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的比赛已经落下了帷幕,分数最后定格在了五比三。林昭等人上场之后,吐蕃没有再拿到一分。看着辰国的球门上方飘着五面小小的三角旗,苏影也舒了口气,总算不用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莫名其妙地送去和亲了。
辰国的球手们没有去更衣,而是直接来到了看台之上。最前头的林昭带头走到辰安帝面前跪下,开口道:“禀皇上,臣等得胜归来!”辰安帝看上去极为激动,左手直拍着大腿道:“好,好!不愧是朕的两个皇弟!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来人!”
一直候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蒋奇上前一步,鞠躬道:“奴才在。”
“景王球艺精湛,扬我国威,将他一直想要的那张北梁的桑木牛角大弓拿来!朕要亲自赏给朕的三弟!”辰安帝难以控制自己的激动之情,竟是一下站了起来。
“多谢皇兄!”林昭朗声谢恩。
“至于其他的球手,你们也是朕的英雄,也是我大辰的英雄!所有人各赏白银百两,绢三十匹,骏马两匹,怀化将军府的公子和辅国大将军付向贞,球艺过人,额外各赏金丝软甲一件。”
众人皆俯首谢恩,林昭却抬起了头,提醒道:“皇上,赛前,四弟专门同我们每个人都分析了情况,又布置了阵型,因为四弟筹谋得当,臣弟才能带领弟兄们获胜。”
辰安帝点点头道:“自然,朕没有忘了朕的四弟。瑞王心思奇巧,筹谋得当,朕知道你一直都喜欢音律,反而很少在武学方面用心。今日,朕就将朕的桧和方琴赏给你!”
林暄听言,赶紧俯首,淡淡道:“臣弟多谢皇兄厚赏,感激不尽。不过,臣弟只是在一旁出了些主意,主要还是因为三哥与我大辰将士球技精湛,御马纯熟。”
“哈哈哈,免礼,免礼!你和昭儿,一文一武,最得朕心!”辰安帝仰天笑了一声,才终于转了身,看向已经被撂在一旁许久的布桑,眼里全是笑意。
辰安帝是故意一直不给布桑说话的机会的。从南黎使臣觐见开始,布桑等人已经多次做出失礼的举动,辰安帝心里有气,可不能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所以便用这样的方法,挫挫着狂妄的黎皇子的锐气。
布桑却不见刚刚赛间有些怒气的神色,依然是云淡风轻地笑着,似乎这样的表情是他与生俱来的脸一样。
“大辰马球,果然名不虚传!”布桑见辰安帝转了头来,便主动开了口,上前一步,“只是,这样一来,我南黎的新国后一事就没有着落了。若是今年,南黎依旧水患洪灾,作为大辰的西南藩国,布桑恳请大辰皇帝出手相助。”
辰安帝听了布桑的话,脸色稍稍沉了一些,不远处的苏影见状,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南黎上来就说许多怪力乱神的事情,将和亲之事推出来。那么,如果再遇水灾,辰国因为不愿意付出一个小小女子,所以负有一定的责任。水灾本就不易治理,南黎国内高山环绕,地处偏远,要治理更不是易事。辰国如果要前去治理,必将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可是如果只是将自己许过去和亲,那么南黎如果还有水灾,则可以将责任丢给他们自己人,比如责怪国巫无能,比如责怪圣女择人不慎,无论如何,大辰都可高高挂起,不参与此事。
苏影轻轻叹口气,搞了半天,南黎还是想尽办法要和亲。她只是不明白,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镇雨神的神力,说穿了,苏影总觉得黎国费尽心机做这种事情另有目的,但是苏影想不透是什么样的目的。先不说自己只重生来此几个月,只说原来的苏影儿,也只是个普通辰国贵族的女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其他贵族女孩没有半分区别。
“皇长子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一旁的林暄冷冷地开了口,“国巫大人既已占卜,说明一切都该在他掌控之中,包括今日的比赛失利。”
“对啊,国巫大人既然可以做出占卜,算到你南黎国后在我龙首平原,想必也早已知道,你们今天马球会输给我们。既然如此,国巫大人一定已经有了水患的万全应对之策,来我大辰求娶和亲,应该也只是你们国巫大人做的其中一步罢了。想来,你们如此虔诚,挽成了国巫大人的吩咐,南黎今年一定能风调雨顺。”林昭会意地在一旁替林暄将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布桑,仿佛没有注意到布桑带笑的脸上已经暴起的青筋。
“哈哈。”辰安帝适时地哈哈一笑,“朕的两位皇弟说的有理!布桑,南黎有国巫大人在,想必什么天灾都能化险为夷。等你们回去了,也代朕向你们国巫大人问好。”
布桑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花尹拉住了。布桑转头,见花尹并没有看自己,只是平视前方,神情淡淡,微微地摇了摇头。
布桑停顿了一下,扬起笑容,抬头道:“既是如此,布桑多谢大辰皇帝和两位王爷的美意,相信天神一定会保佑我南黎。”
布桑说罢,有意无意地往苏影这边瞟了一眼,看得苏影只觉得后背一凉。
马球比赛结束了,辰安帝带着众人回到一楼,苏影坐回原位,看到面前精致的各种小碟菜肴,却没有什么胃口,只是稍稍吃了两口,等待着宴会结束。她觉得今天在宫里真的有些累,现在只想快点回她的浣花居好好在床上翻滚两圈。
宴会再开始不久,太后就稍稍咳嗽了两下,转头对辰安帝道:“皇帝,哀家年纪大了,现下觉得有些疲累,哀家就先回去了。”
辰安帝赶紧点头道:“嗯,母后今日辛苦了。等明日下了早朝,儿臣再来看望母后。”
太后点点头,起身款款离开了麟德殿。
眼见着太后带头离开,一些年纪较大的王爷与重臣的家眷便也纷纷起身告辞,苏家家主苏斌也起身道:“皇上,臣的母亲年事已高,不如让臣的夫人与孙儿孙女先陪臣母亲回府歇息吧。”
辰安帝点点头。苏影明白这应该是老太太的主意,今晚风波虽过,但是苏家人还是不想让自己在这是非之地多待,也是情理之中的,便轻轻与霍欣瑶与霍长佑告了别,与苏铉上前,陪同老太太和一旁的杨氏一起,离开了大殿。
回府的马车上,老太太与杨氏皆是眉头紧锁,不发一言。苏铉则是惊魂未定,拉着苏影的手久久不肯放开,还在一旁低声唠叨着,猜测那南黎是不是真的要和亲,盯上自己的小堂妹究竟目的为何。马车摇晃,车内的气温似乎比夜凉如水的车外还要低,苏影反握着苏铉的手,只觉得异常疲惫。
麟德殿内歌舞依旧,热闹如初,殿内的人们虽是各怀心思,但毕竟是国宴,不论是座上的帝王,又或者是座下的使臣,依旧是维持着微妙的和谐,一直宴饮到戌时过半,微醺的辰安帝才起了身,由皇后陪着回了寝宫。
殿上众官员皆跪送了皇帝,起来之后也各自准备回府。布桑眼睛盯着辰安帝消失的方向,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回头对花尹等人开口道:“走吧。”
南黎使团前几天都住在京中客栈,但是今晚宴饮,皇帝御诏,允黎国人留宿宫中一夜。布桑开口的下一刻,便有几个小太监上前,欲为使团各位领路。
使团住宿的宫殿位于太液池背面,离现在的麟德殿有一定的距离,小太监们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准备步辇,只是静静地将南黎人引出了宫殿,顺着太液池一旁的山路,慢慢悠悠地领着路。
布桑对大辰皇宫并不熟悉,见小太监们在前引路,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拉着妹妹花尹,让后面的手下跟上,可越走却越觉得周围树木花草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遮云闭月,唯一的光源就只有几个小太监提的宫灯。
布桑皱皱眉头,想要上前发问,却没想,一个闪神,前面的几个小太监竟是不见了。
布桑和花尹后面的几个男人见势赶紧上前围住二位主子,每人都从自己的围腰中抽出了一柄小巧玲珑的弯刀,组成一个圆圈,警惕地在黑暗里摆好了架势。
布桑只觉得有一阵冷风刮过,然后便听得花尹在身旁吃痛一叫。布桑赶紧转过头,只见一个黑衣人影反扣住了花尹的右手,将花尹控制在自己的身前。
布桑的手下见公主被劫,皆是警惕地看向那个人影,可是却不敢贸然出手。布桑心中却是大骇,自己身边的几个护卫都是他亲自培养的高手,可是他们竟没有一个人提前发现这个人影,更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快速的偷袭。布桑甚至想到,只要这个人想,现在自己恐怕已经没命了。
黑色人影捏紧了花尹的手腕,花尹疼得哼出了声,想要转身挣脱,却没有成功,她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稍稍甩了一点起来,只见几只蝴蝶从花尹的袖口翩翩飞出,大小形态皆与刚才殿中出现得到金蝶类似,却不见刚刚的金光闪闪,似乎只是普通的花蝴蝶。
“哼。”黑衣人影冷哼一声,将花尹往前一推,松开了手,花尹一个趔趄,布桑来不及上前接住她,只能看着花尹重重摔在了地上。
周围稍微亮堂了一些,几个提灯的小太监不知道从哪里重新冒了出来,黑色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小太监的旁边,背着手看着摔到在地的花尹和有些惊慌的布桑。
“刚刚在殿内,本王就觉得奇怪,南黎古书有载,金蝶蛊可以指引黎人找到天下最为祥瑞的女子。可是这金蝶虽然看着美丽,实际需要人血滋养,尤其是要那圣女之血为蛊引子,每日都要割肉采血的。可是花公主看上去气色好的不得了,哪里像是每天都放血喂蛊的样子。”在昏黄宫灯的映照下,布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半大少年,个头不算太高,一身银纹黑袍,眼神凌厉如冰。
“瑞王殿下?”眼前的少年稚嫩的脸庞上带着老练,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极重的戾气,布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所有人心里,辰国最大的支柱始终是那个年轻却心思缜密的辰安帝和少年立功的将军景王,布桑与其他人一样,从来没有多注意过这个喜欢音律的最小王爷,觉得他顶多是多读了些兵书,在用兵策略上有一定的天赋,却没想到,如今这个不到二十的少年,竟像黑夜的罗刹一般,站在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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