大人还说了,选定新国后的仪式,要在对战之前完成,才能无虞。”
花尹这一句话令人措手不及,殿内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景王身边的齐王摸了摸胡子,皱了眉道:“公主此话可有什么依据吗?如今我大辰已经依了你们,决定举行比赛,你等还要得寸进尺,岂非无礼?”
“齐王殿下息怒。花尹公主乃我南黎圣女,她与国巫大人说的话,我南黎上下无人不尊。如今公主既开口必然有她的理由,并不是无礼,只是寻常的请求。”布桑上前,将花尹护在身后,笑容可掬地对着齐王行了一礼。
“此事需慎重,朕不敢一人决策,还需问问太后与皇后的意思。”辰安帝转过头,看向太后。娶妻和亲之事,一般是由后宫之主,也就是皇后与太后合力操持,这件事的确不是由皇帝一人做主。
太后沉吟了一下,觉得此事虽有些蹊跷,但是当下也是无法。若是拒绝,也有损大辰国威,毕竟马球还没比,就做出一副犹豫之态,并不是非常得体。太后想到这里,转头对皇帝道:“皇帝,哀家曾听说,南黎国巫地位甚高,如今不论是比赛亦或是圣女之举,皆能看出他们一直遵循着国巫之言,未有违逆。既是他国规矩,若我大辰太过为难黎国使臣,也实在不妥。不如就请圣女做个仪式,哀家也好跟皇帝开开眼,见见这圣女金蝶之风采。”
花尹闻言缓缓跪下道:“选新国后关系到我南黎百姓生计,花尹替南黎上下臣民多谢太后成全。”说罢便站了起来,看了布桑一眼,而后站到殿正中的圆台之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布桑会意,同身后几位男子一同退后了十尺,然后皆右手抚胸,恭敬跪下。
殿内鸦雀无声,苏影见对面座位几个宗室未婚的女孩眼神皆有些紧张,管他什么地龙什么雨神,她们谁都不想做这个倒霉的黎国新国后。
花尹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定格在圆台之上,忽的手臂开始颤抖,缓缓抬起,浑身的银饰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等到两只手臂抬到了头顶,花尹开始跳起了一种奇异的舞蹈。她的腿在地上轻轻画圈,而后又旋转跳起,裙摆外的花带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飘扬。没有音乐,没有歌声,一个异族少女在大殿上跳着无声地舞蹈,只有银饰叮当,似乎是舞蹈唯一的背景音乐。跳了一阵,花尹忽的跪下,双手举到头顶合拢,再摊开后,一只闪着金光的打大蝴蝶从她的掌心飞了出来,这只金蝶大致有小孩的一只手掌那么大,它扑闪着巨大的翅膀振翅飞舞,身下似乎还有翅膀扇动而抖下的金光。花尹保持着手举起来的动作,表情恭敬认真,金蝶渐渐飞高,眨眼间竟变成了两只,再眨眼又发现变成了四只,最后有整整十六只金蝶,在大殿的烛光中轻盈飞舞,振翅间一点点金光悄然洒落,那情景竟是美到极致。
殿里的人们似乎都惊呆了,就连座上的辰安帝,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金蝶,苏影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景象,一时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霍欣瑶更是夸张地捂住了小嘴。
金蝶在殿中上方飞舞着停留了一阵子,便开始翩翩向右边的宾客席飞了过来,而后慢慢下降,在坐着的人们周围飞舞穿梭,遇到一些女子则会围绕一圈,然后又继续离开,一直来到了苏影与霍欣瑶近前。
霍欣瑶显得有些兴奋,这金蝶实在是漂亮得不像凡间之物,几只蝴蝶围了霍欣瑶转了一圈,又飞舞开来,又朝着苏影飞来,几只蝴蝶如刚刚绕着霍欣瑶一般绕着苏影飞了一圈,却再没有离开,反而上上下下围着苏影翩翩起舞,分散开的其它蝴蝶也缓缓飞了过来,最后十六只蝴蝶皆是围着苏影一圈一圈地飞着,洒下的金光如同一层薄纱,将苏影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苏影有些傻眼,有点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面前回头的霍长佑却是猛地站了起来,眼神里有些难以置信,苏影呆呆地看着他,又转头看向霍欣瑶,却见得霍欣瑶有些慌张,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这些蝴蝶说不出一句话。
苏家的人们见状不约而同都站了起来,苏老太太看着有些呆愣的苏影,由苏斌扶着赶紧走过去,用手挥开了几只金蝶,心疼地将被金光环绕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苏毅一个箭步离席走到殿前跪下,急急道:“皇上,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小女才刚过十一岁生辰啊!”
花尹已经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被蝴蝶环绕的女孩,慢慢走了过去。
“你的身体”花尹走到苏影面前,神情似乎有些困惑,“你的身体和你的魂魄怎么好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苏影在老太太的怀里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满头银饰的妙龄少女。
“看来仪式已经完成了。”布桑笑着起了身,侧头看了看跪在殿上的苏毅,转身笑着对辰安帝鞠一躬,“只是布桑也没想到,我南黎新后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女孩。这位大人,您莫要心急,按照国巫大人的卦象,布桑三年后才会继位,如今只需要将姑娘带回黎国,等三年后,届时大人的女儿已满十四,可以婚娶。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苏影没有理会布桑的话,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花尹,蝴蝶仍在飞舞,苏影心里却不怎么慌张,她捏捏老太太的手,轻轻挣开老太太的怀抱,缓缓站了起来,盯着花尹。
花尹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被金蝶环绕的女孩,脸上的微微的惊讶已经全然不见,恢复了开始的淡然神色,静静道:“你几个月前应有一次落水之劫,本该丢掉性命,可你体内有地龙护身,所以才能安然无恙地度过那次劫难。只是你命本数土,若是留在东方,命中便不止此劫。若想平安无虞,最好的办法就是前往西南坤方,而我南黎本就是地龙应该归属的地方。”
听了花尹的话,殿中知道苏影儿落水之事的人面上都露出了惊异之色,这黎国公主前两日才到京城,今日才与这位苏小姐初见,一看便知她曾经落水,难道这个黎国圣女真的有神力吗?
苏影一旁的老太太却皱了皱眉头,由一旁的苏斌扶着,缓缓站起,脸上的神色变得非常冷淡,老太太看着花尹,沉声道:“不论如何说,众目睽睽,金蝶环绕,事实不可违。”说罢,老太太也缓缓走向殿中跪下,“皇上,太后,既是如此,如若我家子孙可以以一己之身,换得辰黎两国安定,我苏家无可推诿。”
太后看着面前跪下的耄耋老人,眼里染上了一丝不忍,她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广袖一挥,朗声道:“现下如何,还无定数。南黎使团,你们的马球队在哪里?”
苏影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无奈,难道自己的终身之事就靠一场马球决定了?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布桑,觉得这个男子从进殿开始到现在,脸上都挂着面具一样的笑容,根本看不透他的内心。苏影没来由一阵烦躁,终于绷不住了,看向花尹不耐道:“别的都好说,你能不能把你这蝴蝶收一收”
花尹看着苏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不恼,只淡淡点点头,伸出右手,十几只蝴蝶便听话地朝花尹飞去,随后钻进了花尹右手的大袖子里。
苏影眼前没了炫目的金粉,忽的感觉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苏影有点慌张,不管如何,曾经饱受抑郁症困扰的她依旧是较为内向,还是不喜欢成为众人的焦点。苏影看看眼前的霍长佑,霍长佑的眼神里,已经布满了担心,苏影又看看苏铉和霍欣瑶,见他们两人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笑容,两个人都极为严肃。
“回太后的话,南黎的马球队一直都在殿前高台下等候着。”尴尬无声的气氛中,布桑突然开了口。苏影皱着眉看了过去,见布桑正看着自己笑,苏影没来由一阵恶寒,赶紧别过了头。
“那现在在这里站着也没用,皇兄,不如咱们都去二楼,看看南黎的马球手技术如何,怎么样?”景王林昭笑起来,看向辰安帝。苏影闻言,猛地转头看向了景王,如果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准备和亲了,景王会怎么想,他会有一点点的惋惜吗?
苏影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沉重,又在心里嘲笑自己太过自作多情,如今自己才刚刚十一,林昭只可能把自己当小孩子,更何况,他们只见过两次,苏影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想法,时间太短了,她根本还来不及想清楚,自己只是有些在意他,还是对他有更深的情感。
皇帝身边的老太监蒋奇匆匆回到了殿上,跪下大声道:“回皇上,禁军内的马球手已经全部准备完毕,殿前金烛宫灯已经全部点起,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皇上下令。”
“好,众卿随朕上二楼。马球精彩,南黎精心准备至此,真真是有心了。”辰安帝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甩出了这么一句话,率先站了起来,阔步向殿内两旁的回纹鎏金木梯走去。
正殿二楼也非常宽敞,正前方是一个倾斜的开阔看台,辰安帝在看台上面正中的龙纹方椅上坐了下来,众人便寻了自己的位置站着。因为此战事关苏影终身大事,苏家人被特许可以站在前面,与亲王等人同排。陈心涟偷偷拉着霍欣瑶与梁倩雅也挤了过来,几个姑娘担心地握着苏影的手,陈心涟悄悄安慰道:“影儿妹妹不要担心,我大辰马球是天下出名的,他南黎想要赢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影见几个姑娘这么关心自己,心里也很是感动,听了陈心涟这么说,也笑着点了点头。
“陈姑娘说的不错,我大辰军队训练必学马球,而皇家的马球手都是禁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马匹的甄选甚至比选战马还要严格,不知南黎到底有什么底气,敢以马球挑战我大辰。”苏影身后响起了林昭专门压低了的说话声,苏影转过头,见林昭与林暄都站在自己身后,林昭脸上一如往常挂着爽朗的笑容,轻声安慰着苏影,他后面的林暄却似乎比平时还要严肃,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气。
苏影缩缩头,见陈心涟与林昭都这么说,她心里也安了不少,她转过头,看着楼下亮如白昼的广场,期待着两国的马球手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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